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走,誰不走是孫子!
天子車駕緩緩西行,何鹹派去了皇甫嵩全權負責。目前整個漢室朝堂之上,皇甫嵩是唯一能在身份和聲望上令皇權、士權和武人都認可的一人。
他出身關西貴族,乃士林中一員;他盡忠勤勉大半生,深得皇權信任;他坐鎮西陲,董卓麾下羌胡悍卒也都聽聞過他的大名.
當然,聲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
所以,何咸毫無心理負擔地,便將董珉留下的一萬羌胡兵扔給了皇甫嵩。還美名其曰,是為了護衛天子、保護大漢最珍貴的士人種子。
不過,直接讓那一萬兵馬統歸皇甫嵩,這樣的做法實在太缺心眼兒。
皇甫嵩聲望如此之高,身份如此敏感,乃是董卓最為忌憚不已的人物。何咸若是讓好不容易剝了皇甫嵩兵權的董卓知道,他輕易地又給了皇甫嵩統兵之權,那董卓的鈞令恐怕一天後就能從小平津傳過來。故而,何咸早在此之前,便上書董卓擢蓋勛為都尉一職。如此一來,那一萬羌胡兵便明面上歸蓋勛統御,實際上卻聽奉皇甫嵩調遣——怎麼說呢,這事兒雖然會讓蓋勛同學有些傷心。但事實上,蓋勛同學
即便也很厲害,可在如今已驕虛躁滿的董卓眼中,蓋勛還不必那麼重視.
而何咸及他嫡系部下,則回歸初心,負責起了此番遷徙的百萬百姓。
雖然在此之前,何咸已然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命朱儁和司馬防調動漢代各基層官吏和代表,將百萬百姓編製成了很多股。但就算分批遷徙,這規模也是浩浩蕩蕩、前不見頭,后不見尾。好在,貧寒百姓也有他們的優點。純良樸實猶如草芥一樣卑微的他們,沒有多餘的行李,更沒有公卿士大夫的驕矜。他們莫說面對何咸,就是面對何咸麾下任何一個兵卒,都戰戰兢兢,不敢高聲說上一句
話。但無論如何,搬遷對於百姓而言都是一場痛苦和災難,只分大小而已。無數的百姓因丟了家什,離開住了數百年的祖居,一路哭哭啼啼,牽衣頓足。他們滿心凄涼,對即將開始的流民生活,充滿了恐懼和
怨氣
「這該死的亂世,為什麼最後受苦的總是我們?」百姓當中,到處都是這樣的哀苦憤懣之聲。
「誰讓你不是高高在上的士族,也不是敢殺人搏命的狂徒?這亂世,根本沒有任何道理好講。」有老人冷笑著回應道。「可是,我聽說護民公子是個好人,他力諫董卓、得罪那些高官士大夫,就是為了能讓我們活命。」百姓中有人受過何咸恩惠的,這時滿懷期待言道:「不僅如此,聽聞護民公子此番為了保證我們能順利遷徙
,還在一路上都設立了粥棚」有人說著這些,就有人也介面了:「我們一無所有,遷徙就遷徙,有什麼好怕的?反倒是那些世族豪強,這一遷都就相當於把他們的祖墳都刨了。要我說,咱們大不了爛命一條,交給護民公子,還怕活不下
去?」「別給護民公子添堵了,公子也不容易!」老人這時也幽幽開口了,語氣無奈道:「公子這下真是拼了命了,為了我們將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全得罪了。而且,董卓那狗賊就是個不識好歹的夯貨,我看公子
辦完這事後性命也懸。」「而且,就算公子豁出了命,也不見得能辦好這事兒啊.」百姓中不少老人,是經歷過災難的。他們當中有的人,甚至就是從外地逃入雒陽的。記得那個時候,與他們一同逃難的人十不存一。小部分人餓死
累死,大部分死於瘟疫,悲慘莫可名狀。
「世上最慘無過於逃荒了,還是被逼的」悲觀情緒愈發濃重,許多百姓又怕又沒辦法,嗚嗚哭起來。
「嚎喪什麼!」這時,何咸持著鞭子就趕來了,大聲呵斥道:「換個地方住而已,有本中郎在,你們怕什麼!」
老人認出了何咸,但看著他手裡的鞭子和那口氣,不由心裡發怵,當即拜倒在地道:「中郎饒命,饒命啊,我等,我等不過.」
「不過不想遷徙而已。」何咸搖了搖手裡的鞭子,笑道:「別誤會,剛才抽那些吃著人食、不幹人事的公卿士大夫習慣了。看到鄉親們,一時情緒還沒轉過來。」
這話一下就讓百姓們傻了:公子,你當我們親人,視那些公卿士大夫為混蛋?
