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心如動，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
“滴答……”
血水一滴一滴的從軟劍的劍刃上滴落，壓彎了地上的青草，濺起一朵一朵的妖嬈的血蓮。
“長雪！”楚懷風瞳孔驀然睜大，立刻上前在宿長雪的左臂點了兩下，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塊布將肩膀處的傷口包裹了起來，止住了潺潺流出的血。
以極快的速度處理好傷口，楚懷風才得空出來，一雙眼裏都是噴薄出的怒火。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才忍住了自己想要罵人的衝動。聲音壓得異常低沉，“長雪，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
她根本沒想到，長雪會以這樣極端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自斷一臂！這和斷了她的一臂有什麽區別？
可這就是他的決定，她無法去幹涉。
但……如果，方才她能夠反應再快一點……
可是長雪的軟件間來藏在腰間，若不出手，她根本不會知道！
深吸了一口氣，楚懷風才忍住了心中的情緒。
宿長雪臉色煞白，突然斷去的一臂讓他有些不平衡的晃動了一下身子。但是很快就習慣的平穩的站定了下來。
他並沒有回答楚懷風的話，而是看著眼前已經是一片呆滯的易輕歌，沉聲冷道：“今日，宿長雪自斷一臂還公主殿下對長雪的一番情意。來日，當我家小姐歸土之後，宿長雪再自殺還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如此，公主殿下可還滿意？”
或許是因為斷了一條臂膀，導致他說話也帶著一點虛弱。可卻絲毫沒有影響他那每一個字的沉重。
當年，楚懷風便曾說過。宿長雪雖足智多謀，圓潤狡猾，可骨子裏剛的很。而，剛極，則易折。
易輕歌在宿長雪動手的那一刻，整個人就已經傻了，她雙眼毫無焦距的盯著宿長雪的左肩。即便是已經用布包裹住了傷口，可血水依舊透了出來，將衣服都浸透。
心裏一下子沉到了深淵，一時間，仿佛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追逐了宿長雪這麽久，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絕望。
那是一種毫無希望，甚至沒有前路的絕望。
“我……長雪……”易輕歌搖著頭，眼裏的淚水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整個人宛若碎了的瓷娃娃， 怎麽也拚湊不起來。
“長雪……”易輕歌艱難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可因為受了傷，神智也有些渙散，剛起身，就差一點兒泄力又摔了下去。
好不容易才踉蹌的站穩，她害怕又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長雪的麵前，看著那已經缺失了一條手臂的肩膀，不住的搖頭，破碎的聲音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我不過，是想要你留在我身邊罷了啊……”
難道她真的做錯了嗎？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宿長雪仿佛鬆了口氣般的釋然一笑，“既然，恩怨已了，還請公主殿下，以後勿要再苦苦相逼。也不要，再為難，我家小姐……”
說完，長雪整個人身子一晃，無力的倒了下去。
楚懷風立刻將他攬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才堪堪的將宿長雪扶住。
可是此時的宿長雪，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情緒大起大落而昏厥了過去。
“長雪，長雪……”易輕歌驚恐的喚著宿長雪的名字，想要上前檢查宿長雪的身子，卻猛然被另一道聲音喝住。
“公主殿下！”
易輕歌渾身一怔，僵在了原地。
楚懷風深吸了一口氣，“公主殿下，還是請回吧。長雪這條臂膀，是因你而斷，若你……再留在這裏。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你。”
長雪自己的決定是一回事，可於她而言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向來，容不得任何人傷害自己的人半分。
說完，楚懷風便將宿長雪整個身子靠在了自己的身上，扶著他轉身。
“公主殿下，好之為之。”淡淡的留下這句話之後，便扶著宿長雪離開了這裏。
易輕歌卻在原地呆呆的站了很久很久，看著遠處相攜離開的兩人的背影，心裏仿佛撕裂一般的疼痛。
“轟隆！”
天空陡然打起了雷，毫無預兆的，瓢潑的大雨立刻傾瀉了下來。好似為了將地上的血跡衝刷幹淨，雨拚了命的下，豆子大的雨滴不斷的拍在易輕歌的身上。可她卻好似根本沒有感覺似的，眼神空寡的望著前方。
終於，她渾身忽然泄了力，整個身子都癱倒在了地上，雙眼卻是怔怔的望著天空，淚水混雜在雨水裏，竟也分不清了本質。
“今日，宿長雪自斷一臂還公主殿下對長雪的一番情意。來日，當我家小姐歸土之後，宿長雪再自殺還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如此，公主殿下可還滿意？”
宿長雪冰冷決然的聲音在一次在她的耳畔響起，和那雷聲一樣，驚的她心裏發顫，傷的她……體無完膚……
有人說，情如荊棘，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心如動，人則妄動，傷其身痛其骨……
那一年，易輕歌十四歲。
那時候的她還是一個生養在皇室裏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和所有的千金小姐一樣，甚至更為尊貴。
有一些驕縱，還有少女獨有的懵懂稚氣。
樹林裏，一個渾身沾染著血的少女緊緊的跟在前麵的一個白衣勝雪的少年身後。
可仔細看，才發現，那少女身上雖然沾了血，可卻一點兒傷口都沒有。隻是這般邋遢落魄的模樣，和前麵幹淨的纖塵不染的少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忽然，少年停下了腳步，嘴角勾起了一抹有意思的淺笑，回眸看向身後的少女，“我說，你跟著我做什麽？”
而這一回身，少年那張俊美的模糊了男女之間界限的臉，便呈現在了她的麵前。
她一時呆愣住了，就和方才他救自己的時候一樣，她聽見了心砰砰跳動的聲音。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見過生的這般好看的男人，而這個男人，還是她的救命恩人。
“本公主，就是要跟著你！”易輕歌抿著嘴，一副撒潑無賴的語氣，“我不跟著你跟著誰，誰讓你救了我。”
少年有些好笑，漂亮的眼睛眯的彎彎的，眼尾挑著一絲蠱惑人心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