第四百零七章 結硬寨、打呆仗
就在何咸那裡著手整頓吏治,大刀闊斧開始新征程的時候。汾河一帶的防線這裡,也同樣發生這天翻地覆的變化。
「兄弟們,賣死力挖啊!太守待我等不薄,給我等重新做人的機會,還管飽管肉,咱們可不能辜負太守的厚恩!」一名袒露著上身的大漢,邊賣力挖溝,邊大聲鼓勁兒著。
他這一聲落下,一大群同樣光著上身的人們,便不由大聲附和起來。陽光照在他們或健壯、或乾瘦的脊背上,讓他們的身影都充滿著欣欣向榮的活力。就連從身上留下滴落在土地里的汗水,也似乎帶著喜悅感恩的味道。整個戰線,不見刀光血影,不見生死征伐,反倒一副
熱火朝天的勞作景象。若是有人能從天下向下望去,絕對會嚇上一跳:整個汾河前線營盤一圈,都足足挖了三里長的壕溝!而且這壕溝大壘當中夾著小溝,密密麻麻,如蛛網密布。尤其營盤當中,更是鹿砦、拒馬層層疊疊,各
式防禦工事堆砌地那叫個密不透風!
這樣的營盤,別說胡才兩萬餘人馬衝突不進來。就是來個七八萬大軍,不填進去一半的人命,根本連中軍帳都看不到。
更讓人吃驚的是,漢代普通的壕溝通常也就是一丈寬、五尺深。可這座營盤的壕溝.我的娘,那足足有五丈寬、二丈深!
這什麼概念?
這就是說漢代的壕溝,能讓一隊人馬衝過來后掉壕溝里出不來。可這樣的壕溝,卻能讓一營的人馬直接掉壕溝里摔死!
這工程量,說是壕溝都不一定有人信。就這壕溝的規模,引入汾河水那就是護城河,裡面的魚蝦能繁衍十八代都不會覺得擁擠.
可即便這樣了,這壕溝里的人還在不停地挖!
站在壕溝營盤內的高順,不由又一次露出了一抹很複雜的苦笑。
是的,從入駐汾河前線開始打仗后。看著這壕溝跟有生命的蛇一樣,一天一個模樣在變長變大,他都說不出自己是啥感想。好歹也是打過幾年仗的優秀將領了,高順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怪異的戰法。可他又不得不承認,如此牢如鐵桶一般的守拙戰法,配合著何鹹的「六不殺」攻心之計,效果竟出奇地好。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營盤裡已接收到五千餘從汾河對岸投降而來的白波賊。
而且,這樣的局勢還在一天天地愈演愈烈。高順難以想象,汾河對岸的白波賊首胡才,會是怎樣一副氣急敗壞、著急上火,卻又絲毫無可奈何的模樣。「何中郎不愧有識才之明,伯涵真乃不世出之奇才也。」高順走入帳中,看著正在精心梳攏著自己頭髮的曾國藩,不由真心讚揚道:「在下讀《孫子》時,曾記得其中有一句言『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
敵之可勝』。之前讀到此句時,總是不得甚解。不曾想,伯涵竟用如此生動一幕,將其中道理解析與在下。」
曾國藩抬頭看到高順,不由急急起身見禮。
高順戎馬倥傯之人,自然不在意這些禮數,虛扶著便想要曾國藩免了這禮數。可他卻想不到,曾國藩卻不露聲色地巧妙避開了他的手臂,固執地、認真地施了這一禮,隨後還露出了一抹會心舒服的笑意。
高順當然不理解曾國藩此舉這是何意。
因為他根本理解不了,身為一個漢人,重新回到漢人統治朝代的那種釋然和自豪。以至於只是尋常的漢禮,也都值得曾國藩這樣鄭重以待,仿若一場隆重的儀式。「高司馬謬讚了,在下哪裡懂得打仗?正因為不會打,才想出了這般『結硬寨、打呆仗』的笨拙法子。至於能有今日之成效,皆賴主公殺人誅心之計,直刺河東白波動亂的痼疾,一針見血。又有高司馬這等穩
重剛毅之良將,虛懷若谷採納在下拙見。在下,可是萬萬不敢居功。」
