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請你楊家務必張狂一些
蔡邕當眾被王謙咒罵,臉色瞬間慘然無比。他真的想不通,自己只是接受了董卓的徵辟,這到底有什麼錯?
而且,他之前也並不是想著投靠董卓,是董卓以家族性命相迫,他才無可奈何。更何況,與他一同被徵辟的,也非只有他蔡邕一人,為何他只是秉持公心,便要受此屈辱?
事實上,不只蔡邕想不通,何咸更想不通。
董卓是個武人不錯,但漢室腐朽黑暗,董卓入京時也抱著一腔熱血壯志而來。那個時候,假如士人與董卓這位武人配合無間,那大漢朝堂說不定當真會是另一番面貌。可是,正因為士人中大多都乃王謙這種人。他們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聽說粗鄙武人董卓竟然凌駕他們之上,便根本不管董卓是否有禮賢下士、匡扶天下之心,直接不分對錯、處心積慮地便要做掉董卓
。
階級的權力鬥爭,到了完全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地步。
反正不管你這個人到底如何,只要你屬於武人,那就是我士人的敵人。什麼挽救蒼生、什麼報效天下,都等老子幹掉了政敵再說!
反正,我們士人就是權力鬥爭中的戰鬥機。我們百年內受盡屈辱、橫死無數,才鬥倒了外戚、鬥倒了宦官、甚至還鬥倒了皇權。到了最後,絕不能讓武人一伸手摘了桃子!
鬥爭期間,黎庶百姓的死活,士卒精銳的戰死,家國凋敝、山河崩裂.這都是應當的,是可以被原諒的!
瘋狂的時代,瘋狂偏執的思想,就註定最後只能被瘋狂地毀滅。
在何咸看來,當歷史出現大變動的時候,總有如曹操、劉備、孫權這種順勢而動之人,但其中免不了的,就是那些食古不化、逆流違抗之人。而且,這種人還遠遠比順勢而動之人多得多!
原因無他,既得利益者,憑什麼要放棄手中的利益權勢?不身死族滅,不肉體消亡、殺人誅心,就永遠剷除不了。
由此,亂世降臨了,殺戮開始了。
歷史,就在這樣的陣痛中掙扎翻滾。漢民殺個你死我活,塞外異族趁勢崛起,中華文明進入黑暗凋敝時期.
想到這些,何咸對王謙的恨,已根本不在局限在私仇之上。他知道,為了能夠早日平定亂世,就必須殺雞儆猴,給冥頑不靈的扯歷史後腿者深深的教訓!
由此,他冷冷回頭,語如寒冰:「王謙,你適才稱呼董公什麼?」
「董」
王謙口中『董賊』二字剛要出口,一名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其貌不揚的少年陡然激憤跑來,急聲阻止道:「父親,切莫自誤,何中郎已動殺心,此乃殞命斷族之言也!」
何咸轉頭看向那少年,冷鷙面龐上也不由閃過一絲遺憾:眼前這個少年俊彥,註定要與自己失之交臂了
這少年,應當便是王謙的兒子王粲。歷史上此人雖為做出多大功績,但長於奏辯、素有急才,更難得可貴的是,此人有過目不忘之能,石碑上之文,他看一眼便可倒背如流。棋盤上棋子亂了,王粲信手便能將棋子擺回原位。除此之外,王粲
寫文常常一揮而就、妙筆生花。
對了,建安七子當中,也唯有他成就最高,與曹植並有『曹王』之稱。
「董卓名托漢相,實為漢賊,我等本不願遷都,董賊卻逆天而行!如此縱行不法,擾亂天下,人人得以罵之,人人得以誅之!」
事實證明,人蠢到一定地步,永遠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王粲明明已點出其中的兇險,可王謙非但不知進退,反而更加上趕著作死。
何咸再度深深嘆息,他真的想不通,這些人究竟有何依仗?
難道,他們真的以為只靠幾句咒罵,以及他們固執迂腐的理念,便能擋得住董卓麾下十餘萬兵馬?
