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你終於醒了
越甩,眩暈感越重。
艾倫俊逸的臉上有幾處傷口,沒有任何包紮治療過的痕迹,血肉外翻,顯出幾分猙獰恐怖。
血糊了一臉,有已經乾涸的,也有還未乾涸的。
「季予南,」長時間沒說話,艾倫一開口,喉嚨便是一陣干癢。
他忍不住咳了幾聲,卻扯到胸口的傷,咳嗽得愈發厲害了。
男人在劇烈的咳嗽聲中勾唇冷笑,不咸不淡的諷刺:「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去強迫一個女人,你還真是夠有本事的。」
季予南沒搭理他,起身,往後退了一步——
一隻腳正好踩在艾倫的手指指節上。
劇烈的疼痛從指骨傳來,男人痛得悶哼了一聲,眼前的畫面晃了晃。
還未說話,就聽季予南低沉淡漠的嗓音在上方響起:「你求我啊。」
原本還像一灘死水般趴在地上沒有太大動靜的艾倫突然就激動了起來,像一隻困獸伏在地上低低的怒吼:「季予南,你他媽混蛋,有種,你就殺了我,你他媽威脅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
季予南微一擰眉,不耐到了極點,邁開步子重新走回到了窗邊,「讓他給我閉嘴。」
保鏢不知從哪兒找了塊破布塞進艾倫的嘴裡,房間里短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以至於他能清晰的聽到在艾倫的話音落下后,時笙驟然消失的急促呼吸。
季予南微微的挑起眉梢,眼底洶湧起伏著莫名的情緒,「時笙,想讓我放過他,求我啊。」
聲音里掩藏著某種極致的危險。
女人平靜的聲音在他剛說完話便響了起來:「好,我求你,放了他們。」
季予南微眯著眼睛,絲毫沒有因為時笙軟下來的態度生出半點暢快。
相反。
在那個『求』字出口的一剎那,季予南胸腔里那團一直就隱隱存在的怒火反而愈燒愈烈。
他想起了上次在貧民窟陰森狹窄的巷子里,時笙寧願被那些低賤的人侮辱,也不願意開口向他求饒。
哪怕一個字,都不肯說。
而如今,她卻為了艾倫求他。
還求的這麼直接了當,半點委屈的成分都沒有。
她為了艾倫求他——
只要一想到這個,他就沒辦法冷靜。
男人俊美的臉在明亮的光線下陰森扭曲,呼吸很重,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繃緊了。
又低又冷的聲音里透著陰沉沙啞的狠意:「當初寧願被那些男人欺負也不願意求饒,是在欲擒故縱,還是你其實很享受被男人壓在身下的感覺?」
即便早有心理準備季予南不會說出什麼好話,但這明顯的羞辱還是讓時笙深吸了一口氣。
她沒有接話。
「我已經求過你了,該放他們走了吧?」
「求?」耳邊傳來男人綿長的笑聲,「你是沒求過人?還是故意敷衍我?求人該擺出什麼姿態,需要我教你嗎?」
他倒要看看,時笙能為了這個男人做到哪一步?
在他面前總是擺出一副桀驁逞強的模樣,原來也是會求人的。
但她越是服軟求饒,季予南就越是不會讓她好過。
「啪。」
這個聲音……
時笙並不陌生。
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想好了嗎?怎麼求?」
時笙瞳眸重重的一縮,「季予南……」
「你要是沒想好,我就替你決定了。」
同一時間。
槍聲響起。
艾倫低低的悶哼聲傳來,似乎隨時都要虛弱得斷掉一般!