說得對啊!
那些狗屁公卿士大夫,除了巧取豪奪、逼得我們走投無路外,還干過什麼?這遷都天大的事兒,也沒見他們出過一分心力,黑鍋全都讓公子您背了。
聽說,就剛才還有個老王八叫囂士人高貴的狗屁言論.啥,被公子五馬分屍了?
分得好!
吃人飯不幹人事的東西,活著也是浪費糧食!就在百姓們面面相覷的時候,何咸又接著說道:「不過,不遷徙也沒辦法。大伙兒也知道,關東那片鬧得亂,為了什麼正統禮制勾結了白波賊要殺入雒陽。我們不遷徙逃命,那些人攻入雒陽了能讓我們得了
好?」
「去年那場動亂,諸位想必都還有印象吧?那些個狗屁士大夫,打著誅殺宦官的旗號,將頜下沒有鬍鬚的百姓殺了多少?」
何咸這麼故意一曲解,百姓更是憤慨莫名起來:不錯,咱們為什麼遷都,還不是那些狗屁士大夫鬧得!什麼狗屁正統禮制,能比天下太平還重要?這不沒事兒找事兒嗎!「大伙兒都拿出點精氣神兒來,此番遷都是磨難不假,但也是機遇!」何咸不是在誆這些百姓,而是他真跟董卓王允敲定了安置一事:「本中郎知道你們不少人在雒陽都活不下去,但到了關中之後,你們首先
就能在關中蓋一座房子。木料、石瓦什麼的都有人管,你們只要有把子力氣就行。」所謂『良言一句三冬暖』,就是這個意思。而何咸不僅說了鼓氣的話,更給了百姓希望。雒陽城裡的百姓,不少人幾代都擠在冬冷夏熱的屋廬當中,活得猶如豬狗。何咸這樣每戶給樁房子的希望感動,絲毫不
亞於前世你聽說了國家免費給你分一套房子。「有房子就滿足了?有住的地方,還要有吃的!」看到百姓眼中的火光閃亮了起來,何咸又繼續拋大招:「關中那個地方,乃是前朝古都,關中平原的肥沃,你們想必也都聽說過。但那裡人煙稀少,荒地無人
耕種,到了那裡之後,你們每戶還能得一頃田!」
這個一頃田的數字,也不是何咸信口開河。而是他在與蕭何商議的時候,結合漢代的生產力,以每戶五口之家、一丁一婦兩個勞動力算出的一個細賬。得出的結論,就是這個時代生產力實在太低下了。一戶操勞一年種粟所得,必須要有一頃田才能滿足生存需求。而且,這裡面不包括遇水旱、疾病、喪葬或其他意外,或國家賦役加重。一旦如此,百姓就
有破產、餓死、流亡的危險。
可縱然如此,這樣的希望已經讓百姓們歡聲雷動了。他們一個個喜極而泣,紛紛向何咸拜地謝恩,口稱『護民公子、恩德無量』云云。
「公子,你莫不是在誆我等吧?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的好事兒?」百姓中也有質疑之聲,一位老人還留有幾分清醒和謹慎:「小老兒活了大半輩子,還沒遇到過這等好事兒.」
「是呀,是呀,公子莫不是在誆我們吧?」百姓也開始七嘴八舌附和起來,不分男女老幼,都覺得天上掉餡餅的事兒太夢幻了。「好事兒,這算什麼好事兒?若是朝堂清明、士大夫真的一心為民,你們也都不用遷徙了。」何咸一提起這些就牙疼,忍不住咒罵道:「不,都不用他們一心為民,只要他們都別跟鬥雞一樣搞什麼政治鬥爭,
不與民奪利。那漢初時黃老之治,難道不是國富民安、天下宴然?」「放心,此番遷徙之事,本中郎不會只負責護送。到了關中后,諸位得到安置本中郎才會放手。」何咸又下了保證,也確實打算如此:「此番遷徙路途遙遠,困難重重,不過大伙兒只要撐過去,日子總會有盼
頭兒的!」
「公子仁義無雙,我等銘感五內!」得了何咸這一實質的鼓舞,百姓之前的惶恐憤懣都一掃而空,都巴不得早點上路到達關中。
「那麼,諸位現在準備走了嗎?」何咸見狀,故意又這樣問道。「走,誰不走誰是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