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小忽悠來騙大忽悠
站在城樓之上,何咸此時極目遠眺,面上的神情跟在家守寡了二十年後,終於等到了出征的歸人一般激動熱烈。
終於,目光的盡頭盪起了一陣煙塵。
「來了!」城樓上哨聲當即響動,每一個人都在指揮下進入了作戰的位置。太陽才轉向西方,明晃晃白亮亮的照人雙目。可就在何咸厭惡這光線不站在自己這一方時,身旁小黑忽然驚疑地叫了起來:「主公,來得好像
不是李樂白波賊,而是我們的人馬.」
何咸以為小黑又在犯渾,可當他把手遮在額上,運起目力看時。果然看到那些人真的不是頭裹黃巾的白波賊,而是打著漢字大旗的漢軍!旗幟早已破爛不堪,在正午刺眼的陽光照耀下,露著一塊破爛的大洞,好似被人撕裂面目的醜陋傷口。那些士兵一個個衣衫不整,頭髮蓬亂,有的身上包著布條,有的竟少了臂膀,只余血淋淋半段殘肢,
一路行,一路滴淌著鮮血。
領頭的將領更是連頭盔甲胄都失去了,只著一身染血的灰袍,他竟是牽著戰馬步行。馬背上還橫駝了一個人,隨著馬匹走動,那人下垂的手腳無力擺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敗軍?
這是哪支隊伍敗了?
何咸根本想象不出究竟哪裡出了差錯,也不知大好的局面怎麼一下成了這幅模樣!
雜亂而驚懼的念頭在頭腦間來回閃動著,心也在砰砰亂跳。一時間,何咸望向那刺眼的陽光,感覺那麼地刺眼無情,充滿譏諷意味。
好在,終究已不是初入戰場的菜鳥,雖然心亂跳個不停,但何咸看起來卻古井無波。甚至,就在那支敗軍快要趕城門的時候,他還跟一旁的平陽公主用目光交流了一下。
「主公,快開城門,放他們進來啊。」一旁的小黑看到這些人已然趕至城門下,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可何咸卻搖了搖頭:「之前斥候說查探到,有李樂白波賊趕來的跡象。此等交戰兇險之事,萬不可掉以輕心,先問清楚了再說。」
終於,這支敗軍也如受傷垂死的動物般,趕到了城門之下。
何咸看得到,他們一個個目光茫然,行動緩慢,大部分失去了兵器,便是有兵器的也拿著當成拐杖來用。一到城前,竟有好多人摔在地上,就此再也爬不起。
馬背上那傷兵身子一搖,陽光下看得得清楚,他背上還紋著野狼的文飾--那是涼州羌胡兵身上才有的標誌,何咸麾下羌胡士卒不多,但也不算少。而這種自幼就文上去東西,是萬萬做不來假的。
一時間,何咸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慌亂。
好在,此時城牆上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這支敗軍身上,沒人察覺到他的異樣。
無名這時已迫不及待地大聲喝道:「主公在此,前面是哪支隊伍?軍情如何?軍職最高者上前回話!」
牽馬的那人急忙上前,伏身於地,抬頭顫聲道:「韓浩司馬手下第二曲第三屯屯長王興參見主公!我軍遇襲,安邑戰況危急,望主公速速發兵救援!」
這句話如地裂天崩,韓浩所在的大部隊在安邑同人打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
自軍的諜報系統一向領先各諸侯,而且自己輕襲聞喜之前也曾交代蓋勛,待李樂撤了埋伏之後再趕來這裡。蓋勛又乃漢朝名將,一向老成持重,怎麼還是中了李樂的埋伏?
