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護民公子
「何咸,本將軍必要將爾.起開,趕緊起開!」董珉一邊伸著腦袋叫囂著,一邊拚命想儘快起來。
可事實證明,愛情真的不是想買就能買,跌倒也不是想起來就能起來的。
董珉身上足足壓了四個人,每當他感覺身上的重量已輕了一分,想趕緊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越急越不行。而且,伴隨著他一次次的掙脫,他才發現自己跌倒后胸骨開始疼得厲害。四十多斤的鐵甲,再猛然從戰馬上摔下來,接連又被士卒砸中。在腎上腺和憤怒的作用下,董珉一時還察覺不到疼痛。可這會兒越掙扎,他便越發覺自己肋骨可能都已經碎裂了,胸悶胸痛個不行,使得他
冷汗涔涔。
痛楚加上還狼狽起不來,縱然再有萬千的怒火,也打了不小的折扣。尤其在何咸及他身後那些根本不將董珉放在眼裡的士卒來說,此時的董珉簡直如同一個蹩腳的小丑。
「董將軍,人老了就要注意保養,更別輕易動火。沒事兒多喝點涼茶,有助於身心健康。」何咸揚矛調侃,說罷哈哈大笑。
這一刻,他騎跨駿足,氣概英武,比起董珉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身後士卒聞聽何咸如此,自然也轟笑一片。就連剛才還搖頭苦笑的皇甫嵩,也不禁莞爾。
不過,在兩名親衛的攙扶幫助下,董珉最終還是頑強地站立了起來。
雙腳一著地,董珉立時又好像滿血復活一般,激昂大吼道:「何咸,你敢與本將軍為敵,莫非已反了我董家乎?」
這話一出口,何咸身後那些士卒的轟笑立時凝聲。
就連皇甫嵩,這一刻也緊蹙起了眉頭:董珉這番質問可謂毒辣無比,分明就是要將何咸置於死地。
因為,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正確答案。
何咸若是說反了,那一切皆休;可若他說不敢反,那董珉便會追究何咸與他為敵之罪,繼而還是會將何咸逼至死路。
老成持重的皇甫嵩,真的不知該如何破解這等死局。他不由擔憂地望向何咸,期待這位牙尖嘴利的少年郎,能夠妙語生花。
而何咸也果然不負皇甫嵩期望,嘴角微微一瞥后,便義正言辭地反問道:「董珉!在下只知相國乃匡扶漢室、撫慰蒼生的良相,爾這等無謀縱亂之徒,違背相國之命,縱亂雒陽,自當以亂賊處置!」
一番話擲地有聲,顛倒黑白,非但讓皇甫嵩驚詫了,就連董珉也傻眼了:啥,啥意思?我董珉倒成了反賊,我要反我的親哥哥?
這一刻,董珉簡直怒極反笑,是那種恨不得親手掐死何鹹的獰笑:「何咸,你休要胡言狡辯!今日之事,你殺我麾下大好兒郎,更敢以下犯上杵逆本將軍,還不速速下馬束手,也好讓本將留你個全屍!」
面對這種毫無營養的叫囂,何咸根本理都不理董珉。他只是微一抬手,便下令道:「騎射手,搭箭引弓,再有狂吠亂叫者,殺無赦!」
話音剛落,一千五百名并州狼騎陡然從命。鋒利的箭簇在陽光下閃耀著危險的光,緊繃的弓弦被狠狠拉成滿月弧度。董珉看著那些神色冷峻的并州狼騎,再掃掃地上一片密密麻麻的箭簇——他真的確定,何咸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二杆子,真的會下
令放箭的!
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就怕不要命的。而何咸這種傢伙,明顯就屬於不要命的!
為啥?
因為在董珉看來,何咸這種癟三,就沒啥好失去的!
說起官職來,何鹹的確是統御一支軍隊、有著獨立作戰許可權的中郎將,可人家董珉,卻是有著開府設衙的重號漢左將軍;說起親疏遠近來,何咸不過董卓麾下的一介屬下,而董珉是董卓的親弟弟。更何況,何咸還是殺豬大將軍的兒子.一個殺豬匠的兒子,做出點混賬不要命的蠢事兒,那不是天經地義的嗎?而且你看看他之前做過的那些事兒,無論暴打董璜、還是處處與涼州將校為敵,哪一件是個
正常惜命之人能做出來的嗎?
