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三個問題
隊伍繼續前進,距離徐瀟所在的位置越來越近,但徐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請,下一位。」
神秘道士將前面一位客人請入店中,小店中進一位出一位,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神秘道士抬頭看向徐瀟,發現此人正在低頭思索,便沒有出言打擾。道士不急,後面排隊的客人卻不幹了,叫嚷著讓徐瀟趕緊說話。
「快點啊!我還等著進去吃面呢!」
「這人怕不是個傻子吧!」
「傻子湊什麼熱鬧!起開起開!」
「快讓開!」
「……」
黃老見後面的人已經有了向前沖的架勢了,伸手捅了捅徐瀟,徐瀟這才回過神來,抬頭看向神秘道士。
神秘道士見徐瀟看他,微微一笑,抬手向下壓了壓,躁動的眾人瞬間歸於平靜。
「這位客官,請問你的答案是?」
徐瀟沒有回答,依然打量著神秘道士。近距離觀察后,徐瀟更是心中一驚。此人眼眸中有上下兩個瞳仁!竟然是重瞳!這可是帝王之相啊!怎麼會出現在一個根本看不出身份的人身上!
「呵……」
徐瀟的表情自然落在了神秘道士眼裡,眼皮一眨,徐瀟只覺眼前一陣眩暈,再定睛一看,哪裡還有什麼重瞳?
「難不成是我看錯了?」
徐瀟神色一滯,注意力終於從道士身上移開。
「客官,請回答我的問題。」
神秘道士再問。
「殺了攪起戰爭的位高者,一切戰爭都可以平息。」
徐瀟道出這一句話之後黃老倒吸一口涼氣,徐瀟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句話要是落入有心人的耳朵里,稍加捏造就可以將徐瀟誣陷成有意謀反的罪人。
黃老吃驚神秘道士卻是不動聲色,笑容依舊,側身抬手:「請。」
徐瀟拱了拱手,邁步進店,此時剛好有一人吃完面走出去,徐瀟走到那人的位置上坐下,小二立刻端來一碗面放在徐瀟的面前。
這碗面聞起來香,看起來也好看,讓人不由得食慾大增。一隻白玉般的大瓷碗熱氣騰騰,一層香噴噴的辣油上零星點綴著幾片明亮的香蔥葉,幾根細如龍鬚般的麵條從辣油下探出頭來,呈龍盤之勢。紅、綠、白三色交相輝映,煞是好看。這「參天麵館」大廚的手藝還真不是虛傳的。
「這個道士還真有錢。」
徐瀟敲了敲瓷碗,聲音清脆悅耳,一聽便知這瓷碗不是凡品。瓷碗上燒有前朝名畫「富春江觀魚圖」,圖畫栩栩如生,就連富春江中大鯉魚的鱗片都一清二楚。
「這麼有錢的人來這裡開麵館,吃面之前還要先回答一個問題,這人的行為太過奇怪。不管了,他怎樣都與我無關,不過是萍水相逢,相信日後也不會再有什麼交集。」
徐瀟夾起一箸子麵條送到嘴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在心裡豎起了大拇指,真香!麵條入口滿是辣油的香氣,舌頭上的每一個味蕾都被炸醒,入口生津,蕩氣迴腸!
再喝一口湯,辣氣直衝口鼻,一股火焰自胸腔中升騰而起,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一瞬間炸開,汗珠順著徐瀟的額角滑落,真叫一個痛快!
「真是好吃,怪不得黃老心心念念要來這裡吃碗面。」
徐瀟三下五除二將一碗面全部吃下,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
再看黃老,黃老一碗面只下去了一半。每個人吃飯的樣子都不同,王雲子吃起飯來狼吞虎咽,生怕別人和他搶;他徐瀟吃東西也求快,但不是王雲子那般狼吞虎咽;黃老吃飯的時候似乎還在思考著問題,一口飯吃下去總要將這個問題揉碎了掰細了才能咽下,所以吃起來很慢。
「算了,先把位置讓出來吧。」
徐瀟將面錢放在桌上,起身欲行,身後卻忽然被人叫住。
「客官請留步。」
徐瀟轉頭看去,原來是那個神秘道士。
「掌柜有何貴幹。」
徐瀟垂下眼瞼,並不直視神秘道士。
「煩請客官移駕後院,在下想耽擱客官些許時間,有些話想與客官說。」
神秘道士作揖行禮。
徐瀟沒有答話,反到看向門口。
「今日客已滿,」神秘道士微笑側身「請。」
徐瀟收回視線,朝神秘道士抬了抬手:「您先請。」
神秘道士也抬了抬手,率先邁步走向後院,徐瀟與他間隔半步距離跟了上去。
徐瀟心中很疑惑,神秘道士為何會獨獨將他留下。此人太過高深莫測,徐瀟並不想與他有太多的交集,此番被他請去,徐瀟心中暗暗警惕。
麵館的後院裝飾很樸素,正對門的是一間木板房,應該是神秘道士的住所。在木板房前有一口水井,水井四周用石頭壘起,上架一個水桶,此時正有兩個小二打好水,送向後廚。在後院兩邊是兩顆櫻桃樹,櫻桃尚未成熟,只有青色的小果實掛在樹上,讓人看了不禁覺得嘴裡一酸。
推開房門,一眼便看見擺設在房屋堂舍正中的香案供桌。生意人家供奉的要麼是文財神,要麼是武財神,這家麵館卻並非如此。這家麵館供奉的,是三清祖師,玉清元始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和上清靈寶天尊。
