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看護

  我剛剛參加完朋友替我舉辦的生日會，慶祝我三十大壽。


  誰知道，我的人生已到此為止。
——

  我醉駕、撞車、小腦部份組織受損、左半邊身完全癱瘓。


  我的世界像是給關了燈。


  我無法接受現實，自暴自棄，拒絕任何治療，任由自己的肉身腐壞、化泥。


  任憑家人、朋友如何鼓勵勸說，我完全無動於衷，他們最後隻得放棄。


  我卻也沒有勇氣自殺，隻管呆著臉，植物般過日子。


  直至——

  “你好，我是你的私家看護。”


  我心猛然一跳，轉頭，看見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你，為什麽會是你？”


  “我領有專業看護資格。”心悅一板一眼地說：“你要看我的證書嗎？”


  “三年前我倆分手，你不是說過永遠不要相見？”我的聲音嘶啞：“你來這裏看我笑話麽？”


  “對，我就是要看你笑話。”她牽著嘴角：“這是你應得的報應。”


  “走！”我尖叫：“立刻走！”


  “你想我走，隻有一個辦法-——”她施施然地說：“站起來，拉開大門讓我走。”


  “你明知道我辦不到。”我咬緊牙關：“我手腳都是廢的，不中用。”


  “那不好意思了，你以後都要對著這張討厭的臉，直至永遠。”她獰笑著。


  我一時急怒攻心，竟暈了過去。


  當我再睜開眼睛，看見心悅正伏在我床邊歇息。


  她的鬢邊竟有幾縷白發。


  我的智商仍在，當然知道她是用“激將法”。


  我很慚愧——當年，我曾經承諾過愛她護她一輩子，誰知道兩年不到，便變心出軌了。現在，更


  成了殘廢，連累她為我操心。
——

  心悅本來是個優悠上班族，現在為了我，竟不嫌髒不嫌累，當起私家看護來。


  難道真有前世欠債這回事？

  我問自己：“要沉淪下去，還是重新站起來？”


  我可以殘忍地放棄自己，但實在狠不下心來讓一個深愛我的人失望。


  為了心悅，我一定要振作。


  我在心裏暗暗起誓：“一定要再次站起來，牽著她的手，步進教堂。”


  心悅當天便搬進我家。


  她知道我不願意別人看見我的窘態，所以直接把傭人辭掉，把家頭細務一力承擔起來。


  她為我製訂營養餐單及複康運動時間表。


  每天，替我洗澡、穿衣服。
——

  我的身體醜陋、腐朽、荒廢，她卻嗬護備至，仿如照顧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


  後來，她專誠拜了位老中醫為師，學習經絡拍打法。
——

  她讓我躺著或坐著、用掌心在我身體各個穴位、關節拍打。因為老中醫說越大力時間越長越

  有效，所以她總是很用力，把我打得呱呱亂叫。


  我們還會遊泳。心悅讓我穿上救生衣，摟抱著我在水中慢慢活動。
——

  我閉上眼睛，不單感受到被水包圍的清涼舒適自在，更重要的是，是心悅無微不至的愛……


  我們日夕相對，也沒多說話。很多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彼此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轉眼間，已是半年過去。


  我的進步是叫人吃驚的，雖然沒有完全康複，但手腳已經活動自如。


  我暗中訂了鮮花和鑽戒，今晚，我會向心悅求婚，讓她成為我永遠的私家看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