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殺豬屠狗是好職業
「撕了他!」
這一聲咬牙切齒的命令,蘊含了董璜對何咸刻骨銘心的恨。也就是這一聲命令,令整個大道彷彿都停滯了一瞬。
何咸親眼看到,蔡琰那如秋水一般的眼中,再沒有了之前的氣怒和責怨,瞬間轉變成深深的擔憂。
那些士子遊俠,除卻擔憂之外,更多了無盡的敬佩。在他們看來,勇於對抗董家惡賊,直面那些兇悍獒犬、護衛蔡大家的何咸,才是真正的義士!
獒犬猛然竄跳,速度之快,彷彿只在街道上劃出了八道影子。
酒樓上,李儒並沒有聽清何咸向董璜說了什麼,他只看到董璜那蠢貨絲毫不在意自己,悍然下令要殺了何咸。這一瞬,他眼中的痛切和憤恨,簡直都能滿溢出來。甚至,他身旁美艷的混血老闆娘,也不由張大了嘴巴,發出了心底間突然的擔憂。
只有董璜那熱切瘋狂的眼神,在人群中顯得那麼突兀。看著八條獒犬齊齊向何咸撲去,他甚至忍不住想引吭高歌,抒發自己報復的痛快和囂張。
這一瞬,何咸其實已緊緊攥緊了拳頭,生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自己腿軟想逃的驚恐和膽怯。但出於對地府全能人才輸送系統的信任,他還是死死將雙腿釘在了地上,一動一動,面色雲淡風輕。
腥風突至,何咸看到八條獒犬中最強壯的一條,正張牙舞爪地向自己撲來。那長滿鋒利犬齒的口中,呼出來的不僅有食肉的腥臭氣,更有令人膽寒驚悸的狂暴嗜血。
「啊!」
就在獒犬即將撲倒何鹹的一瞬,距離他最近的蔡琰,甚至已忍不住發出了急促的驚叫。她雙目狠狠閉上,不忍看到何咸喉管被撕裂,隨後被群獒撕碎的慘烈一幕。
「啊?」
就在蔡琰發出驚叫的同一瞬,董璜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臉上瘋狂的報復快意,瞬間凝固成了混亂難看的神情,滑稽又令人噁心。
緊接著,大街上所有人才發出一聲驚嘆。因為他們親眼看到,那原本該撲倒何鹹的獒犬,就在要得手的一瞬,彷彿感受到了極大的恐懼一般,嗚咽慘叫著便止住了沖勢。僅僅在撞到何咸之後,它夾起尾巴撒腿便跑,那狼狽的模樣,簡直就是一條可憐的喪家之犬。
其他七條獒犬,也都跟那條獒犬一樣。沒有起跳撲擊何鹹的幸運些,慘叫一聲轉頭就跑。而已經撲擊起來的,便急速轉變方向,倒在地上滾幾個圈后,也起身便嗚咽著亂跑。那架勢,彷彿驟然遇到了天敵。
「回來,撕了他,撕了他啊!」董璜拚命大叫,可那些獒犬卻絲毫不予理會。甚至,一些想要討好董璜的士卒前去攔截獒犬,卻直接被獒犬反撲撞開,惹得眾人鬨笑不已。
「別人最起碼還能讓狗仗人勢,董璜啊董璜,你說說你,怎麼連人仗狗勢都做得如此失敗?」雖然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嘴損的何咸,起身拍拍土后便直接給了董璜致命一擊。
「你是說我不如狗?」董璜大怒,看樣子若不是屁股傷痛未愈,他都會撲下來狠狠咬何咸幾口。
不過,他那兇狠的模樣還未做出,便羞惱地無地自容:剛才那句話,蠢得簡直就是不打自招!