神秘道士走到供桌前,凈手上香,行的是道家弟子的禮數。徐瀟不通道,但出於禮數,也給三清祖師上了柱香。
「客官請進。」
等徐瀟上完香,神秘道士撩開左側房間的門帘,二人一同進屋。此時屋中燒有火爐,一下子將不大的小屋蒸的熱氣騰騰。火爐上正溫著一壺酒,神秘道士將酒壺拿下,請徐瀟入座。
「客官可知,在下請你來所謂何事。」
神秘道士取出杯盞,提壺倒酒。
「不知。」
「哈哈,聽客官的口氣,是不願與在下有過多交集。」
「……呵,道長說的沒錯,我的確不願與一個我看不透的人有過多交集。」
徐瀟笑了笑,說出了實話。
「哈哈哈!」
神秘道士哈哈大笑。
「客官說得是實話,人與人之間交往講究的是坦誠相待,沒有人願意與一個滿身迷霧的人有交集。」
神秘道士倒滿三杯酒,推到桌子中央。
「客官剛才有一句話不對,我的確是個道士,但只限於曾經,我早已還俗,所以不能稱我為道長。」
「既然如此,我應當稱您什麼。」
「你叫我明鏡先生便好。」
「好!請問明鏡先生,叫我來此處有何事。」
「如果我說,客官你對我的眼緣,你可相信?」
明鏡先生笑道。
「自然不信,」徐瀟一笑「明鏡先生特意將後面的客人請走將我邀來此處,想來是有要事。」
「哦?何以見得?」
明鏡先生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徐瀟沒有說話,指了指屋外的水井又指了指白煙逐漸平息的煙囪,明鏡先生見狀點了點頭。
「客官果真敏銳。」
「明鏡先生過獎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實話實說好了。請客官過來是想與客官結一個緣。」
「為何要與我結緣?」
「因為客官的回答,正是我尋找已久的答案。」
徐瀟沉默,這個理由並不能完全說服他。如果此人的目的旨在與自己結交,他可以找出無數理由,「自己的回答對他的心意」這個理由便可以是其中之一。
「不管客官相信與否,這都是事實。作為與客官結緣的條件,我可以回答客官三個問題。」
明鏡先生將三杯酒向徐瀟推了推,說道:「一杯酒一個問題,但客官要小心,任何與我有關的問題都是天機,每知道一樣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不過客官大可放心,這代價已經被我轉化,對你自身不會有任何不利影響。」
「天機?」
徐瀟一笑,並不以為意。此人掩飾的越是神秘就說明他越心虛,越心虛就說明他有所求,既然有所求自己就不用怕他。
徐瀟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酒水清淡無味,與井水無異。
「第一個問題,先生貴庚。」
「哈哈哈!僧不問名,道不問壽,客官觸碰禁忌了。也罷,我已還俗,也就不必再遵循此律。不過客官可要掂量一下,這份天機自己能不能接住。」
明鏡先生將徐瀟放下的酒杯拿起,一鬆手,酒杯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徐瀟只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他心裡一股毛森森的感覺。
「在下今年,兩百二十三歲。」
「哈?」
徐瀟下意識地認為明鏡先生是在敷衍他,笑話!聽說過長壽老人不假,但可沒聽說過誰兩百二十三歲,更沒聽說過誰兩百二十三歲還是一副十六七歲的模樣。
剛要出言反駁,徐瀟就感到一股難以抗拒的酒醉,整個人都搖搖欲墜,眼前也是一片模糊。雖然身體不聽使喚,但意識卻依然保持清醒,徐瀟運轉內力,內力也是運轉自如,但卻無法驅散身體的酒醉。
「這就是他說的代價?」
徐瀟不信邪,這人一定是做了什麼手腳只是他沒有發現罷了。
「第二個問題,先生在此開麵館的目的是什麼。」
徐瀟將酒飲盡后,明鏡先生又將酒杯摔碎,說道:「等人。」
「何人?」
明鏡先生一笑:「這是第三個問題。」
「呵,先生也耍這些小聰明。」
「哈哈!僧人可以有『白馬非馬』的詭辯,道士怎麼就不可以耍小聰明?」
「先生也是詭辯。」
「只許世人詭辯,不許我詭辯嗎?」
「呵……」
徐瀟無力爭辯,剛剛的問題問完,徐瀟發現自己的聽力也迅速下降,現在聽明鏡先生說話都有些吃力。
「好!第三個問題……」
徐瀟端起酒杯。
「你與我結緣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仰頭將酒飲盡,徐瀟手一抖,自己將酒杯摔了個粉碎。
「呵……好吧!你……」
當徐瀟走出麵館的時候,身上酒醉的感覺一掃而空,沒有絲毫的疲憊與眩暈感。
「客官慢走。」
明鏡先生將徐瀟送出,徐瀟拱了拱手,與黃老一同離去。
「我們會再見的,櫻花劍客……」
明鏡先生目送二人遠去,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