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不爭乃為爭
「董公,東部群雄屯駐酸棗已兩月有餘。然兩月之內軍營中日日置酒高歌,清談論玄,期間除卻立壇盟誓之外,再毫無作為。」李儒指著大堂中央巨大獸皮地圖上的酸棗一地,頗為不屑地言道:「縱然盟誓,
亦然盡顯外強中乾之本質,貽笑大方。」今日李儒的起色相當飽滿精神,彷彿在董卓決意與關東群雄戮力一戰後,他的雄心和野望也隨之復甦:「既要盟誓,自當德高望重之人主盟。然八路諸侯各懷私心,都互相推託,誰都不願意登壇主盟。最後
,竟以一位職位卑微的功曹臧洪來主持盟誓。就連誓詞也含糊不清,徒留笑柄。」
聽聞東部十萬大軍竟這幅德行,董卓那張整日粗橫無比的臉也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微微抬手示意李儒繼續言道:「文優,既如此,我等當如此應對?」「董公,如今之勢,北部袁紹尚未整兵齊備,南路袁術麾下有兵無糧,亦不足為慮。」說到這裡,李儒震了一下衣袍,睥睨言道:「只有東路諸侯又這般踟躕不前、裝腔作勢,我等自當以重兵如泰山壓頂之勢
碾壓而去!」
「若明公可在酸棗一地取得大捷,則北路袁紹及南路袁術更惶恐震驚。屆時,無須董公出手,只需兩員上將分兵而出,必可摧枯拉巧、平定關東!」
李儒這番話落下,何咸和朱儁兩人相視一眼,不由深深點頭:李儒這隻毒狐狸,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此番進兵之策,李儒採用了先難后易的戰略,集中主要兵力殲滅關東群雄有生力量。這等戰略毫無疑問是最正確的,畢竟如今敢明目張胆跟董胖叫板的諸侯就那麼幾個,目前真正做出討伐舉動的,更只有
東路這八路諸侯。
一旦董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東路諸侯打得七零八落,那對聲勢滔天的反董聯盟可謂致命一擊。尤其對於那些蛇鼠兩端、還處在觀望階段的諸侯來說,更是一個風向標。
只要東路諸侯一敗亡,那些心寒膽喪的諸侯必然會改弦易張,歸順於董胖麾下。那個時候,袁紹和袁術只能如喪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終日,覆滅只在旦夕之間。
「善!」董卓顯然也看出了李儒這番戰略的妙處,笑得嘴皮子都開始顫抖,來回在主位上走了兩步后,董卓才又開口道:「戰略如此,那戰術方面,文優又當如何安排?」「董公,既然我等決議要以雷霆之勢擊破東路諸侯,那多拖一刻,就多一份被動。」說到這裡,李儒眼中不由露出了一絲沉凝道:「如此,兵貴神速便為不二之選。董公當選一員良將急速揮師東進,至旋門關
后迅速與徐中郎匯合,發動起一系列狂風暴雨般的攻勢,挫敗東路諸侯銳氣。最不濟,也當打出我軍聲勢,令東路諸侯聞風喪膽!」
說到這裡,李儒無奈地住了口。
因為在他心中,何咸毫無疑問是先鋒的最佳人選:此番先鋒任務看似簡單,實則攸關整個大局。只會一味蠻沖硬上的莽將,根本不懂得靈活多變、奇兵縱出無窮。
然而,他如今是何鹹的岳丈,更知董卓對何咸忌憚到何等程度。由此,舉薦何咸這等話,他是萬萬不能開口的
而此時堂中眾將聽到這裡,早已急不可耐。
蠻橫暴戾的楊定的當前出列上前,抱拳請命道:「董公,末將願為先鋒,斬將奪旗,立我軍威!」
楊定話音未落,又一粗豪漢子站了出來,與楊定爭搶道:「末將李蒙得董公恩遇,尚未報償一分。此番先鋒位置,末將懇請明公應允!」兩名校尉都已出列,一旁的呂布之前雖已得了何鹹的指點,可這時也忍耐不住,昂然上前道:「明公,此番先鋒當兵行神速、縱橫頻出。若如此,敢問天下哪支精銳,比得上末將麾下并州狼騎?此番先鋒位
