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自絕於天下!
「王謙草民,妖言惑眾,詆毀漢朝相國董公,阻撓遷都大計,罪不容誅!同黨者,以同罪論處!」
故意留著王謙的性命,並非為了讓王謙感受一番喪子之痛。三番屢次的挑釁之後,王謙在何咸眼中,早已是一個死人:這樣的傢伙,真的不殺不足以平心頭之恨!
王謙其實說得一點都沒錯,事情到了這裡,其實已不單單何家和王家的私怨。而是王謙所代表的士族階層在拿百萬黎庶為代價,來做一場豪賭!
何咸相信,王謙這種老油條不會看不出遷都大計已無可避免。可他仍舊堅持著自己可笑固執的理念,恬不知恥地想要維護士族的利益。
將一個階層的利益綁架在百萬黎庶身上,這樣的事情何咸做不到。
但王謙卻能做得到,所以,他便必須要死,而且還要殺人誅心!
何謂殺人誅心?
便是不僅僅要讓你身死肉消,還要讓你所堅守的理念一併埋葬!
故意留著王謙最後處置,就是因為何咸想讓讓這將死之人,發揮出比活人更有用的價值。
於是,宣示完王謙的死刑后,何咸才一字一頓地將判決言了出來:「此等大逆不道之罪,當處以車裂之刑,以儆效尤!」
車裂,俗稱五馬分屍。
嚴格來說,這種刑罰比起腰斬或者點天燈等酷刑來說,並不殘酷。畢竟,在肢體分裂的一瞬,人已經死去,不必遭受太多的痛苦。
以王謙目前這種已然神志不清、唯存怨念的人,用緩慢的酷刑折磨而死,雖然更能威懾那些公卿士大夫。但更多的可能,是會讓王謙在臨死之前,將滿腔的咒怨全都發泄出來。
如此一來畫虎不成反類犬,威懾倒有可能成激勵。
那樣毫無人性的酷刑,會讓那些士大夫在王謙的怒吼中,將仇恨深埋在心底,日日夜夜密謀著除掉他何咸。
所以,五馬分屍這等迅疾的酷刑,非但最具有威懾力,也最能將深深的恐懼打入那些士大夫的心裡。讓他們在想起何鹹的時候,再升不起一絲敵對的心思。
果然,當這樣的判決道出之後,在場所有公卿士大夫都將驚疑恐懼的眼神投向了何咸。而何咸,則冷冷地、強硬地同他們對視,將他們眼中的最後一絲憤怒也給壓迫下去。
一瞬間,意識到何咸著實不是什麼善類的這些公卿士大夫,都迅速而惶恐不安地低下了頭。
也由此,當彪悍的士卒將王謙綁縛好四肢的時候。在場數萬人,已無人敢發出一絲聲音。甚至,連呼吸他們都想放棄.
這就是沙場上那些武夫們的常態嗎?
這些武人,難道都是這樣披著人皮的惡鬼?
蒼生無眼、賊子橫行,我們以後究竟該如何?是沉默,還是反抗?
可假如要反抗,禮制無用、身份無用、群情逼迫更無用,又該拿什麼來反抗呢?
每個人都在沉思著,都在盤算著。而更多的,則是在祈禱著:希望,這一日,不會成為漢朝士大夫的終結日。
奇迹,總會發生的,不是嗎?就在五匹涼州大馬已然暴躁地踢踏著馬蹄的時候,不時膽怯地偷偷瞄向何鹹的人卻發現,何咸身後一輛馬車中,忽然走下了一名小廝,面色焦急地將一張木牘交給了何咸。而何咸看到那張木牘后,寒如冰
鐵的臉不由閃過一絲憤慨。
緊接著,何咸將目光投向了遙遠的皇宮方向,目光已變得漸漸悲涼。
奇迹真的發生了嗎?
所有人都在猜測著,心中陡然升起了一抹亮光。
而何咸這裡,心卻一下跌入了深淵。
木牘上只有寥寥數字:若行刑,宜速。
意思很好理解,但看到那龍飛鳳舞卻倉促的字跡后,何咸便真正明白了一切,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蔑笑:不錯,自己怎麼疏忽了皇權呢?
