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們說了都不算
許涼緊緊鎖著眉頭,雖然他已經看清楚了那個年輕將領手中的符令,也認出了來人乃李傕的侄子。但他思忖再三,仍舊對身側一名親衛吩咐道:「將那塊符令拿來,以辨真偽!」
李利不屑一笑,當即將手中的符令拋給了那名親衛。親衛遞給許涼,令許涼緊鎖的眉頭立時再度緊蹙一分,彷彿一團綁縛成死結的鐵鏈。
身為多年的將領,許涼自然一眼便看出這塊符令是真的:青銅的材質,上面還熔鑄成睚眥吞口的形狀,符令正面刻有『中郎將符』四字,背後還有朝廷考工令鑄造的篆文。
尋常之人,連見都不會見過,更別提私鑄偽造了。更不要說,一般人根本沒有這樣的膽子,畢竟跟軍權有關的事項,只要膽敢涉及便是抄滅全族的重罪。其實,在李利亮出那符令的一瞬,許涼便認定這塊符令是真的。之所以如此,是他根本不願接受這樣的軍令。畢竟,他雖然想不出此事可能攸關到整個河東的戰局,但也知道自己一旦遵從了這樣的軍令,
自家的司馬必然會成了言而無信之人。
許涼堅信,何咸必然不會同意這樣荒唐的軍令。故而,他再一次冷峻開口道:「中郎將的手令呢?」
漢代軍制,如李利這樣的行動,必然是雙令在手的:符令證明李利有動手的權力,而手令上便寫明此次李利前來的任務。
一般而言,看到符令之後,將領是無須再看手令的。畢竟,誰也不會蠢到偽傳軍令,因為事後李利還要向牛輔復命,一旦他偽傳軍令或有僭越之事,那軍法可不會是什麼擺設。
可這一舉動,卻令李利更加趾高氣昂起來,他從懷中掏出牛輔的手令,再一次拋在地上道:「好,便讓你死了這份兒心,今日,小爺必讓那何咸聲名掃地!」李利根本不懼許涼知曉他今日的真實目的,事實上他也知道,許涼這個時候想必已經猜出自己前來的用意。他目光輕蔑的仰視著騎在戰馬上的許涼,靜靜欣賞著許涼臉上那副忿怒至極卻又無可奈何的神色
。
怎麼說呢,李利就喜歡看到被人這樣一幅『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模樣,對於張綉如此,對於這個許涼也不例外。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當許涼接過那張木牘時,許涼竟然看都不看,直接掰成了兩段,丟棄在地上。隨即,許涼厲聲對著身後士卒吼道:「李利偽傳軍令,意圖謀反,兒郎們速將這伙反賊砍成肉醬!」
李利陡然大驚,他想不到許涼竟然敢如此。更可惡的是,那些士卒竟然都如傻子一般,絲毫不質疑許涼的軍令,便要衝殺過來!然而,畢竟也是在刀山火海當中闖出來的青年才俊,李利同董璜實在不是一個檔次。陡然一驚之後,他當即便做出了反應,厲聲喝止住了身後那些縱馬便要應戰的西涼鐵騎,隨即又大吼一聲下令道:「都放
下武器,誰也不許動手!」說罷這句,李利更是大步向前跨上,對著遠處那些高地的弓箭手喊道:「我乃校尉李傕麾下佐軍司馬李利,奉中郎將牛輔之命前來斬殺白波俘虜!今日我便站在這兒,我看誰敢違抗軍令,誰敢殺戮友軍、造
反叛亂!」
「住手,統統住手!」
遙遙趕來的吳匡和賈璣二人齊聲大吼,從傳令口中,他們已然知曉此間之事。看到許涼竟要使得何咸及五千士卒一下成為反賊,兩人不由同時驚怒開口。
堪堪趕到許涼身側,怒不可遏的吳匡,當即就是一拳狠狠捶在了許涼的肩膀上:「老許,你瘋了不成!莫非要陷公子於不忠不義之地?」許涼自知理虧,可作出剛才的決定,他已然激憤難當。此時又被吳匡當中打了一拳,不由怒氣更盛,張口便向吳匡咆哮道:「你知道個屁,這小賊此番前來是要殺光那些白波俘虜!公子可是當著萬人的面,
承諾了兩次要保下那些人的性命,你現在讓他殺了,那讓公子以後如何做人,又有何顏面服眾?」
「可這是軍令!」吳匡也怒了,揮手又想揍許涼。
許涼一把抓住吳匡的胳膊,臉紅氣怒道:「這不是公子的令,我許涼可不認什麼狗屁.」