高順聽了這話,不由贊同地點了點頭。隨後他坐在客席上,越看曾國藩,越覺得這人簡直深不可測。
這人看似不過卑賤的罪徒,可在任事待人方面,卻極為罕見地老道圓滑。對待士卒,曾國藩從來不以尊位而自傲,他能與每個士卒都打成一片,和煦猶如春風。
而對待自己這樣的直接上司,曾國藩雖謙遜有禮,可卻不卑不亢,甚有風度才幹。
就算對待吳匡這類的位高一些、但也不節制他的同僚,曾國藩也是應付自如,談笑風生。高順不止一次聽到,吳匡當眾讚揚曾國藩這人很有意思,很對他吳匡的脾氣。
甚至,偶爾不經意的一些時間,曾國藩身上還會顯露出一股無形的貴氣和威儀。那種上位者的氣息,絕不是什麼出身囚徒之人能夠具備的。
不過,這種鋒芒威儀時刻並不多見,甚至高順也覺那可能是自己的錯覺。通常時候,曾國藩就是那樣一個逢人便笑,然後還令人極為信服,又甘願為其效力的那種高人形象。
再加上這將近一個月來曾國藩又做成了這等大事兒,高順對曾國藩真是越來越信賴不已。以至於不只是軍務上的正事,就是尋常一些的感悟閑聊,他也會不自覺地來找曾國藩談心。
就比如今天。「伯涵言之有理。」愣了半天的高順,在看到曾國藩向他端來一杯清茶后,才想起了今日前來的話題:「何中郎殺人誅心之計,再配上伯涵這『結硬寨打呆仗』戰法,當真天衣無縫,成效斐然。依本司馬看來,
不出兩月我軍便可全軍猛攻,一舉掃滅河東地面上的白波賊寇!」
說這話的時候,高順胸中不由升起一股難以言述的豪情。畢竟,再怎麼生性沉穩、老成持重,可他說到底也是一位軍人。
軍人向來以保境安民、沙場建功為榮耀,擺脫掉了在呂布麾下抑鬱難鳴的高順,終於得此一展抱負的時機,自然忍不住逸興遄飛、躍躍欲試。
更不要說,如今整個河東的形勢,也的確如高順所言一般大好。出戰將近一個月,雖然大仗硬仗沒打過幾次。但在何咸與曾國藩這等絕世雙雄的默契配合操控下,導致河東僅剩的兩股白波賊,空有將近五萬的大軍,卻在面對兩支加起來才不過一萬人馬的時候,完全如
狗咬刺蝟,無從下嘴。
畢竟,那樣的密如蛛網一般的壕溝,和固若鐵桶般的營盤,只是讓人看著就覺得眼暈,更別提什麼去進攻了。
而就在白波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漢軍便祭出了『六不殺』的誅心之計。無數白波賊興高采烈地便拋下了手中的兵刃,拿起了鎬頭加入了光榮的挖壕溝大軍。
一時間,戰線相持的僵局已然被輕易打破。
兩支各只有五千的漢軍人馬,硬生生地以著頑強旺盛的生命力,將胡才和韓暹兩股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白波賊逼得毫無辦法。
汾河一線這裡,已經是高順第三次安營紮寨了。除卻第一次他們的這雙管齊下之計,未見多少成效之外,后兩次進逼便如雪崩一般勢不可擋,使得胡才大軍一退再退,不得不讓出一座座的城池。
蓋勛那裡亦然如此。
甚至,韓暹的能力顯然還不如胡才,軍心渙散再加上不得民心,使得蓋勛直接一路從平陽推進了到揚縣,只差一步就能將韓暹直接趕出河東郡。
所以,在高順看來,他預估兩個月的時間后能發起最後的反攻,還是很保守的估計了。畢竟,局勢演變成了這樣,就算漢軍不主動發起進攻,隨著時間的推移,白波賊都可能自行土崩瓦解。
然而,躊躇滿志的高順,卻沒想到曾國藩思忖了片刻后,開口說道:「高司馬,若依在下之見,這不攻反倒要比反攻好得多」高順臉色愕然僵住,不由開口問道:「此話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