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郭太,授首!
戰鬥剛一打響,勝敗其實便已經註定了。
郭太驚恐地看到,後面那支騎兵來得實在太猛烈、太兇悍了。那如排山倒海一般的衝鋒,讓人真的感覺就站在千傾巨浪面前一般無力抵抗,只能被巨浪重重拍倒、席捲,進而碾碎成為一團血肉泡沫。
身旁的士卒拚命大叫著、嘶吼著,可是在濃黑的夜色當中,他們的嘶吼和亂叫絲毫不能為增加半分戰鬥力。反而只會讓敵軍輕易地發現他們,進而刺穿或砍翻他們的身軀。
更可惡的是,這種驚恐亂叫,還迅速傳染到周圍的袍澤身上,使得那些白波士卒也開始變得急劇驚恐混亂起來。
郭太來回操縱著焦躁不安的戰馬,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向何處突圍。他只看到,在自己的前方,那個手持巨斧的敵軍將領,猶如鬼神一般在自軍陣中衝突而來。手中的大斧被他揮舞地猶如稻草,無數人頭就在火光中激飛而起,脖腔中隨即噴出大量的鮮血,染紅了徐晃的戎
裝。郭太再一回頭,又看到無數西涼鐵騎兇悍而來,強壯而高大的戰馬輕易地踏破那些巨大的櫓盾,頂著盾牌的士卒整個人都被震倒在地。可前方的西涼鐵蹄根本不在意,因為後續的鐵騎隨即便將那些可憐的
士卒踩成了肉泥。在這些西涼鐵騎當中,最耀眼的還是那位白袍銀槍的小將。他那桿巨大的銀槍彷彿討命的鬼鏈,每一槍揮出,必然有一名或者多名白波賊死不瞑目地倒下。然而白袍小將卻視若不見,他的眼神依舊如這個
夜晚一般寒冷,無情地帶領著身後的鐵騎突入、再突入。
這個時候,無論再正確的軍令,也改變不了註定的結局。
因為這個時候,郭太發現那些督戰隊都已然開始落荒而逃。幸運的是,黑夜當中,敵軍兩支騎兵雖然前後夾擊,但兩翼卻沒有敵兵,這使得那些督戰隊不由慶幸了幾分。
看到這一幕,郭太迅速用力勒定了馬頭,準備向著側翼的方向突圍。
然而,就在他還未催動戰馬的時候,他便看到那些剛逃沒兩步的督戰隊們,忽然齊齊發出一聲刺耳戰慄的叫喊!緊接著,郭太便不由自主地用手擋住了雙眼:兩翼方向忽然各出現一支步卒,他們同時點燃了火把。強烈的光線瞬間晃得人眼睛刺痛無比,可比這更讓人絕望的是,這麼多的火把,便代表了同樣數量甚至
更多的敵人!
「何咸,你這是要趕盡殺絕,簡直心狠手辣!」郭太凄厲地咆哮著,巨大的光亮也使得他看到了前方好以整暇的何咸。「這怎麼能算我心狠手辣呢?」聽到這句的何咸,卻十分不認同郭太的觀點,他搖搖頭,帶著惋惜的眼神看著郭太道:「剛才張綉一部算是在下為尊駕精心準備的驚喜,而這兩支步卒,最多只能算是附送的紀
念品。畢竟,在下可是一位嚴謹的人,唯恐尊駕今夜玩得不夠盡興,失了禮數.」
郭太當然聽不到何鹹的這番回答。
事實上,就算他能聽到,此時恐怕也沒心情同何咸鬥嘴皮子——此時前後兩支西涼鐵騎都已鍥入他的軍陣當中,如入無人之境般狂殺亂砍,早已打得他這一支白波精銳毫無還手之力。
這個時候,郭太已不用再考慮該下達軍令分兵抵抗,還是選擇一個方向突圍。
因為這個時候,何咸這支大軍已然完全將他逼入了死境,只有奮力拚殺,才能.死得有尊嚴一些。
一般來講,就算是這種圍殲戰,圍三闕一才是最有效的方式:留下一處可供敵軍逃竄的方向,會使得心存僥倖的敵軍更迅速地喪失戰鬥力,戰鬥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
何咸並不是不知道這一兵法常識,但他卻沒有採用——因為他的戰鬥意圖很明顯,就是要讓這支白波賊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就是要斬下郭太的首級!
