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好好看門的賈璣
深夜,黯淡無光的月亮躲在厚厚的雲層之後,使得平陽城猶如墨染一般,伸手不見五指。偶有一陣寒風吹過光禿禿的樹,捲起地上的泥塵,更給這個夜色增加了幾分詭秘和陰冷。
賈璣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前面的何咸,越走越心慌。他不知道,在這連狗都懶得叫的深更半夜,何咸將他拉出來所為何事。
賈璣只知道,何咸拉自己起來的時候,一臉嚴肅和神秘。所以,他決定也如那些身負重任的人一樣,這個時候不該問的就不要多問。
在寒風中凍了足有一炷香時間,賈璣發現何咸竟然走到了一條崎嶇的小巷中,更詭異的是,小巷的最末端的一家屋中,竟然還飄著一星火光。
待走到近前,賈璣愕然發現這是一家賣羊雜碎湯的小店。而且,在這深更半夜宵禁的時刻,這家小店居然還開著門。何咸大踏步地走入了小店當中,正當賈璣也準備跟進去的時候,卻見何咸已阻止了他,吩咐道:「你在這裡看著,要是有巡邏的兵士來,你就給打發走,別讓他們進來。放心,一會兒給你一碗羊雜湯驅寒。
」
何咸這話很奇怪,但這一晚上所有事兒都透露著古怪,於是,賈璣也就彷彿懂了什麼一樣,慎重而嚴肅地點了點頭。
門很快被關上了。
賈璣就蹲在門外,搓著凍得發疼的手,忽然就感覺自己又被何咸給坑了:因為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一條看門狗。
可就在賈璣剛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忽然看到那門並沒被何咸關嚴實。於是,他湊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支起耳朵,真跟一條看門狗一樣仔細傾聽著裡面的動靜。
「來了?」
這是何鹹的聲音,賈璣很熟悉。可是接下來的一個聲音,就讓賈璣驀然怒火上湧起來。
「嗯,妾身來了.」
『妾身?是個女的?』這樣的消息一入賈璣的腦中,登時讓賈璣感到了無比的羞辱:好你個何咸,自己背著美嬌妻出來偷吃就也算了,竟然還敢讓自己替你守門兒?
更可惡的是,你竟然還只給我一碗羊雜湯?
我賈璣好歹也是堂堂平津都尉的兒子,你何咸如此所為,你,你這是在作踐誰呢?
想到這裡,賈璣當即怒不可遏地沖入了店中。他看到,這家店很小,大概只有普通人家一間半廂房那麼大。屋子裡面是一口碩大的鐵釜,裡面咕嘟咕嘟正煮著醬黃色的濃湯,灶邊的牆已經被熏得油黑。鐵釜邊擺著一大堆做燃料的麥梗,不時有麥屑飛進鍋里,混雜在說不清是什麼器官的羊雜碎中。房子大樑上則用鐵鉤掛著兩頭被切去了一半的羊,幾把木柄的薄刃屠刀擺在一旁,整個屋子充滿了羊肉的膻
味。
只是,這麼小的店裡,卻沒有何鹹的身影。只有店角落有一個雅間一樣的小房間,裡面還幽幽亮著燈火。
看到賈璣闖進來,一個老人好似店家老闆的模樣,慌張地就迎了上來:「公子,你乃何人,前來尋誰?」老人大約五十多歲,兩邊的顴骨發紅,臉上的溝壑縱橫,眼睛夾雜在皺紋中幾乎分辨不出來,一口歪斜的大黃牙。看到這樣的老人,賈璣也不願動粗,只是對著裡面的一個雅間嚷道:「狗男女,你們給我滾
出來!」
這一嚷,何咸立時就出來了。
不過,與賈璣想象中被撞破姦情的慌張不同,何咸是怒氣衝天地走了出來。看到賈璣后,上去就是一巴掌:「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讓你看個門兒你都看不好,還來這裡壞事兒!」