由此,江湖越老的董珉,這會兒膽子越小起來。
簡單來說,他慫了
可就這樣慫給一個二百五,董珉也實在不甘心:哥哥董卓在外面還知道出來混靠面子,我董珉雖然不如二哥,可我董珉就能不要面子的啊?
太瞧不起人了!
只是,能拼嗎?廢話,別說何咸那裡并州狼騎和西涼鐵騎俱備,麾下士卒也龍精虎猛、一往無前。就算自己拼贏了,那雒陽也兵力也一片空虛,足以讓那些心懷叵測的士大夫從中作亂——這事兒要是讓董卓知道了,非扒
了自己的皮不可!
這一刻,董珉真的憂愁了、尷尬了、鬱悶了:何咸,你特么太不懂規矩了,哪有你這樣玩兒的?
幸好,就在董珉焦急無措的時候,他看到那些并州狼騎身後的西涼鐵騎后,急中生智,當即振臂大呼道:「涼州好兒郎們,可識得我否?」
董珉姿態做得很足,很希望看到自己『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盛況。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何咸身後那些西涼鐵騎,一個個面面相覷,那五千餘同情的目光望過去,就跟看一個傻子一樣。
一看這種狀況,董珉沒辦法了,只好提前將下句台詞道出:「我涼州兒郎向來忠肝義膽、驍勇異常。可何咸這等奸賊,竟令爾等與并州賊子為伍,爾等豈不恥乎?」
何咸這時終於輕蔑一笑,無奈嘆了一口氣:搞半天,你董珉是在玩兒這種把戲啊?瞧把你能的!這七千餘騎兵,一千五百并州狼騎聽張遼的,而張遼絕對不會聽你的;三千二百名西涼鐵騎可是我的嫡系,根本不會搭理你;唯獨二千五百名鐵騎還有點可能,可人家前有新任猛將程咬金,後有老牌領導
皇甫嵩壓陣。
你沒看到,我剛才都狐假虎威借著皇甫嵩的沉默,帶著他們都向你衝過來了嘛——人家都這樣了,你以為一兩句挑撥,就能讓人乖乖聽你的?
四十大幾、快五十歲的人了,能別這樣幼稚行不行?
何咸這會兒真的已懶得同董珉廢話:他真覺得,要再這樣下去,自己的智商都能被董珉拉下一截兒來。於是,他一招定乾坤,直接拿出董卓交付予他的鈞令,對著董珉身後那些西涼鐵騎宣示道:「董公有命,此番遷都大計,皆由在下執掌負責。爾等若有橫行不法之舉,則視為叛逆,眼下躺在地上的這些人,
就是你們的榜樣!」
鈞令一出,董珉面色劇變。
要知道,他是董卓的親弟弟不假,可在朝堂和軍中,他董珉也只能是董卓的下屬。而他麾下的那些西涼鐵騎,自然更知道該聽董卓的,還是他董珉的。
一時間,那些西涼鐵騎也不由紛紛詫異後退。甚至,有懂事兒的傢伙,還直接丟到了鐵矟
事已至此,大局已定。
何鹹淡然一揮手,微笑道:「董將軍,你還打不打?在下兒郎拉著弓弦,也是很費力的.」
話音剛落,張遼這位很有眼力見兒的武將,立時裝出力氣不濟的模樣,『嗖』地一聲射出了手中的利箭。
只見那支利箭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軌跡后,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董珉腳下!
「何咸,疏不間親!你這是假傳鈞令,本將軍必然饒不了你!」撂下這句話,董珉氣急敗壞地翻身上馬,對著一群蔫了吧唧的麾下吼道:「還愣著幹什麼,撤!」
一時間,整個中東大道,除了那些西涼鐵騎倉皇退下的聲響外,便再無聲息。
可下一瞬,當何咸陡然舉起手中長矛時,所有屋舍酒肆之後,陡然傳出百姓們聲震屋宇的嘶吼,連綿不息!
就連皇甫嵩,也先苦笑搖頭,可隨後也忍不住高舉染血的利劍:「雒陽護民公子,名至實歸!」
「護民公子!」
「護民公子!」
「護民公子!」這不是朝廷給予的任何官職,但何咸卻知道,這比任何官職都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