時笙腦子裡那根弦猛的繃緊,渾身一僵,「你瘋了?」
季予南眼神一厲,「就算瘋了,也他媽是你逼瘋的,才一槍而已,死不了,最多流點血……」
「季予南,我求你。」
時笙知道他要什麼。
求人的姿態。
無非就那一種而已。
他要的,不過是像貓捉老鼠那般戲耍他們,看著他們絕望痛苦,以此來填補他丟掉的面子。
時笙雙膝一彎,朝著地面直直的跪了下去。
地上沒鋪地毯,是裸的地板磚,這樣的距離跪下去,兩邊膝蓋都鑽心的疼。
『砰』的一聲響。
像一記悶拳砸在季予南的胸口上。
他握著手機的手不可控制的輕輕顫抖,薄唇抿成一條線,許久沒能說出話來。
另一隻沒握手機的手緊緊壓著胸口,從心尖上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整張臉急速的慘白下去,額頭上很快覆上了一層薄汗。
一旁的保鏢見他臉色不對,叫了聲『季少』便要上前來探究竟,被季予南抬手阻止了。
時笙閉了閉眼,才將眼睛里洶湧而出的淚意逼回去,「季予南,我求你,放過他們,如果你還有什麼不痛快,沖著我來,別牽連無辜的人。」
她狠狠的一頭撞在地上,右邊額頭都腫了。
「季予南,我求你了,放過他們吧。」
這個動作讓時笙眼眶裡一直搖搖欲墜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用將證據曝光來威脅季予南放過那些幫她逃跑的人。
但最終。
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季予南不要臉的程度。
時笙面無表情,緊接著又是一個響頭磕在地板上,「我求你了。」
季予南後退了兩步,他分辨不出此刻自己心裡是種怎樣的情緒,這一動,似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的尊嚴呢?」
她居然為了這個男人給自己下跪。
時笙無聲的笑了一下。
尊嚴?
和人命相比,尊嚴算什麼?
她現在的境況,又如何能承擔起這麼沉重的責任。
如果只是她一個人,她可以硬氣的不服軟,不認輸。
但那麼多人,憑什麼為她的硬氣買單。
「我求……」
時笙的身子彎到一半。
『砰砰砰』的幾聲槍響,電話斷了。
這次,她甚至連艾倫的聲音都沒聽見。
……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半。
時笙握著手機,維持著磕頭磕一半的姿勢,急促和激烈的喘息聲在房間里格外的清晰。
她死死的捏著手機,手指關節泛白,額頭慢慢抵著地面,像是一隻欲將自己埋進沙堆里的鴕鳥,用力的抵著。
時笙一直在流淚。
似乎感受不到額頭上傳來的痛感。
眼神里是那麼深重的怨毒和恨意。
撐著地面的那隻手緩緩收緊,指甲斷裂,鮮血從指尖湧出來,染紅了掌心下的地板。
「季予南,」她的嗓子像是被什麼卡住了一般,哽咽著重複叫著那個讓她咬牙切齒恨到心裡的名字,「季予南,季予南……」
沒人回應。
手機嘟嘟的一陣忙音后已經自動回到了主桌面,那是一張合影。
她和季予南的。
其實也算不上是合影,只是一同入境而已。
不知道那個男人什麼時候拍的,又是什麼時候設置成桌面的。
因為某種原因,她看見了,卻一直沒換。
現在再看,卻只覺得無盡的諷刺。
時笙的額頭貼著冰涼的地面,疼痛和眩暈讓她幾乎沒辦法
艾倫。
對不起。
是我連累了你。
如果不是認識她,他現在還是那個為了和父親慪氣,處處挑戰極限運動的少年。
也許會死。
也許不會!
但他一定是死得轟轟烈烈,成為無人超越的里程碑。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安靜的,沒有任何意義的……
死去。
…………
時笙不知道自己是睡過去了,還是暈過去了,醒來的時候還躺在地板上,身體冰涼,額頭滾燙,腦袋昏昏沉沉的。
額頭上清晰的痛楚傳來。
她伸手一摸,已經腫起了很大的一片。
發燒了。
時笙從地上爬起來,踉蹌了幾步倒在床上,拉過被子,閉上眼睛又沉沉的睡過去了。
她想喝水,但酒店房間沒有現成的,需要拿熱水壺接了水燒開。
不想動,就強迫自己忍下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
床很軟,很暖,再加上心力交瘁。
睡夢中,手背上像被螞蟻咬了一下,她條件反射的一縮手,但被握住了。
那點疼並沒有持續多久,時笙很快便忘記了。
等醒來后,才發現自己是躺在醫院裡。
周圍是一片標誌性的雪白,頭頂的支架上掛著藥品,那根透明的細管一直順著藥瓶連接到她的手背。
床邊的椅子上坐了個人。
十幾歲年紀的一個小男孩,正雙手環胸打盹,聽到聲音,猛的睜開眼睛。
見時笙正撐著身子準備坐起來,驚喜的問道:「你終於醒了,可嚇死我們了,發燒都燒到40°了。」 他用的是本地的語言,時笙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