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半夜出兵?
李傕營帳中的燈火一直沒有熄滅。
他陰鷙地盯著營帳中的兵鑭,看著上面的兵刃在忽明忽暗的燈火中閃耀著危險的冷光,等待著消息。
一人匆匆從李傕帳后的密道步入營中,不曾施禮便開口言道:「校尉,何咸營中燈火通明,兵戈肅凝,卻未傳出何咸遇刺的消息。由此看來,此番暗殺失敗了!」
李傕陡然起身,卻生生忍住了已經到了喉間的怒吼。這樣的怒火憋在胸中,使得他猶如一頭焦渴的野獸,隨後的聲音也變得極為沙啞沉悶:「你確定?」
「屬下確定。」那人看到李傕如此反應,眼中不由露出一絲懼意。可李傕這時卻好似一隻變色龍,很快便恢復了鎮定的神色,捋著自己的長須開口道:「無妨,派去那些人都乃死士,臨行前便服了毒藥。更何況本校尉已將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就算何咸逃得一條小命,
也只會去找胡赤兒的麻煩,正有利於本校尉從中調和漁利。」
說到這裡,李傕忽然又蹙起了眉頭,猛地轉身言道:「不對,既然刺殺已然失敗,為何何咸營中遲遲未有動作?難道,這小賊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不成?」
那人抬起頭,似乎想說些什麼來回復李傕,然而何鹹的舉動實在太怪異,他想了一會兒也不知該如何回復。反倒是李傕,這時候又自言自語道:「唔,如此看來,那小賊還真能忍。他也知曉擅自攻伐胡赤兒一營,正中本校尉之計。無妨無妨,木已成舟,何咸今日不動手,改日只需本校尉挑撥一番,必會激得胡赤
兒與何咸相爭。」
直到這個時候,拜倒在地的那人才終於能接上一句話:「校尉神機妙算,屬下敬佩弗如。」
李傕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線,走向前去親手攙扶起那人道:「你也辛苦了,還是速速回營歇息去罷.」
「謝校尉啊!」那人受寵若驚的神色尚未褪去,緊接著就被驚駭莫名覆蓋。而且,他最後的一聲慘嚎也極為沉悶,因為李傕在用拍髀捅入他腹部的同時,還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看著那死士緩緩到底,李傕才恨恨地用案几上的絲巾,擦了擦拍髀上的血跡,羞惱道:「敬佩?敬佩又有何用!如今整件事兒只有你這位神箭手知曉,你死了才是對本校尉最好的報答!」
做完這些,李傕才弄亂了自己的髮髻,使得自己看起來凌亂不堪。緊接著,他向著營外怒吼道:「有刺客,有刺客!速來護我!」
此言落下,登時有幾十名全副武裝的親衛沖入帳中。未待這些人開口,李傕先發制人勃然大怒道:「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此人為何會闖入我帳中?」
這個問題,這些親衛們自然難以解釋。畢竟,李傕行事一向詭秘,身邊神秘人實在太多。可這話並不能說出來,親衛們只能拜倒在地請罪。
「加派人手護衛,此事不許聲張!」李傕看似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但還是冷靜地下達了命令:「將此人抬出去喂狗,再有姦細出入營中,拿你們是問!」
在寒風裡凍了半夜的親衛,又劈頭蓋臉地受了這一頓責罵,心中自然升起一股怨憤。可他們只是親衛,只能默默忍受下來。
然而,就在這些親衛剛出來沒多久,又有一名親衛入帳,膽顫著開口道:「校尉,監軍派人前來傳達軍令」
李傕悚然一動,目光銳利如劍,他不自覺掏出了手中的拍髀道:「你說什麼?」
那親衛抬頭,猛地被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再度重複道:「監,監軍派人前來傳令.」
「來者何人?」
「乃平津都尉之子,賈璣。」
李傕面上的神色迅速變幻了幾下,隨後才用仍舊帶著濃厚的不解語氣,開口道:「讓他進來罷。」