何咸急急與平陽公主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此事十分荒謬。
可想不到,城下那人再度開口,一下讓事情變得更加不可捉摸起來:「主公,我等不是中了李樂賊寇的埋伏,而是李傕、郭汜這等狗賊!」
「李傕、郭汜為何要攻擊我等?到底發生了何事,你速速道來!」何咸暗自握緊了拳頭,努力讓自己的聲調顯得鎮定平緩。可那快速而焦急的語氣,還是出賣了他此時的擔憂。王興此時悲憤莫名,高聲道:「主公,屬下職位卑微,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只知我等奉命趕往安邑城時,埋伏我等的李樂賊寇也早已撤下,一切都毫無異狀。可想不到剛入城中,西涼鐵騎便大舉殺來,我
等猝不及防,只得慌忙應戰。」「我等之所以能逃出生天,全賴蓋都尉行事謹慎。蓋都尉知涼並兩州將士向來不合,便先留了高順司馬與張遼司馬在城外。城中大亂時,高順司馬和張遼司馬當即接應,才未使得城門緊閉。韓浩司馬率我等
衝出城時,蓋勛都尉已身陷重圍,韓浩司馬反身去救前,令我們速速趕來此地,求主公發兵平定安邑!」
「李傕、郭汜這等狗賊,這是反了董卓了?」何咸一時心頭忙亂,只見眼前講話之人情真意切,不似有偽。況且看這些人都身穿漢軍衣甲,當是自軍將士無疑。
難道,這突發的消息是真的?
那自己這是去救,還是不救?
他娘的!這場仗,怎麼還沒有跟白波賊打起來,反倒先與李傕、郭汜這些傢伙幹起來了?「主公!屬下等拚死衝殺,九死一生,才闖了回來。就是知主公愛兵如子,待我等為親人,還望主公速速引軍救我等於水火之間!」見何咸還在猶豫,王興當即在地上狠狠磕頭,連連請求道:「主公,遲一刻
,則滿盤皆輸啊!」
「萬望主公速速發兵!」王興一請求,那些殘兵敗將也紛紛拜倒在地,涕淚橫流懇求道。
這一瞬,何咸幾乎就要下令打開城門了。
可就在這關鍵的時候,他那被害妄想症又萌發了上來。怎麼想都覺得此事太離奇荒唐,不由開口又道:「那牛輔呢,牛輔狀況究竟如何?還有張濟、張綉兩叔侄呢,他們兩人總不會毫無理由攻擊我軍吧?」
「主公,事發突然,屬下對此事一無所知!」這王興看起來有些急了,將額頭都磕出了血:「主公速速發兵吧,主公至時,必然水落石出」
到了這裡,何咸才越發覺得奇怪,忍不住繼續問道:「這些你都不知道,那李樂呢,李樂那兩萬餘人,你總該知道去了何處吧?」
「屬下,屬下也並不知曉.」王興這下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仍舊請求道:「主公,勢不容緩啊!」「放你娘的狗臭屁!」何咸這下臉色卻一下緩和了起來,大罵道:「你不知安邑城中驟然發生了何事,這還可以理解。可你卻不知,我等麾下自屯長軍職之上,都接受著識文斷字、研討軍情的培訓吧?李樂賊
寇消失不見一事,你若是我麾下屯長,韓文嗣必然會告知你狀況的!」到了這個時候,何咸才算終於將事情弄明白了,不由氣得破口大罵:「你那躲在白波賊后的狗屁軍師,是沒想到我軍如此與眾不同吧?還有整個事件,能不能編得更像樣一點?所有一切都是我軍與李傕、郭
汜部下交戰,可遍及整個河東的白波賊卻詭異地全都沒出現,好像就等著我一頭扎進去一樣。你們那位狗頭軍師,是有多瞧不起白波賊?」
話音落下,那王興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慌亂,緊接著幡然變臉,冷笑連連:「好,好一個何咸,竟然這般都未騙到你,果然狡詐專兵。」言罷,他飛速站起身來,對著身後士卒吼道:「還愣著幹什麼,撤!」
何咸也學著他的樣子冷笑,哼了一聲道:「晚了,既然送上門了,就都留下來罷!」
言罷,王興立時面色大變。
因為此時聞喜城上,那些弓箭手都齊齊拉滿了弓弦。尤其何咸身側一位猿臂頎長的年輕人,拉滿強弓的時候,嘴角也帶著冷酷殘忍的笑。
「放!」
箭矢如蝗,密集地攢射在城門之前,登時濺起一篷血雨。
尤其「王興」這個傢伙,更是得到了重點照顧。除卻養由基一箭貫胸之外,身上更是被射成了刺蝟。直到這時,何咸才輕輕拍了拍胸脯:好險,本大忽悠差點被人忽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