郭太一個人腦袋其實並不值錢,但它的意義卻非比尋常:只要得到那顆腦袋,何咸就可以驕傲地宣布,他取得了河東白波賊之亂的決定性勝利。
這樣一來,他整個河東戰場火中取栗的大戰略,才算完美地畫上了一個句號。
只有這樣,他才可以揮揮手,不留遺憾地離開這一片賦予了軍事淬鍊的兵戈戰火之地。
而且這一次,何咸也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且擁有著絕對的實力!
他利用李傕深夜暗殺他之後的游移不定,牽制住了涼州大營那些蠢貨們前來爭功搗亂。
他利用涼州李傕那個蠢貨自以為是的聰明,以及對自己深切的仇恨,成功將今夜自軍要襲營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引了郭太這條小菜青蛇出洞。
他更充分利用了自己的招撫之術,將白波大營的軍心士氣降低至最低。逼得郭太只能孤注一擲,然後義無反顧地,一頭撞入了自己精心設下的陷阱當中。在這個陷阱當中,後有北地槍王張綉逞威恃勇,前有五子良將徐晃奮力拚殺,左右兩翼還有許涼和吳匡各率一千五百悍勇士卒包抄——此番何咸一共出動了整整七千人的兵力,而且還是步騎兵種默契配合
,又佔盡先機。
小小的郭太,這個只在史書中被寥寥提及了一筆的草莽人物,究竟何德何能,才會享受到如此隆重而精密的兵謀盛宴?
他這樣的草莽人物,又豈能如兵家名將韓信那般背水一戰,殺出重圍?
當然沒可能。
所以,何咸最後看到的一幕,便是張綉始終沉凝著的臉忽然變得狂喜。只可惜,待他那致命的一槍從背後悄無聲息地刺出之時,郭太卻驟然策動了戰馬,身子快速前行躲開了那必中的一槍。
這當然不是郭太神功已成,僅憑風聲便判斷出張綉在背後偷襲。
他之所以陰差陽錯地急速策動戰馬,是因為他看到徐晃已挾裹著無邊的殺氣,朝著自己兇悍衝來。此時徐晃那一張沉穩的臉,因為看到張綉即將得手,忽然變得焦躁而狂怒。這樣的神色,對於郭太來說無疑就是一種挑釁。由此,郭太驟然策動戰馬,向著此時他早恨之入骨的徐晃沖了過去:他對自己的武力很有信心,他也決定,即便今夜自己會戰死這汾河冰層之上,也要先砍
了那個可惡敵將的腦袋!
大刀含怒出手,帶著郭太無盡的殺意,隱隱之間似乎都割開了空氣,發出一陣咆哮之聲。這一刻,郭太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留給自己的只有心中僅存的驕傲:務必要斬下徐晃首級的那份驕傲。
可徐晃看到張綉失手之後,臉色卻忽然變得平靜起來。
他在馬上迅速調整好自己的軀體,拎著那烏黑鋥亮的斧子快速前行。終於待已經看清郭太猙獰的面容時,他才驟然大吼一聲:「郭太,授首!」
伴隨著徐晃話音落下的,是徐晃腰部陡然一扭,雙臂千鈞的力氣,使得大斧快逾閃電地在黑夜裡劃過一道軌跡。斧刃迅疾而有力地從郭太右肩劈入,犀利而明快。
郭太一愣,陡然覺得右肩一陣劇痛。
在戰馬相錯的一瞬,他側頭一看,看到那把烏黑鋥亮的斧子斜斜地楔入自己的身體。郭太驚怒之下,竟還拔出環首刀去砍徐晃,徐晃當即鬆開斧子避開。
可隨後,就當郭太以為這一回合結束時,徐晃也同樣掏出了環首刀,頭也不回地反手一揮!
一瞬間,郭太的頭顱高高飛起!
徐晃也在同一時間死死勒住了戰馬,戰馬猛然吃痛揚起雙蹄,那傾仰的角度簡直令人髮指。可徐晃卻仍舊一手死死揪住了韁繩,一手舉刀一刺,準確無誤地刺中了那半空中掉落的首級。
再之後,卡在郭太身上的大斧才陡然掉落在地,所有人看到了令他們驚駭欲裂的情景:郭太那無頭的上下身子,突然就毫無預兆地分開了,內臟與鮮血狂瀉而出。隨後,上半截身子便轟然落地。
原來,在大斧劈入郭太身體的時候,郭太已然身亡。
他之所以還能夠揮出一刀,完全源自死後深深的執念,而且,那一刀絕對致命——第一次極快殺出一人的新兵,通常都會因為這樣的「死後一擊」而與敵人同歸於盡。
故而,徐晃這神勇的一幕,深深地印在了那些火光當中,也印在了那些參戰士卒的眼中。嘈亂的汾河戰場,在這一刻為之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