楊修這個傢伙,也當得上算無遺策了
這封木牘,是從宮裡傳來的。而宮中只有一人,會給何咸秘密傳信——那便是明面上乃黃門侍郎的伏德,實際上是何咸永久召喚來監督並教導劉協的東方朔。
很顯然,楊修料到了今日他會敗。也料到了何咸為穩定大局,會殺雞儆猴。於是,在此之前,他早就同士大夫商議好,將劉協也拉上了他們的戰船。
九歲的劉協,正是最好控制的時候。
何咸甚至都能想出幾百條理由,哄騙威懾著劉協下達出阻止行刑的旨令。
東方朔雖然是智聖,也附身在了皇親國戚的伏德身上。但困囿於年歲和官職,他還無法影響到劉協,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傳遞出這樣一條消息。
而這樣借「至高無上」皇權壓迫何鹹的這一招,應該才是楊修及那些士大夫的最後殺手鐧。因為他們知道,何咸從來不會將士權放在眼中,也有撕破臉一搏的凶戾膽氣。但在漢末這樣的封建時代,他們要將何咸推到皇權的對立面上,看看何咸究竟在四面楚歌的狀況下,還有沒有一往無前的膽氣
!
強如董卓,目前也沒膽子做到這一點!
何咸要是今日真的處死了王謙,那他便與天子劉協代表的皇權之間,再度產生了裂痕。並且,他還已完全走到了豪門強閥的對立面!
楊修和士大夫這般如此,就是要讓何咸自絕於天下!或許,是感受到自己的計謀到了最精彩的時刻,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楊修正好被人救醒。他看著何咸手裡死死捏著那片木牘,蒼白的面色上不由抿出了一個偏執而得意的冷笑:何咸,看你此刻究竟該如何
抉擇!
是如一個懦夫般,趕在旨令未下達前,偷偷地行刑?
還是,就此不顧一切地拋棄所有政治資源,靠著自己一腔抱負、滿腹才智及麾下文武,闖出一條令人驚嘆絕艷的道路來?
你,有這個膽嗎?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對峙,彼此都讀懂了對方的意思。也由此,那目光針鋒相對,誰都沒有退縮。
終於,何咸笑了起來。
雖然,這時候露出笑容顯得很白痴,很跟電視劇腦殘一樣的劇情令人反感。但何咸也發現,這時候除了發自內心的嘲笑之外,他也再無最能表達自己立場觀點的表情了。
笑,是自信的反映!而他何咸,又何懼之有?
從穿越到現在,他何咸何曾受到過士權和皇權那怕一丁點的恩惠?相反,在他苦心孤詣拯救天下蒼生的時候,這兩股勢力反而都起著拖後腿的作用。
既如此,那堂堂正正地打破所有枷鎖,與這些逆歷史潮流的勢力一決雌雄,又有什麼不可!
由此,這個時候,何咸根本沒有任何動作,單等著皇宮裡的來人。
時間緩緩過去,趴在地上的楊修面色漸漸冷凝起來。這時候,從何咸身上散發出那等凌絕寰宇的無畏,讓他這位自命不凡的士家子真正感到了恐懼。
身穿杏黃色宦官服的人終於來了。
而何咸根本沒有聽清,這個公鴨嗓子的宦官究竟宣布了什麼。他只是慶幸,來人並不是負責省內傳達的荀攸。
既然荀攸選擇不涉足這等泥潭,這就讓何咸毫無顧忌。
於是,就在那些公卿士大夫歡欣雷動,以為他們最終取得了勝利的時候。何咸卻根本連嘲諷這些人的興趣都沒有,只是淡淡下令道:「殺!」繃緊的繩子猛地鬆弛的瞬間,驚恐萬狀的尖叫驟然拔高,凄厲猶如鬼嗥,然後微弱下去——分別捆住四肢的四匹駿馬向不同的方向飛奔,被綁縛的王謙先是被拉離了地面,然後猶如破布袋般被生生撕裂成
幾塊大小不等的肉塊,三條血跡跟隨著他的兩條手臂和一條大腿延伸出去數十步,消失在廣陽大道密集的屋廬街道里。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臉色煞白、抖若篩糠,就算膽大之人,也只敢偷偷看一眼地上王謙殘缺不全的屍首:王謙還留著一口氣,鮮血粘在他的眼皮上,口唇搐動,胸膛仍在微微地起伏。
這一刻,他再沒什麼捨生取義的豪邁。
人死便如燈滅。
什麼高貴的士人,終究與常人沒有什麼特異之處。
「父親!」
被士卒轄制住的王粲發出一聲猶如夜梟般的啼哭,慘烈滲人。隨後,他更是吐血大聲悲痛吼道:「楊家,爾等如此陷害我王家,我王粲從今之後,與爾等不死不休!」
話是針對楊家,可那雙仇恨莫名的眼睛,卻死死盯著跨騎在爪黃飛電上的何咸。而何咸,這一刻冷峻如冰雕,隨後只是再度淡淡下令道:「抄沒王家家產,將其從什麼狗屁士族豪閥中徹底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