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牛輔的九陽神功
何咸當然不會傻乎乎地直言李傕的壞話,那樣的挑撥離間,實在太沒技術含量了。從之前牛輔直言『狗日的李傕』,他就知道已成功挑起了牛輔對李傕的厭惡。接下來他要做的,只需在正常的交談中,偶爾不露聲色地提及一下李傕的名字,和他所做的居心叵測之事,牛輔對李傕的厭惡和怒
意就會如洪水般泛濫起來。故而,何咸此時仍舊一臉凝重的模樣,開口道:「牛中郎,如今我軍旗開得勝,正是一鼓作氣擴大戰果之時。屬下想揮軍北上,一舉殲滅韓暹一部,令楊奉見識到我等大軍的恩威,招撫過來收為己用。只要
楊奉在我軍得受榮華,必然會令李樂、胡才兩部游移難定。屆時再令楊奉遊說一番,河東白波賊患便可平定大半!」得到柳媚兒情報的何咸,知曉真正跟朝廷作對的白波賊,只有郭太和韓暹兩部。這兩部一個窮凶極惡,一個胡濫劫掠,屬於白波賊當中的鷹派。相較而言,郭太一部還是比較難啃的骨頭。所以,何咸便准
備將接下來的兵鋒,先對上韓暹那支胡亂妄為的一部。亂世征伐,尤其對付這些已然揭竿而起的賊寇,只有勸誘一法是很單薄無力的。由此,對於如韓暹這種冥頑不靈的賊寇,何咸也不介意露一露獠牙。如此恩威並施之下,才會令他的勸降顯得是一門極好的
出路。征討完韓暹這一波下來,何咸相信自己就有十足的資本收服楊奉。而經過了蒯通的指點,何咸自然也不會放棄用最小的成本,換來最大利益的勝利:待這些白波部眾都被料理完畢之後,何咸只需大軍西向
,滅掉郭太實在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然而,就在何咸為自己這『先易后難、恩威並用』的戰略而心底自得的時候,他卻忽然發現主位上的牛輔面色竟漸漸凝重起來,稍有不悅道:「悉文此舉雖妙,可如此一來,這河東大功豈非盡入悉文之手?」
何咸一臉疑惑,根本不明白牛輔這話什麼意思,隨即開口道:「此乃中郎謀略得當,難道中郎並非這般考量?」
從牛輔稱讚這一計策來看,何咸知道牛輔顧慮的並不是計策本身。而且,他句話其實還有一層深意,那就是他表明了自己還會將這份大功讓與牛輔。
牛輔不是傻子,不可能連這一點都聽不出來。可令何咸詫異的是,他看到牛輔雖然的確意動了幾分,可隨後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這一下,看著牛輔陷入糾結的沉思中,何鹹的心也不由漸漸下沉。畢竟,眼前之事實在太詭異了:牛輔贊同這樣的戰略,也對不費吹灰之力得來的戰功垂涎不已,可偏偏如此他還是不同意。這就說明,牛
輔有不得輕言的顧慮。
這一瞬,何咸再度回憶著《鬼谷子》的揣篇,仔細觀察著牛輔的神色。
此時牛輔心神已亂,他也不是什麼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心中但有所想,就一定會從神色舉止上透露出來的。
很快,何咸就發現,低垂著腦袋糾結的牛輔,那眼神不是偷偷瞟向自己,就是摸向案几上一封竹簡。
何咸如今目力驚人,他看到那封竹簡露出的尾部繪有北斗七星與紫微星,還封有太尉印璽——如此精緻的竹簡加上印璽,便可知這封竹簡就是董卓交予牛輔的信件。
這樣的發現,再加上牛輔不時瞟向自己的為難,答案已呼之欲出了:董卓在信件當中,恐怕刻意提及了讓牛輔壓制自己!巫女既然知曉了董卓令牛輔在河東狠酷鎮壓白波賊的消息,必然也知曉這一點,畢竟如董卓那樣粗疏之人,不可能還會特意給牛輔寫兩封信。之所以那個巫女沒有告知自己,就是她不想讓自己知道這點,
讓她夾在中間為難。
想到這裡,何咸心中不由有了決定:看來,要加大對那位巫女的賄賂力度啊.不過,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等程度,何咸也無可奈何。畢竟,讓牛輔上言勸諫董卓改變對河東的策略,已然是極限了。牛輔長期生活在董卓的威壓下,而自己身份還如此敏感,讓他反抗董卓這樣的密令,
牛輔是打死也沒這個膽子的。
故而,何咸心中雖極為不屑,但表面上卻裝出一副求教的模樣:「屬下愚鈍,既然中郎將並非這等意思,那屬下究竟該如何施為,還請中郎將明示。」
牛輔有個屁明示啊!
