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 (2)

  闊別一年,我終於再度坐到麻雀台前。


  我純熟地洗牌、疊牌、打牌。


  “清一色。”


  “大四喜。”


  “十三麽。”


  我手風很順,連續吃了幾鋪大牌。


  坐在對麵的陳師奶低聲咒罵著,手裏抓著鈔票,不情不願地交給我。


  我贏了又贏,一家贏三家。


  胡小姐說:“再輸就不玩了。”


  於是,我故意把手中的好牌打出去。


  “對對糊。”楊太說。


  “杠上自摸。”胡小姐說。


  “海底撈月。”陳師奶說。


  我一連出了幾次銃,把贏來的錢都輸幹淨。


  接下來,我一直輸,一直輸,不到兩小時,已把口袋裏的幾千塊輸掉。


  牌友們笑遂顏開,我卻木無表情。
——

  無論贏錢、輸錢,我一直是這副撲克麵。


  我根本不在乎。


  別誤會,我不是富人,口袋裏的錢都是貪早摸黑,辛辛苦苦,一分一毫地賺來的。


  但把這些辛苦錢一把一把地輸掉,我心裏卻有些痛快。
——

  一種自甘墮落的痛快。


  反正,我墮落與否,沒有人會在乎。


  雲姐?她怎麽還有空理會我?她正忙著與舊情人訴衷情……
——

  那個兩人相擁的畫麵,一直在我腦海裏徘徊不去。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嫉妒。


  我和雲姐,隻是合夥人。


  我們相識於患難之中。


  我們在對方的勸勉下,不單戒了賭,還頂讓了一間小食店,開展兩人的合夥生意。


  日子平淡、辛勞,但安樂。


  漸漸,我喜歡了雲姐。


  我不敢告白,隻因沒信心可以給她幸福。


  好了,現在雲姐的舊情人回來了,兩人從此以後,便可以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


  而我,隻是不相幹的過客。


  對不起,我不會祝福她們,我隻是凡人。


  我打算結束小食店,然後把下半生沉淪在賭海中。
——

  反正,沒人在乎……


  到了最後,我不單把錢輸光,還欠了楊太太兩千。


  我隻得暫時休戰,到附近的櫃員機取現金。


  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轉身,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你騙我去買貨,卻原來是跑去賭錢。”雲姐咬著唇:“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不出聲。


  “當初,是你勸我戒賭,說兩人同心合力,重新開始,以後有粥食粥,有飯食飯,你怎麽把諾言都忘幹淨?”


  “不錯是重新開始,卻不是你和我!”我牽牽嘴角。


  “這是什麽意思?”


  我嘶聲叫:“你的舊情人回來了,要與你重新開始,別以為我是笨蛋,什麽都不知道!”


  雲姐明顯一楞,說不出話來。


  我看見她這模樣,心裏更是難過,轉身就走。


  “等等-——”她拉著我的手臂:“先把話說清楚。”


  “還有什麽好說的?”我撥開她的手:“我明天便把店關了,剩下多少錢都給你存進銀行戶口,以後我倆各走各路。”


  “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雲姐再次抓著我的肩膀:“誰告訴你,我的舊情人回來了?”


  “那用得著別人告訴?是我親眼看見的,你倆在店裏摟抱在一起,別想否認!”


  “地滑,我險些跌倒,她扶我一把而已。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她來給我送帖子-——她要結婚了。”


  我看著她手裏的喜帖,恨不得地上立時出現一個洞,好讓我躲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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