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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不想離開了

  季時亦整張臉的輪廓線條都凜冽了起來,周身的氣壓陡然低沉。


  他這是不甘心再由他安排擺布?


  從什麼時候起?


  或許從他強行將慕清歡送出國就已經在策劃了,或許是更早。


  心裡湧起一陣從未有過的憤怒,但憤怒過後,又是欣慰。


  他的孩子終於長大了,能獨當一面了,季家交到他手上,他也可以放心了,但這個讓他強大的介質,他卻是極度不喜。


  留著時笙,始終是個禍害。


  雙方僵持。


  莫北丞扔了手裡的石塊,想到之前電話里季予南的態度,忍不住冷冷的『哼』了一聲。


  他還以為季予南真的死心了放手不管,能放任他爸弄死時笙呢。


  時笙倚著門,雙手插進外套的衣兜里,肩膀微微聳著,朦朧的燈光里,她的身影都迷糊不清了。


  對這突如其來的反轉,她有幾分意外,又覺得好像是在情理之中,像季予南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甘心一直屈居人之下,哪怕這個人是他的父親。


  她身上穿的單薄,風從領口、褲腿、衣袖灌進去,冰冷刺骨。


  季時亦冷冷的看著她,像是要在她身上戳出幾個洞來,她一瘸一拐的走過去。


  小腿上的傷太疼了,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平時十幾秒的路程,她硬是走了近兩分鐘。


  沒人說話。


  安靜的只有嘩嘩的水流聲。


  腳下的路又不平,她崴了一下,一旁的保鏢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下,「太太,小心。」


  「謝謝,」時笙道了謝,又走了幾步。


  風吹亂了她散著的頭髮,時笙伸手,將糊在臉上的頭髮別到耳後,平靜的問:「我想知道,當年,是不是你讓人放的火?」


  「當年的事警察已經給出判決了,那是場意外,時小姐不識字還是腦子不夠用?需要我給你科普一下『意外』這個詞的意思?」


  時笙咬牙。


  語氣激動,「你就不會良心不安嗎?做這麼多壞事,不怕遭報應嗎?」


  「遭報應?」


  季時亦恨不得將眼前的女人碎屍萬段,他現在,不就是遭了報應嗎?

  他千里迢迢不顧危險的來中國,想方設法要殺了時笙,做了那麼多事,為的是什麼?

  為的是季予南。


  可到頭來呢?

  那個混小子,居然幫著外人來對付他。


  但在時笙面前,他並沒有表現出特別失控,只是冷笑,「你是在拍三生三世輪迴劇嗎?還相信報應這東西?天真成這樣,也難怪經歷了這麼多,還跟只弱雞一樣。」


  時笙:「……」


  她想起之前聽過的一句網路語言。


  有一句MMP,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


  莫北丞送時笙去醫院,打了麻藥,將那團腐肉剜去,重新上藥包紮,為了保險,還打了針破傷風。


  季予南到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白色襯衫,黑色的長款風衣披在肩上,腳上是一雙噌亮的黑色皮鞋。


  他身邊就帶了個凱文,大概是剛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神色有些倦,下巴上冒出了淺淺的鬍渣。


  但並不顯得潦倒,反而有一種動人心魄的性感。


  季時亦和莫北丞都在醫院的走廊里,一坐一站,一夜沒睡,神色也不見半點疲憊,只是眼神更深寂,像看不見底的枯井,黑黝黝的一片。


  尤其是季時亦。


  看到他來,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抿著唇,腮邊的肌肉因為憤怒,不受控制的抖動著。


  手背上青筋綳起,每一條都像是一頭伺機而動的兇猛野獸。


  季予南卻是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走過,父子倆關係向來不好,這樣見面不說話的場景也是時而有之。


  保鏢守在病房門口,見到他來,往旁邊讓了讓,「季少。」


  季予南點頭,神色冷淡的『恩』了一聲,推開病房門,抬腳要走進去。


  季時亦總算是綳不住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一聲招呼不打,連『爸爸』也不叫。


  他當真是養了個好兒子。


  「季予南。」


  男人邁進去一步的腿收回來,回頭看向季時亦,墨黑的眸子里沒有實質,「爸。」


  「你還當我是你爸?」


  他惱怒,目光掃過病房門口站得筆直的保鏢,冷冷的『哼』了一聲,不過,也因為他這一聲『爸』,他的臉色緩和了下來。


  輸在自己兒子手裡,除了惱怒,也是欣慰。


  季時亦這一瞥,季予南便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了,「就算是傀儡,也總會有些自己的想法吧,難不成您希望我一輩子被你壓制著過活?永遠不反抗,連自己想護個女人都要看你的臉色行事。」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男人喘了幾口粗氣,一雙眼睛瞪得瞠圓,臉紅脖子粗的看著面前長身玉立的男人。


