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許涼請罪
收服張璋伍宕親衛后的何咸,的確應該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可他卻沒有,因為許涼應該很早便來救自己的。
他不相信,之前樊噲在營帳中搞出那麼大動靜,驚得張璋和伍宕親衛都要衝入帳中時,許涼連一點消息都不知道。畢竟,張璋、伍宕、吳匡還有許涼這四人原本都是何進舊部,他們麾下的士卒雖然屬於不同的編製,但若說士卒間連一點消息往來都沒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縱然許涼得到消息稍微晚一點,但兩營同在西園之內,又因俱是何進舊部而同在一片區域。何咸他騎著毛驢都不過兩柱香的時間,可許涼竟然在將近半個時辰后才趕到這裡!
這樣的事實,讓何咸細思極恐。故而,他非但不會有什麼慶幸喜悅的神色,只會更加陰鷙而憤怒。
「吳叔父,可遣人前去告知許司馬在下無恙,令其不可亂來。」雖然是在吳匡的營中,但此時的何咸卻比吳匡更像東道主。
思忖片刻后,他解下腰間玉決,在一片竹簡上寥寥寫了幾筆后,又向吳匡吩咐道:「帶著這些作為信物,告訴許司馬,若要想見我,讓人一人前來此帳!」
看著何咸這等作派,分明已有了幾分不怒而威的膽識氣勢,吳匡聞言不由周身一凜,恭敬抱拳回道:「諾!屬下這便差人去辦。」
何咸與吳匡同為佐軍司馬,可此時被何咸驚懾住的吳匡,不知不覺便稱呼自己為何咸屬下。不過,何咸也無意糾正這點——這時候,可不是表現他寬仁懂禮的時候。
隨著一隊士卒手擎火把出去,帳外的嘈亂很快平息下來。看到許涼還算聽從自己的命令,何咸眼神不由和緩了一分,但面上的冷寒氣息仍舊濃郁。他舉起酒盞,緩緩喝下那早已冷卻多時的殘酒,等待著後續。
那隊士卒很快便出現在視線當中,同時,他們之前的一個高大漢子也急速飛奔過來。何咸身後那些侍衛當即警覺,同時抽刀護衛喝道:「來人止步!」
幸好,來的那人也根本沒有靠近何鹹的意思,剛跑入帳中,他便匍倒拜伏在地,痛悔不已呼道:「屬下許涼來遲,害公子受驚,萬請公子治罪!」
何咸這一刻豁然站了起來,激動異常!
就在那些侍衛還未反應過來攔住他的時候,他已然跑到了許涼麵前,欲小心翼翼地將許涼攙扶起來:「許叔父,究竟發生了何事?」
不怪何咸反應如此劇烈,實是因為許涼此時的模樣令人心悸:他右臂上鮮血淋漓,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根本未曾包紮,不停地流著血。身上盔甲也被利刃砍得破碎不堪,到處都沾著血塊和碎肉,尤其小腹上,更還插著半截箭頭!
可以想象,許涼中了那箭后,是如何直接掰斷箭桿繼續戮力血戰的。
從他此時的傷痕來看,許涼竟是經歷一場血戰之後才趕來的這裡。並且,他念念不忘的還是何鹹的安危,即便看到何咸無恙之後,仍舊愧疚難當,直言自己愧對了何鹹的信任。
「醫匠,來人,速將醫匠請來!」看到許涼這一慘狀,何咸當即便盡消對許涼的怒氣,更為自己之前的懷疑感到羞愧。故此,他此時幾乎是咆哮著向吳匡吩咐喊道。
吳匡也絲毫不敢有何怨言,不說他本就是何進舊部,就說今夜他差點害得何咸丟掉兵權,而且還表露出了自己也想染指何咸兵權的意思,何咸沒跟他反目便都是好的。
更不要說,這一刻吳匡也隱隱感覺,許涼的受傷也跟今夜的宴會有關。
「公子果然無恙,真乃大將軍保佑,否則,屬下真萬死難恕其罪!」許涼倔強地不肯起身,也不接受醫匠的救治,仍舊以頭伏地向何咸請罪。
