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震懾公卿士族
「何中郎,切勿焦躁!」司馬防知道,何咸對部下可謂仁義無雙,但對待外人絕對就是一匹惡狼。然而,這時候他又說不出什麼理由,只能苦苦哀求道:「中郎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他們,他們他們來了,中郎請看,他們都來了!
」
何咸冷凝著一張臉,抬頭遠眺,果然看到一大群車馬從廣陽大道上緩緩趕來。那些人彷彿約定好了一般,不出現一點都不出現,出現的時候反倒一塊兒。不多時,整個廣陽大道上便匯聚了數萬之人。
然而,隨著那些人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何鹹的臉色反而越來越陰沉。
因為果如司馬防所言,他們的行李可真不少!
跨騎在爪黃飛電上放眼望去,入目儘是各式馬車、牛車、驢車,幾乎看不到頭尾。一個個蒼頭僮客腰挎利刃,推動著車輛、護衛著轎子,簡直根本不像是在逃難遷徙,反倒是像出外踏青郊遊!尤其那些行李,何咸只是粗略估算,單看到的糧食怕就超過了十萬石,不,絕對在十萬石以上!除此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貴重物品,銅錢、珠玉、珍器、書籍、絲綢綾羅,甚至連釜、盆、佐料、柜子、
屏風、床榻等物。
而且,這只是何咸能看到的,後面源源不斷的車輛緩緩趕來,也不知道上面都放著什麼。
何咸當時忍不住就要罵娘,這還是董卓派司隸和羌胡亂兵搜颳了好幾遍的結果!要是帶著這些行李和糧草,兩個月也趕不到長安!
率先走來的,是公卿士大夫中最有聲望的楊家。楊彪身著便服,從軟轎里走出后便徑直越過何咸,走向司馬防面前道:「司馬賢弟,老夫此番可要勞駕賢弟了。」
「楊公所言差矣,此番楊公以身作則、甘為表率,正是支持董公遷都所為,我等理應盡心竭力照看。」司馬防也連連躬身,謙虛不已。
「哪裡哪裡。」楊彪面上仍舊笑容不減,但語氣已然變得譏諷:「天將大禍於漢室,老夫無能,也只能如此委曲求全。蒼天,無眼啊!」
說著這話,楊彪又看了何咸一眼,那厭惡憤恨的眼神,就彷彿看到了陰溝里的蛆蟲,看到了世上最不堪入目的噁心玩意兒一樣。
在楊彪之後,各公卿士大夫也都一樣。一個個向司馬防施禮客套,卻都不陰不陽地說著何鹹的壞話。司馬防滿頭冷汗,可又不敢得罪這些世族大閥,只能毫無骨氣地虛以委蛇,憋屈至極。
而看著眼前這一幕幕,何鹹的心頓時陷入一種極度複雜矛盾的狀態中。他心的一半,彷彿被野火般炙烤著,燒得他忍不住想大開殺戒;可另一半,卻猶如墜入了冰窖般,冷得讓他心悸。
這些公卿士大夫,難道腦子裡裝的都是屎嗎!
自己千叮嚀萬囑咐,讓楊修將遷都的重要性告知這些人,可他們真的就能做出如此愚蠢又可笑、完全上趕著作死的舉動來!
這樣的用意何在?
只為了挑戰自己的威信和底線?
現在的何咸,由於將最得罪人的差事攬在了身上,也便因此成為這些士大夫最恨之入骨、欲除之後快的敵人。
終究,沒有經歷過歷史上那等慘烈遷都的這些公卿士大夫,還活在他們的夢中不肯醒來。直到這個時候,他們仍舊以為天下仍舊在他們的掌控當中
終於,鐵青著顫抖的何咸怒極反笑,對著楊彪問道:「楊公,楊修何在?」
「此乃老夫家事,不勞你這等狗賊過問!」楊彪一揮袖,彷彿同何咸說一句話,都是他的莫大恥辱。
然後,楊彪便看到一根馬鞭劃開空氣,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老臉上!