「父親!」
王粲陡然凄厲呼喊,如杜鵑泣血。他雖然年幼,但卻知道,只是這一句話,整個王家便徹底完了!然而,他終究不想放棄最後一絲希望。眼見王謙一副冥頑不明的模樣,王粲隨即連滾帶爬地跑到何咸馬前,聲淚俱下祈求道:「何中郎,何中郎切勿動怒,家父只是一時糊塗,受了奸賊挑撥,才一時亂言!
」「小人知道王家對不起何家,當初不同意結親一事,致使中郎阿姐及整個何家成雒陽一時笑柄。此仇此恨,小人願代家父受過,中郎無論要打要殺,盡請向著小人來.」說著這話,王粲連連叩頭不已。只是
幾下過後,額上已一片殷紅,鮮血混著泥土,看起來甚為驚心動魄。
這一刻,何鹹的冷硬躁怒的心也似乎被撩動了一下。他看著一腔赤子之情的王粲,不由又嘆了口氣道:「你說王謙乃是受奸人挑唆,是指何事?」
這番話,明顯就是在替王謙找台階了。王粲先是大喜過望,隨後陡然轉頭面色俱厲、咬牙切齒向著遠處的楊修吼道:「楊修狗賊,前些時日你屢屢在家父面前進獻何中郎讒言,曲矯是非,目的就是借家父剛正耿直之心,來與何中郎對峙!你將我
們王家當槍使,此毒計瞞得了家父,卻瞞不了在下!」
楊修卻一臉正氣凜然,至此關頭咬緊了牙關不鬆口:「狗賊何咸為虎作倀,天下有識之士皆看在眼中,此事又何須在下挑撥?王公亦非三歲幼童,又豈能是在下一番言論便可聽奉行事的?」
事情到了這裡,一切都水落石出了。楊修先是故意不通知公卿士大夫不可攜帶過多行李一事,同時又尋到了王謙這等自命不凡的老傢伙,再借數萬蒼頭僮客人人攜刀帶劍之威勢,想脅迫何咸就此服軟。若非何咸強硬無比、當機立斷先發制人
,那結果當真不敢預料.
好一個楊修,好一個自視不凡的瘋子!
他竟然狂妄到,將董卓決意遷都一事,當成了自己的智力秀場!
一時間,何咸當即暴怒無比,喝令許涼道:「許叔,還愣著幹什麼,三十軍棍,當眾責罰,一棍都不許少!」
王粲的控訴畢竟只是一家之言,王謙死不開口認罪,那王粲的指控便毫無證據。故而,何咸再想殺了楊修,也不能在數萬公卿士大夫及太學生面前,留下任何把柄。
不過,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卒這時卻也感受到了何鹹的憤怒。四人齊齊跳上馬車,如驅趕牛羊般將楊修推搡下車,隨即兩人踩住楊修四肢。
楊修仍舊想反抗,許涼更是直接以腳將楊修的腦袋踩在了大道泥土當中,叱喝那些行刑的士卒道:「給本司馬狠狠地打,不打出效果來,爾等三天不許吃飯!」
「喏!」
兩名手持軍棍的士卒齊聲應和,隨後接連下棍。只五六棍下去,肉眼可見便將楊修白嫩的屁股打得血肉模糊。
可憐的楊修還想硬氣下去,但到第十棍后,他已經忍不住慘嚎亂叫起來。可許涼聽到這等哭嚎,更加怒氣填胸,對著那兩名行刑士卒叱罵道:「都沒吃飯嗎?」
此話一出,那兩名膀大腰圓的士卒當即漲紅了臉,更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狠命朝楊修屁股上砸去。
直至二十棍的時候,楊彪等人已看得觸目驚心。可未待他們服軟求饒,何咸卻當先俯身開口,語氣直如九幽黃泉下的陰風如刀:「楊公,在下請求楊家一事可否?」
「何,何事?」
「日後楊家,務必要高調一些,張狂一些。千萬要給在下大開殺戒的機會,否則,在下寢食難安啊!」
楊彪面色陡然煞白,愣愣後退不已,直至一屁股跌坐在地。這一瞬,他心中不由對著楊修慘嚎不已:「家門不幸,孽子!你怎麼就招惹了這等殺神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