親衛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這才躬身退下。
很快,面色凝肅的賈璣便步入帳中,簡單向李傕施了一禮后,便公事公辦的模樣刻板言道:「李校尉,監軍有令,今夜起兵奇襲白波大營!」「什麼!」李傕一聽這個軍令,登時便立了起來,脫口而出道:「小賊難道瘋了不成?夜間作戰向來乃用兵大忌,豈可如此胡亂施為!更何況,我部將士早已睡下,驟然喚醒莫說整兵突襲敵營,便是發生營嘯
也有可能。此乃亂命,請恕本校尉難以從命!」
客觀來講,夜間襲營的確乃用兵大忌。自古以來確實也有夜戰,但絕不像《三國演義》當中那麼多,規模更沒用那麼大。因為古代士卒很少吃到葷腥食物,營養不足導致很多人都患有夜盲症。這樣就會造成士卒夜間難以視物,即便聚起火把,
也看不到太遠。
尤其是大規模的夜戰,最容易造成部隊指揮失控,陷入無序的混亂狀態。如此混戰一番,自己人互傷的概率並不比敵人低,再加上互相踐踏等因素,戰損比並不划算。
所以,夜戰的精髓在於集結少數精銳部隊,在有效的指揮和嚴明的軍紀保證下,實施夜間騷擾、奇襲,給敵方造成巨大混亂。由此才可在混戰中取利,是以弱擊強、以少對多的選擇。
不過,此時李傕道出這番理由,不過借口而已。
他真正震驚的是,何咸為何會突然下達這樣一條軍令:畢竟,刺殺之事還近在眼前,可何鹹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這使得多疑的李傕,幾乎下意識地便拒絕了何鹹的軍令。
而賈璣似乎料到了李傕會如此拒絕,面色一變后,便上前裝模作樣地強硬言道:「監軍乃董公親命之職,有權統御節制全軍,李校尉莫非要杵逆董公、抗命不遵不成?」
「放肆!」
驕矜的李傕,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敢如此威迫自己,當即一拍案幾勃然大怒起來。可就在他後面的話尚未出口,帳簾忽然又被人掀起,郭汜胡赤兒等涼州將領魚貫而入,一個個帶著被人深夜吵醒的躁怒。
這些人也不顧賈璣在場,開口便向李傕叫嚷道:「狗屁監軍,濫施軍令,公報私仇!」
賈璣聞言臉色不由一凝,叱喝道:「胡言亂語,此番突襲敵營,監軍願身先士卒、以身作則,爾等究竟意欲何為?」
「老子不管他愛去不去,反正老子不去!」郭汜吊著半個胳膊大聲嚷叫著,雖然很狼狽,但氣焰囂張無比。完全一副你能奈老子如何的乖張,外加破罐子破摔的無賴做派——白日里遭受無名那樣胖揍的羞辱,已經讓他進一步同何咸撕破了臉皮,明
目張膽地就要同何咸作對到底。隨後胡赤兒更是說話不過大腦,揮舞著拳頭叫道:「莫要拿著雞毛當令箭,董公心向我等涼州嫡系部下何人不知?就算那封鈞令之下,也有密令要我等保存實力。小賊這等亂命,即便鬧到董公那裡,我等也
不怕!」
賈璣這一次真的面色大變,他想不到自己竟無意間得知了這等秘密。一時間,賈璣看著這些叫嚷不休、驕橫跋扈的涼州將領,心中驀然升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悲憤:涼州有此等驕兵悍將,何愁天下不亂!
可就在這等亂象之下,賈璣卻不知為何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在內心的深處,他那本就已經貼近何鹹的心,更堅定地對何咸升起了一絲說不出的信任和依賴。
由此,這樣的決定萌發之後,他再看那些涼州將領的猙獰暴躁的臉龐,便覺得異常醜陋。
故而,賈璣也不再多言,只是拱手言道:「既然諸位已然有了決定,那便固守營盤好了。只是,待我等大獲全勝之後,爾等莫要悔不當初!」李傕聞言,那雙細長的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惡毒,不由亦陰詭地一笑:「也希望監軍一部損兵折將之後,能長點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