對於整個河東形勢,他完全就是一頭霧水。可問題是何咸將他捧得太高了,這個時候,他要是什麼都說不出來,那也太丟人丟到家了。一時間,牛輔只能支支吾吾,左顧而言其他:「呃這河東賊患,悉文旗開得勝,大漲我軍軍威,吾心甚慰那,那個,對,先易后難之策,是非我等沙場男兒所為。若依本中郎來看,我等血性男兒便當迎難而
上、遇強則強!」
何咸心底噗嗤一下就笑了:大哥,你這是在練九陽神功嗎?還遇強則強,你咋不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呢?可就在何咸想著接下來自己該如何繼續勸說牛輔的時候,牛輔卻好似忽然靈光一閃,還真想出了一個餿主意:「悉文,依本中郎之見,我等便應匯聚兵力,一舉擊潰郭太之部。如此強敵伏誅,剩下那些白波
餘孽自不足為慮!」
何咸臉色一下僵硬起來,目色也有種說不出的感悟:莫非,歷史的慣性作用果真如此強大不可更改?
這一啄一飲之間,早有天定?何咸當然知道牛輔這是在打什麼主意:因為董卓密令他要壓制自己,所以牛輔乾脆就來一鍋大雜燴,讓自己也上汾河前線。如此一來,打贏了郭太一部,那就是大家的功勞,董卓自不會說什麼;就算戰事
遷延不決,自己也在河東無所作為,牛輔也算完成了董卓交付的任務。
再退一步講,就算此役敗了,牛輔或許都可能將這個拿來當借口,使得董卓不會輕易責罰自己。
可以說,這一手算盤打得很精。
只可惜,這完全就是一筆爛賬。
畢竟,他跟李傕和郭汜早有仇怨在身,一旦到了汾河前線。恐怕跟郭太作戰都是次要,兩方內鬥才是要務。如此派系內訌,非但不能給郭太造成更大的壓力,反而還會給郭太以喘息之機。
更重要的是,如此一來,何咸旗開得勝的優勢就完全被抹滅了。
一旦汾河戰線這裡戰事遷延不決,那韓暹、李樂、胡才包括於夫羅、張楊等部,必然會漸漸聯合起來。
畢竟,何鹹的懾敵之計可誆騙不了李樂、胡才二部太久,而且這期間牛輔顯然是不會對這白波賊眾進行勸降,待這些白波賊寇漸漸升起兔死狐悲之感時,恐怕也就是他們眾志成城之時。
如此一來,牛輔一軍擊敗白波賊的勝率大大降低。甚至還會出現歷史上白波賊攻破防線,大舉侵入內腹,致使河東局勢一片糜爛的境況。
而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就是董卓絲毫不信任他何咸。不,這已並不是不信任,而是處心積慮地防範和打壓!
幸運的是,對於這個問題,何咸早有心理準備。他也不是什麼賤到熱戀貼冷屁股的人,既然董卓這麼上趕著作死,何咸自然也不會攔著。
故而,何咸只是順從地一抱拳,對著牛輔言道:「既然中郎將有令,屬下自無所不從!」
「只是.」說罷剛才一番話,何咸又不由面露難色:「那屬下那些白波俘虜,還要殺嗎?中郎將日後還需用他們,來勸誘其他白波余部嗎?」
牛輔聽罷,看牛輔一臉忐忑的模樣,不由開懷大笑道:「自然不需殺了,待擊破郭太一部,這些人自有大用!悉文的招撫之策,也是本中郎之意啊!」
何咸不由心底冷笑不已:大哥,你還真貪啊,啥好處都不想放過。待你擊破郭太一部時,那些白波賊的孩子恐怕都會打醬油了.
可就在此時,牛輔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麼,面色大變道:「不好!悉文,這些話你為什麼不昨天告訴我?昨日早上,李傕已拿我將令,吩咐他侄兒李利率一千鐵騎入揚縣誅殺那些白波俘虜了!」
「什麼!」何咸一下張目結舌,真覺牛輔這種貨,就是坑出天際的豬隊友。枉費他在蒯通面前那般伏低做小裝孫子,才換來今日結果。可想不到這一切,都成了無用功!
不過,下一瞬何咸低垂的臉龐上,忽然就詭異地笑了起來:揚縣城中,可還有那位公主在。一個小小的李利,想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可還差遠了!
不過,這事兒也給何咸提了一個醒:有牛輔這等不靠譜兒的豬隊友,他一旦入汾河前線,必須得有自保的手段。
由此,何咸當即裝出驚慌失措的模樣:「這可如何是好?想不到那李傕如此膽大妄為,戲辱中郎!這還只是屬下與他分開的結果,若屬下一入汾河前線,還不被李傕和郭汜生吞活剝了?」
牛輔這時也恨意滔天,腦袋一熱,當即拿出自己的符印交給何咸道:「悉文,從今日起,你便是河東戰事的監軍,有節制全軍之權!速速拿著這塊符令,趕赴揚縣救下那些白波俘虜.唉,希望還來得及。」
何咸目的已然達到,什麼都沒說,接過符令向牛輔施了一禮便匆匆離去。牛輔看著何鹹的背影,不由焦急憤怒地在堂中走來走去,最終一把掀翻了案幾,大罵道:「狗日的李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