賈璣這就怒了,他見過厚顏無恥之人,可從未見過何咸這等出來偷吃而且還氣勢洶洶的傢伙。於是,賈璣當即大怒道:「何咸,我從未見過你這等厚顏無恥之人!家中有那等美艷無雙又對你情深義重的嬌妻你不寵幸,出來偷吃還敢這般理直氣壯!還讓我放風,事後還只給我一碗羊雜湯?.你,你簡
直就不是人,禽獸不如!」
一聽賈璣這話,何咸忍不住就笑了,指著自己的鼻子的道:「我深夜出來,還偷腥?賈璣啊賈璣,枉你也算出身書香之家,不跟你爹一樣滿腹韜略也就罷了,怎麼還一肚子男盜女娼的骯髒思想?」
「休要抵賴!」賈璣鐵面如霜,一指那裡間:「這深更半夜的,這詭異的小店,還有剛才的女音,你還想抵賴?」
賈璣義憤填膺,看樣子很想進去捉姦捉雙。然而他剛走一步,裡間的帘子已別人掀了起來:「妾身見過賈公子,辛苦賈公子了。」
一看到那個女人,賈璣一下張大了嘴巴,可隨後他又露出了懊惱不已的神色。不待何咸開口,他就自己抽了自己一嘴巴,然後乖乖地出去站崗放風了。
「毛里毛躁的,那碗羊雜湯,你也別想喝了。」何咸看到賈璣那副模樣,忍不住又刺激了他一句。
賈璣這下還挺乖,自知理虧后也不反駁,只是點點頭道:「哦。」
其他的原因,就是因為那個女人,賈璣其實也認識。不,確切來說,賈璣只是見過幾面而已:那個女子,正是跟在牛輔身旁形影不離的巫女。
早在平陽縣之時,賈璣就聽到過何咸與平陽公主商議重金收買這位巫女一事。而且,他還知道此事似乎已經辦成了。故而,今夜何咸密會這巫女,顯然就是為了打探牛輔白日為何那般古怪一事。
這樣的發現,既讓賈璣覺得何咸如今越來越深不可測。可同時,心底也有點小遺憾:這劇情,怎麼就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呢?.
不過,不管這個深夜賈璣內心多麼惆悵。小店裡間當中,何咸與那位巫女神色卻已然變得凝重起來。
「也就是說,牛輔接到了董卓的書信,上面告誡牛輔此番平定白波賊必然要斬草除根。故此,牛輔今日才會想著借我麾下那些白波賊的首級前去請功?」
聽到巫女給出的情報后,何鹹的臉色不由得不凝重:董卓生性嗜殺,好大喜功,能有這樣的命令給牛輔,是一點都不奇怪的。更何況,這段時期董卓廢立天子后,又彌補過錯一般廣徵名士,在朝堂上姿態一直擺得不算太高。可身為武人,他自然知曉刀鋒的威力。故而他便想借河東一地白波賊的血,來讓天下人看看,他董卓非但
會廢立、會收攏名望,還會打仗,會殺人,會平定一方!
更重要的是,他董卓就是想借那些白波賊寇的血,讓天下人看清楚,如今刀把子是握在誰的手裡!
由此一來,這件事就非只是河東白波賊一事了,更關係著董卓的顏面和政治目的。
事情到了這份兒上,不太好辦啊然而,就在何咸已然頭疼不已的時候,巫女又悠悠開口說道:「非只是如此,其實接到董公書信之後,牛輔也未想到斬殺公子麾下那些白波賊寇。只是昨日李傕、郭汜前來之後,在牛輔面前說了不少公子的
壞話,全賴妾身虛以為蛇,牛輔才未相信。」
說到這裡,巫女頓了一頓,何咸卻已會意,將一塊馬蹄金不露聲色地塞入了巫女的手中。
「可之後,李傕便向牛輔道出討要公子麾下白波賊寇的首級,說是用來震懾郭太一部,也可試探公子是否真心敬畏牛輔」「李傕嗎?」何咸靜靜重複著這個人的名字,神色陰冷,彷彿一頭厲獸正在咀嚼著李傕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