何咸又不敢強硬亂動許涼,但也對許涼如此愚忠有些怒了:「治個屁罪!我連究竟發生了何事都不知道,如何治你的罪?趕來起來令醫匠為你診治,你也速速將今夜之事盡數告知!」
聽了何咸這番重話,許涼反倒沒有之前那麼愚忠了,這才起身允許醫匠剝掉盔甲診治,同時開口道:「我等原本待公子赴宴后便時刻關注營中動靜,聽聞帳中大亂時,屬下便欲率眾將士強攻此營救出公子。然正當屬下點齊兵馬而來時,一隊西涼鐵騎及數百弓手卻阻住了屬下。」
「來人乃奉車都尉麾下,口稱我等已被收編,令我等繳械歸順。屬下未見來人拿出印信,又惦記公子安危,便不願理睬那些狗賊。」
「孰料那等西涼狗賊平日驕橫慣了,見我等不從他令,便下令弓手放箭震懾我等。屬下情急之下,不得已率眾反擊,擊潰那伙西涼狗賊之後才匆忙趕至此處。萬幸公子福澤深厚,安然無恙。」
許涼的話不多,敘述也很平淡,但何咸可以想象那時狀況有多難纏,更可以想象許涼是如何身先士卒、戮力拚殺才擊潰那些驕橫勇悍的西涼羌胡。只不過,他聽完之後還是忍不住蹙起了眉頭,不解問道:「奉車都尉,來人是董珉的部下?」
「是,來人上來便報了名號,而且那些羌胡俱身穿兵甲,顯然乃義從羌無疑。」許涼麵色同樣凝重,又陡然拜伏在地上,請罪道:「屬下處事不周,為公子招惹了大敵,還望公子斬下屬下頭顱,換取董都尉寬宥。」
「狗屁!」何咸當時就怒了,氣憤叫道:「董王八竟敢派人帶兵害我,我豈能善罷甘休?」
一聲『董王八』登時將一旁的吳匡嚇得面色煞白,畢竟,董珉可是董卓的親弟弟,可不是他吳匡敢招惹的人物。聽聞何咸竟有與董珉為敵的想法,吳匡不由趕緊開口道:「公子,此事恐怕沒那麼簡單。據屬下所知,董都尉昨日已被司空擢為折衝將軍,率部下前往長安禦敵去了。」
「前往長安禦敵?」何咸眉頭更緊,但還是比較相信這個消息的。畢竟,如今漢朝第一大將皇甫嵩還在西邊鎮守,並對董卓入京之舉頗為不滿,董卓不做一些應對是不可能的。且此舉事關董卓生死成敗,他自然要派自己最親信的弟弟前往。
「假如不是董珉,那又會是何人?」何咸疑惑了,目光不由投在了地上仍未拖走的張璋屍首上:「而且,那伙西涼羌胡出現的時機,未免也太蹊蹺了一些……」說著這些,何咸又將目光盯在了吳匡身上,似乎他已經察覺了什麼,只等吳匡坦白。
被何咸那種陰涔涔的目光盯著,吳匡果然面色更加蒼白,遲疑開口道:「公子,張璋早先便與董將軍相厚。而且屬下也曾聽聞,他曾向董將軍討要了一隊西涼鐵騎。」
「這便是了。董珉乃司空親弟,倘若也想吞併我這一部,根本沒有必要派人詐取。」何咸這才將目光從吳匡身上收回來,但眼角深處還是不由掠過了一絲氣怒:吳匡這傢伙,雖然極力將自己撇得清白,但此事他顯然是知道的。
這樣看來,張璋伍宕這兩人為謀奪自己兵權可謂煞費苦心:他們請自己赴宴,其實就是調虎離山,這個時候張璋再派一隊西涼鐵騎詐取。如此一來,不管自己答應不答應,他們都能將生米煮成熟飯。
只不過,他們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召喚樊噲,也沒想到許涼忠於自己敢與董珉為敵。由此,他們非但沒將飯煮熟,反而將自己的小命兒也搭了進去。
「那麼,既然他們如此大費周章,我若不投桃報李,也實在顯得有些不懂禮數了。」何咸悠悠轉過案几上張璋的首級,拍了拍張璋那血污的臉后,眼中不由燃起了一絲冷焰,陡然下令道:「許涼接令,帶上所有兄弟,我們去張璋和伍宕的軍營里轉一圈兒!」
許涼一驚,隨即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喜上眉梢,慨然應諾道:「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