這下,街上數百士人遊俠,以及圍觀而來的百姓,更是笑個不停。被嘲笑聲包圍的董璜,一時間羞惱、憤恨、氣怒攻心,簡直就如狂風暴雨漩渦中的一葉扁舟。他所有的驕傲、自大,都被摧殘殆盡,令他無地自容。
趁著這個時候,何咸才回頭看向自己身後,查探一下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雖然他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點,知道是自己召喚了地府人物過來幫助了自己。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猛人,能將那些氣焰囂張、兇猛無比的獒犬嚇得如此屁滾尿流。
華夏歷史上,令三軍辟易的猛將不少。可令獒犬如此膽寒的,何咸還真想不出來是哪位。
可不知為何,就在他回頭的時候,心底悠悠地便升起一抹怪異的感覺。當他看清身後那人的時候,何咸忽然就釋然了。
來人,不是陌生人,而是曾經幫助過他一次的漢初猛將樊噲。
嗯,就是那位做事做一半便喜歡開溜的樊噲——酒宴上的那次幫助,讓何咸對這位猛將可謂印象頗深,也怨念頗深……
此時的樊噲,站在何咸身後,還有些茫然地挖著鼻孔。看到何咸轉過頭來,他才露出一個笑臉,憨厚地拍拍何咸肩膀道:「公子,咱們又見面了。這次喚我前來,是不是要請我喝酒吃肉?」
「吃飯?」何咸本想抱怨一番,可聽了樊噲如此厚顏無恥的請求后,他突然也有些懵了:「你們那裡的人,還用吃飯嗎?」
「在那裡肯定不用,不過公子既然喚了過來,我們自與常人無異。」樊噲簡單回道,環顧了一圈后,有些失望地又道:「公子真不是請我來吃飯?那就是喚我前來殺人?」
「殺人?董璜現在還不能殺,不過揍他一個生活不能自理還是可以的……等等,」何咸這時候更懵了,不信邪地向樊噲身後望了望,似乎想要找出那位凶神惡煞、能令獒犬屁滾尿流的猛人。
可看了半天,他發現眼前只有這位還略帶著憨厚的樊噲:「剛才那些獒犬,是怎麼回事兒?」
何咸不否認樊噲很猛,但他不認為一位猛將只是站在自己身後,就能將那些獒犬嚇成那樣。畢竟,那些獒犬都是敢跟獅熊相搏殺的猛獸,就算是項羽前來,那也只會讓人覺得英武不凡、殺氣凜然,可不見得就能嚇得那些獒犬屁滾尿流吧?
然而,何咸千思萬想,卻被樊噲的回答一下給噎住了。甚至,讓他久久都喘不過氣來。
因為,樊噲突然得意驕傲了起來,大聲回道:「公子是說那些狗啊,太簡單了!某家自幼便以屠狗為業,死在某手下的狗不下萬餘!更何況,某家最喜狗肉,尤其越凶的狗,肉味越香濃……或許,就是因為如此,某家所到之處,所有狗都逃之不及。」
這樣的答案,一下擊碎了何鹹的幻想。
不過,細細想來,這好像也是實情。
馬和狗這些動物最是通靈,如樊噲這種屠狗專業戶,簡直就是狗的天敵。萬隻狗的冤魂氣息纏繞,那些獒犬感應到了,自然嚇得屁滾尿流。
當然,這樣的回答,還不至於讓何咸噎住。他之所以被樊噲噎得喘不過氣來,是因為樊噲隨後又說了一句:「對了,公子好像也是屠戶出身,嘖嘖……不行啊,還得多練練。」
就是這句話,讓何咸無言以對:這都什麼跟什麼?自己的確是屠戶之子,可殺豬的是自己的便宜老爹,自己又沒殺過,怎麼可能令那些獒犬害怕?
再說了,樊噲啊,你怎麼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樣?殺豬屠狗,真不見得是什麼令人感覺很驕傲的職業啊……
這句話,何咸很想說出口來。可話剛到嘴邊,他忽然又想起一人:張飛張翼德。
這位未來的蜀國車騎將軍,雖然出身豪強,又善書法畫仕女圖。但似乎,他這個豪強就是一位殺豬的——雖然,這沒啥證據,但世人都這樣認為。
再算上自己那便宜老爹,殺豬的就在漢末三國出現兩位大將軍。就算樊噲時代,還有一位不殺豬卻善分豬肉的陳平,由此,殺豬的裡面又多一位丞相。
如此看來,這殺豬屠狗賣肉,還真是一門了不得的職業。
說實話,何咸是真沒啥職業歧視。可此時被樊噲用那種恨其不爭的眼神看著,他忽然覺得很憋屈、很難受,很有種想哭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