置,末將志在必得!」
呂布這一囂張的請命,當即引起涼州將校更激烈的搶奪。尤其這些涼州將校還早有默契,就是拼著自己得不到先鋒的位置,也先要將呂布排擠在外。
一時間,整個大堂上儘是粗疏武將的叫嚷,吵鬧得跟菜市場一樣。董卓看著堂中那些叫嚷的武將,一腔的好心情也瞬間被破壞殆盡。畢竟統御了這些將校數年之久,這些將校啥德行董卓心中可是門清兒:不說這些傢伙能不能完成李儒交付的作戰任務,就說這些傢伙能不
能兵行神速都還是兩說兒。每逢開戰,必先劫掠百姓犒賞士卒,這幾乎已是涼並兩軍的傳統——對於這點,董卓向來是睜隻眼閉隻眼的,可此番出兵卻攸關生死大局,不可不慎。他真怕任用這些將校為先鋒后,自己親率的大軍都趕
赴到了旋門關,這些劫掠的先鋒都還未趕到。至於明令阻止這些將校劫掠,董卓又怕寒了這些將校及麾下士卒的心。畢竟比起皇家的先天道義優勢,和士大夫百年聲望和層出不窮的手段,手中只有一把刀的董卓,可不想讓將校和士卒有哪怕一點點多
想。
由此,擺在董卓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要麼,賭一把涼並兩州的士卒會識大體、顧大局;要麼,就選用一位完全領會李儒精神、且能令行禁止的先鋒來。
前一種選擇,在董卓看來跟被雷劈中一樣不可能。
而後一種,他實在真的不願意。畢竟,他所有麾下,只有何咸從未劫掠過百姓。而且,以著何鹹的治軍手段,讓他麾下那支早被皇甫嵩教導錘鍊好的士卒不劫掠百姓,也實在太輕而易舉了。
一時間,董卓不自覺地便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何咸。就是這一瞬,他猛然發現何咸看到自己的眼神兒后,竟然趕緊躲避了開來。好像,他在逃避著什麼一樣.
也就是這一瞬,董卓驀然想到,何咸從始至終都沒爭搶過這先鋒的位置!
好奇心大起之下,董卓不由呵斥住了那些仍舊吵鬧不停的將校,開口向何咸問道:「悉文,眾將將迫不及待,緣何只有你安然穩坐?」
何咸這才挪著屁股不情願地站了起來,好似很羞愧一樣說道:「董公,非是末將不願,而是不敢請命。」
這等大出董卓意料的回答,不由更加董卓好奇不已,蹙眉問道:「何故?」「明公,東路諸侯大體上的確如李郎中所言一般,可再貧瘠的草場上也有肥牛羊。這八路諸侯當中,怎麼也會有些懂兵事、知勢變的能人。而這些人,可不是塞外羌胡或河東草賊那等無謀之師,一旦他們統
兵,哪怕只有萬人部隊,亦然不可輕敵。」
說到這裡,何咸更是蹙起了眉頭,然後才開口道:「屬下適才只是在想,倘若遇到這等狀況,該如何應對,方可不辜負董公重託。」
這話一落下,董卓的面色便更加難看了。
他環顧那些仍舊一臉不以為意的涼州將校和呂布,忍不住勃然大怒起來:「滿堂當中,只有悉文未料勝先慮敗。可你們呢,一個個只想著搶功冒進,老夫如何敢將先鋒重任交付爾等!」楊定被董卓沒頭沒腦地訓斥了一番,還頗有些不忿:「明公,何校尉不過初涉戰場,哪知兵法玄妙?關東群賊不過烏合之眾,縱然偶有一兩支有備之師,我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即可。區區土雞瓦狗,又豈能
與我等麾下涼州精銳為敵?」
董卓面色一下漲紅,同時也徹底死心了:就楊定這種只會打打殺殺的貨,真遇到什麼突髮狀況,絕逼就是送菜的德行。故此,在楊定這番神助攻下,董卓抄起案几上的先鋒印就向楊定就砸了過去:「一派胡言!此番先鋒之職,除悉文之外,爾等誰也別想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