  他已經很久沒仔細打量過自己這個兒子了,原本還以為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卻原來已經不知不覺的長成個能獨當一面的男人了。


  這麼大的手筆,不像是一朝一夕間能做成的。


  「慕清歡被你送到法國的時候。」


  「……好好好,」他連說了三個『好』字,臉上神情猙獰,「時笙留著,遲早是個禍害,你自己掂量吧。」


  說完,他一秒鐘都不想再留在這裡,甩手離開了。


  季予南看向莫北丞,唇角勾起,「三哥,謝謝。」


  莫北丞哼了一聲,半晌,淡淡的吐出兩個字,「出息。」


  沉默了片刻,道:「人我交給你了,這次要是再弄丟了,以後別再拿這事來煩我。」


  一夜沒睡,多少有些倦怠。


  莫北丞抬手捏了下眉心,將時笙交給季予南,南喬估計要很長一段時間不待見他了。


  但現在能護她的,也只有季予南了。


  她手上的東西對季家很重要,如果她不願意放棄報仇,之後會是無窮無盡的麻煩,且不說他能不能護住她,就單是為了時笙,還不值得他費這個心力。


  季予南看著病房的門,慢慢的眯起了眼睛,「不會了。」


  是的。


  不會了。


  他再也不會將時笙弄丟了,就是用拷的,也要將她拷在自己身邊。


  這是他在飛機上的十幾個小時,唯一想的事情

  ……


  病房裡。


  時笙在睡覺。


  暖風從空調的出風口吹出來,發出呼呼的聲音。


  被子蓋得很高,遮住了她的下巴,一張臉被熱氣熏得紅撲撲的。


  季予南沒有叫醒她,而是走過去,輕輕的掀開被子——


  醫生說她是小腿受傷了。


  女人沒有季予南那麼高的警覺性,又加上太累,睡得很熟,掀開被子她也沒醒,只是覺得冷,縮了縮腳。


  寬鬆的藍白條紋病號服遮住了她勻稱纖細的小腿,男人彎腰,將褲腿一點一點挽起,露出包著厚厚紗布的小腿。


  看紗布寬度,傷口應該挺長。


  他沒動,就這樣看著。


  直到感覺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才抬頭順著那道目光看過去——


  時笙醒了。


  正睜著一雙黑沉晶亮的眼睛看著他。


  大概是還沒睡醒,眼裡覆著一層茫然,不像之前那般全身是刺,劍拔弩張的樣子。


  他很久沒見過她這副乖巧的樣子了。


  心裡一動,朝她的臉靠了靠,吻上了她的唇。


  時笙的唇瓣柔軟,帶著溫溫的熱度,貼上后便捨不得放開了。


  這些天,他不覺得自己有多想她,偶爾想起,也基本只是想起,不帶什麼感情的情緒。


  但現在真真實實的吻上她的唇,季予南才發現,他對她的想念已經是深入骨髓了,和吃飯呼吸一樣,是自然而然的事。所以,才不會因為排斥讓人時刻都能察覺。


  時笙沒動。


  季予南不知道她是沒睡醒沒反應過來,還是因為他突然的親吻傻了,又或者,她默許。


  無論是哪種,他都不打算現在就停下。


  於是,他撬開她的唇齒,舌尖強勢的滑了進去。怕時笙反抗,還將她的手扣住按在了頭頂。


  這個吻並沒有持續太久,就被門外傳來敲門聲打斷了。


  季予南進來時沒有關門,所以,他雖然不大想理會,但還是鬆開了時笙。


  皺眉,意猶未盡的舔了下唇瓣,才回頭朝門口看去。


  一名年輕女護士端著治療盤站在門口,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在見季予南轉過頭后,立刻染上了一層紅暈,結結巴巴的道:「對……對不起,這位小姐該換藥了。」


  「恩。」


  季予南應了一聲,往旁邊讓了一步,騰出位置讓護士給時笙換藥。


  拆了紗布,那條縫著針的猙獰傷口完完全全暴露在季予南面前,男人的臉色立刻就不太好,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怎麼縫的這麼丑?是美容科的醫生縫的嗎?」


  時笙:「……」


  難得直男還知道美容科,她還以為他會覺得這麼丁點大的傷口縫針是小題大做呢。


  畢竟,上次他背上那條傷,比這嚴重多了。


  護士將拆下的紗布放在治療盤裡,看了眼那道縫合的傷口,和女人白皙到沒有瑕疵的肌膚相比,確實有些醜陋。


  這麼長的傷,就算不縫針,僅用雙面膠粘起來也會有痕迹。


  「先生,縫針的是我們醫院美容科最好的醫生。」  莫三少的朋友,院長親自接待,他們哪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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