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對辯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前頭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這樣了?為什麼他們會相信她的,為什麼沒人捂住她的嘴?現在捂住還來得及嗎?
圍觀群眾的腦子裡突然飄出一連串懷疑人生的自問,肇事者江淺夏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悠哉喝茶,連蕭雨都跟著恍惚了許久。
「貴女的意思是,老夫……我沒有足夠的德行?」
老夫也不敢自稱了,蕭雨現在很是迷茫,他一介大儒,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境地的?
「您剛才那麼談古論今滔滔不絕的,想來也是讀過書的人,肯定比那些胡攪蠻纏的老人家要好多了。再說您還年輕呢,有的是時間熏陶自己的情操,為子孫後代謀福利,不要妄自菲薄。」
木然的看著「諄諄教導」自己的江淺夏,蕭雨從骨子裡升起一股無力感。
他自幼習來的教養,不容許他像販夫走卒一樣的大吵大鬧。他無官職在身,而她則是堂堂的正五品,外加三品誥命夫人,身份尊卑有別,他也不能直接呵斥。
就算像剛才那樣訓誡她,也是站在長輩和賑災糧草負責人的立場上,現在想來,她怕也不會輕易接受……
面色蒼白,蕭雨就算坐著,也有搖搖欲墜之感,分外難耐啊。
「對了,剛才聽蕭先生好像對我有諸多不滿,我剛才沒聽仔細,您能簡單明要的再說一下嗎?麻煩先生把那麼沒什麼用的比喻和例子去掉,精鍊點兒。」
深吸一口氣,蕭雨覺著自己現在像在歷劫——心劫。
過了這一關,或許他就能達到內外通達,不喜不悲的境界了吧。
「既然貴女有心知曉,那蕭某人就再說一遍。」
斟酌了一下,不敢再用例子,蕭雨第一次這麼直接的開始給別人列罪狀。
「其一,貴女濫殺無辜,用殺人威懾的手段,強迫已經深受水患迫害的災民去疏通河道,男女老幼無一例外,不知貴女可有辯解。」
本以為他要一股腦說完才許自己說話,聽他詢問,江淺夏眼睛一亮,來了精神。
「這有什麼好辯解的?請問蕭先生,在這種大災面前,蓄意擾亂人心,妨礙救災的,當屬何罪?」
蕭雨皺眉,沉聲應對,「貴女一來就給死去的兩人按上如此大的帽子,是否有失偏頗?只是拒絕勞作,就要被威脅不給一粒糧食,豈不是太過殘忍?」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麼簡單的道理先生都不懂的?」江淺夏瞪大眼睛稀奇道:「大家同樣是受災的,你啥事兒不幹坐享其成的看熱鬧,我累的跟狗似的,忙活出來的善果還要給你享受,我又不是棒槌!
」
「只要有一個人不付出任何代價就能活的很好,那其他人還有努力的心情?大家要是都不做事兒了,這麼大的爛攤子放著,蕭先生你自己說,疏通河道必須的人力從哪兒來?」
被她伶牙俐齒堵的憋氣,蕭雨頓了頓,才有些委屈的道:「只要給予錢財,肯定有人願意付出勞動啊。」
「是啊,我可不是給錢了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視,蕭雨決定不跟她在這一點上糾纏,繼續說第二點。
「好吧,其一暫且放到一邊。貴女不妥之處的第二點,是行事手段太過殘忍,竟然把數百人困在山洞中使其自相殘殺!」
想到自己提前去那已經被焚燒過的山洞看的情景,蕭雨就面色發白。
「他們吃別人至親的時候您是沒看見,否則您也會覺著他們這麼死已經便宜他們了。」
「就算他們是禽獸,可畢竟為人,應當交於地方官審理后報於刑部,秋後問斬的啊!」
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江淺夏一字一頓的道:「不好意思,能管事的地方官都丟下百姓跑了,只有我這個女子,一手掌握著兩湖的一切責權。」
「便宜行事,也是我出京都前和皇上提前請過的旨意,別說是殺些罪無可赦的畜生,就算是殺有職位在身的官員,只要他確實該殺,我都不會手軟,這是皇上賜予我的權利,不知蕭先生有何不滿的?」
「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如此不顧法紀的胡來!」
蕭雨倒是個耿直的,直接氣的跟江淺夏拍桌子了。
他拍桌子,江淺夏更是不虛,直接蹭的站起來,把桌子拍的比他還響亮。
「啪!」 強忍著發麻的手心,江淺夏冷眼瞪去,「敢問蕭先生,兩湖水患治理之時,物資短缺,能用的人手也捉襟見肘。這樣的情況下,為了一群畜生就要浪費人力物力去關押、養著他們,還要防止他們逃跑。
」
「他們配得上我浪費這些資源嗎?有這些資源,我不如把人派下去多救幾個災民來得好!」
「什麼叫胡作非為?禽獸的命和無辜百姓的命比起來,難道蕭先生覺著前者更為金貴不成!」
對上氣勢洶洶的江淺夏,蕭雨被逼的不得不緊靠著後邊兒的扶手,氣勢落了下籌。
「好,好,好!貴女伶牙俐齒,蕭某人說不過貴女,就算心寒貴女的修羅手段,也不好為一幫食人者求情。」
冷笑一聲,蕭雨也站了起來,直視江淺夏瞪圓的貓眼,厲聲呵斥,「前邊兒的都算蕭某人故意刁難,那這最後一點,蕭某人倒要看看貴女的伶牙俐齒,要怎麼辯駁!」
「蕭先生說來聽聽,我倒要看看,我領了皇命,拋下周歲孩兒千里迢迢奔波而來,自問盡心儘力,最後還犯了什麼罪大惡極的錯了不成!」
針尖對麥芒,兩人同時冷哼一聲,蕭雨從懷中掏出一本厚厚的賬簿拍在桌上,冷聲質問。
「這本賬簿上,清楚的記載著十餘州府的百姓籌集的善款和糧食,可善款和糧食一到兩湖地界,就先少了最少兩成的量!」
「要不是此事太過駭人聽聞,蕭某人又何必受齊魯百姓所託,千里迢迢親自帶著銀錢糧食,來找貴女要一句明話!」
沒想到最後一條竟然是指控她貪污救災糧款,江淺夏茫然的眨著眼睛,左右看看。
已經看破紅塵的四人,神情也古怪起來。
見她不說話,蕭雨還以為自己終於抓到她的把柄,讓她辯無可辯了,心裡剛升起一絲得勝的快意,下一刻,就忍不住黑了下來。
「噗哈哈哈哈!蕭先生你還真有意思,你就算想要誣陷我,也好歹安個其他罪名給我啊?貪污救災糧款?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江淺夏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水都笑出來了,襯得蕭雨的臉,黑的更是和鍋底一樣。 「哼!證據都在面前了,貴女難道還要抵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