「住口!」就在許涼激憤即將釀成大錯的時候,賈璣也咆哮了起來:「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口,也住手!」「不!」許涼驚愕了一瞬,雖然他很感謝賈璣適時制止了他釀成大禍,但此時他仍舊堅持自己的觀點:「賈公子,你並無軍職在身,此乃軍事,自當由我許涼做主。我許涼向來一人做事一人當,此番殺了這小
賊,我便向牛中郎認罪!」
「你一個人擔得起來嗎?」吳匡也吼了起來,臉紅脖子粗,噴了許涼一臉唾沫星子:「老子才是佐軍司馬,你不過只是一個假司馬。公子不在,這裡就該聽我的!」
「我看誰聽!」
「我看誰敢不聽!」
士卒們看著兩位司馬爭來吵去,一時間也頭疼不已。性情暴躁的,早就想衝出去砍了那些狗賊,可性情沉穩的,卻一把拉住那想衝出去的。一時間,整個軍陣也亂糟糟的,誰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眼看著兩位司馬立刻就要打起來了,李利卻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指著許涼和吳匡還有賈璣三人拍手道:「精彩,精彩,實在太精彩了。兒郎們,看到沒?狗咬狗,一嘴毛。我們還沒動手,他們就要先內訌
起來了!」
「小子,你這是在找死!」
許涼陡然大怒,猛然掣出自己的大刀,縱馬便欲前去砍了李利的腦袋。可一旁的吳匡和賈璣二人,雖然也對李利恨之入骨、怒目而視,卻也同時死死拉住許涼的馬韁,不讓他衝動做出蠢事。
就在這個時候,場中的李利忽然眼珠一轉,他陡然又想到了一個主意。一個十分陰險、毒辣,且殺人於無形的主意。這一刻,他獰笑著回首,讓天邊的朝陽照亮了他那如毒蛇一般陰冷的面龐。他隨後的聲音並不大,卻足令在場之人聽得清清楚楚,也讓許涼、吳匡還有賈璣三人頓時感覺一股寒意驀然從背後升起,凍僵了
他們的身子和頭腦。「兒郎們,此番我等前來,可是奉命行事。既是誅殺白波俘虜,豈能不廣而告之,以壯聲色?」李利繼續獰笑,笑容卻如今日陰冷的天氣,令天邊的朝陽似乎都瞬間陰冷黯淡了下來:「兒郎們,齊聲大吼我們
前來的任務,讓全城百姓知曉我們來過,也即將要做什麼!」
「奉中郎將牛輔大人之命,前來斬殺白波賊俘虜!」
「奉中郎將牛輔大人之命,前來斬殺白波賊俘虜!」
「奉中郎將牛輔大人之命,前來斬殺白波賊俘虜!」一千名西涼鐵騎剛開始只是奉命行事,可喊出第一句的時候,他們便陡然明白了這番話的厲害。繼而第二聲、第三聲接連不斷,聲震山河,滾滾的音浪如波濤般傳開,隱約傳入揚縣全城的百姓耳中以及,
那些白波賊俘虜的耳中。不錯,李利就是打的這樣的主意,那五千餘的白波賊,雖然此時他們必然手無寸鐵,但毫無疑問他們也是上過戰場的賊寇。坐以待斃決然不會是他們的選擇,只要他們聽到這些呼喊,必定會心下惶恐,只
要有人一鼓噪煽動,必然就是一片不可收拾的內亂!
而他李利,完全可以將此事上奏給牛輔,非但可以告何咸一個治軍不嚴之罪,更可以讓所有人知曉何咸是何等無能之人!
一瞬間,許涼、吳匡、賈璣三人也意識到了這樣的後果。原本還死死拉著許涼馬韁的吳匡,這時卻陡然暴怒,大喝一聲道:「李利,我干你十八代祖宗!住口,給老子住口,老子要殺了你!」此時一手死拽著許涼馬韁的賈璣,眼疾手快地又拽住了吳匡的馬韁。他怎麼都沒想到,何咸那個傢伙平日看起來好像十分不著調,且還時不時主動惹是生非。可關鍵時刻,他一不在,這支部曲立時群龍無
首,陷入如此被動的境地!
不過,一想起何咸,賈璣腦中立時又閃過一個人。
一時間,他來不及思考,脫口而出道:「都別亂動,這個軍營你倆說了都不算。但兄長不在,還有一人能說了算!」
「何人?」許涼和吳匡這時倒異口同聲。
賈璣神情一松,竟然還露出了一抹笑意:「兄長的夫人」
「哈哈哈」聽到這話的李利,簡直差點笑破了肚子:「軍機大事,你們竟然要讓一個娘們兒拿主意。果然,你們這群軟蛋,只是一群娘子軍!」
李利以為,他這話出口,必然會令這支部隊暴怒狂亂。可想不到,非但那些士卒,就連許涼和吳匡也拿一種看腦殘一樣的目光看著他。緊接著,那兩人下令讓士卒看著自己這支鐵騎后,他們與賈璣竟真的轉身回縣衙去找那個娘們兒問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