何咸陡然掣出利刃,對著身後將士激憤呼喝道:「擺出進攻陣型,有敢亂動者,殺無赦!」
軍令一下,那些百戰精卒登時動作起來。平陽公主最是激憤,眼見是何咸搭救了這些公卿士大夫,可卻換來如此屈辱,她當即也怒叱連連:「鐵騎隨我來,包圍這些人,敢亂動者直接射殺,無須顧忌!」
一時間,馬蹄隆隆,殺氣震動。
那些精悍剽勇的鐵騎如惡鬼復甦,駕馭著戰馬便驅趕著那些蒼頭僮客。這些世族大閥麾下的私丁戰力也不少,可比起這些百戰悍卒來,實在上不了檯面,尚未有所動作,就被戰馬嚇退倒地、面色驚惶。
於是,何咸第二個命令接踵而至:「身上懷有利刃者,一律視為叛逆,格殺勿論!」
話音剛落,整個廣陽大道上登時傳來滔天的兵刃出鞘之聲,殺機頓時瀰漫起來。當然,也不用誤會,這些聲音都是那些蒼頭僮客,趕緊抽出兵刃丟在地上的聲響:面對擁有著超高戰力、血勇無敵的驍銳,以及裝備勁弩、戰甲還有極其全面的兵種配合。這些大部分都未見過血的蒼頭僮
客,根本升不起一絲抵抗的心思。
於是乎,整個局勢瞬間逆轉,何咸掌控了一切。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獰笑著歪頭,繼續向楊彪問道:「楊修何在?」
「豎子,爾敢」楊彪尚未開口,楊琦已然並指如劍向何咸指去咒罵。
然而,回復楊琦的,是一柄真正寒光閃閃的利劍!
何咸一劍陡然從半空劈下,看似竟毫無保留要斬下楊琦的手臂!幸好,楊琦雖然上了點年紀,但眼明手快,還是在最後一瞬迅疾縮回了臂膀。
當然,這一幕只有皇甫嵩、朱儁等上過戰場的將領看得出,何咸分明是留了手的。否則,出其不意斬下楊琦臂膀,會讓楊琦連反應的時機都沒有。
也由此,這兩人雖然面色極其難看,可也沒有出來開口。
這一刻,再沒有人敢作亂猖狂。但司馬防卻不一樣,他完全沒有想到,何咸竟如此酷厲。反應過來后,當即撲出來勸解道:「何中郎,何中郎切勿如此,這,這不都好好的?眾,眾位雖遲到了一會兒,但也未太過嚴重。中郎如此所為,是
在與天下士家為敵啊!」
「司馬建公!此番遷都乃國策,是董公鈞令言辭下的無奈之舉。然無論如何,鈞令一出,山嶽崩裂、江河倒流,豈能顧忌人情場面而亂了家國大計?」言罷這句,何咸也不過多叱喝司馬防。轉頭揚鞭對著那些公卿士大夫,繼續高聲言道:「爾等既已接到鈞令,便當應命而行!不要認為司馬建公實在為難爾等,實話告訴爾等,若非司馬建公求情,適才爾等
晚來一步,三千鐵騎便會破門而入,抄家滅族!」
「知道你們都是些欺軟怕硬的東西!今日本中郎在此放話,若是爾等心有不服,便來找我何某!何某倒是要看看,是爾等唇舌厲害,還是本中郎刀劍鋒利!」
這一刻,司馬防眼睛也都有些濕潤了。
要知道,為完成何咸交付給的任務,司馬防此番是豁出了老臉,一個個府門拜訪過去,受盡冷言風語才算勉強完成。而當這些公卿士大夫作妖之時,何咸非但未懲戒自己,更將所有責難都扛在他的身上!
上報功勞有屬下,責任災難都一己攬過來——這樣的好領導,簡直世間難尋啊。
然而,就在司馬防感動不已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感動得有些早了——何咸,可從來不是這種大公無私之人。因為,接下來何咸便開口高聲宣示道:「若是覺得找何某還不行,爾等便去找董公去!此番遷都大計,皆乃董公乾坤獨斷,本中郎不過奉命行事。爾等若是有膽,自可任專,董公為人,向來都是一人做事一
人當!」
這番話落,即便在如此激憤嚴酷的情景下,朱儁都忍不住咧嘴苦笑:「豎子,真是一條滑泥鰍,這下什麼屎盆子都摳董卓頭上了.」
不過,這時候,平陽公主卻不樂意了:「朱將軍,夫君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是,是」朱儁終於笑了起來,調侃平陽公主道:「你們果然才是一家人,心都向著你家夫君。」平陽公主先是俏靨一紅,可她終究不是什麼拘泥羞澀之人,隨後便又極為驕傲幸福地望著何鹹的背影認同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