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疑點
林達浪的嗓門不小,但是他這冷不丁的一句話,在小小的麵館里居然沒引起什麼波瀾。麵館人太多太噪雜了,我坐在這小子的對面,才勉強聽明白他在說什麼。
就在林達浪說話的時候,服務員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將一碟醬大骨和一碟透亮喜人的蘿蔔絲放在了我們面前。
林達浪一看上菜了,趕緊抄起筷子拿了一塊醬大骨,準備開吃。我趕緊伸手摁下了他的筷子:「先別著急吃呀!說說什麼叫移情和反移情。」
我只摁下了筷子,確並沒能擋住林達浪吃貨的心。這傢伙騰出左手,直接抓起筷子上的那塊醬大骨,塞到了嘴裡。
「這有什麼可說的,我說的東西,隊長也懂。至於牧哥你……其實你知不知道,沒啥意義。」
我一看林達浪這小子膽子是越來越肥了。之前甭管怎麼說,還拿我當一個老大哥。自從上一次我倆破了大案,領導們又是表揚,又是許諾獎金,這小子就徹底的膨脹了,現在說話經常擠兌別人。
我心說這還得了,整個刑偵隊,就林達浪這一個小子比我資歷低,我也就能欺負欺負他。現在這小子妄想爬到我的頭上,那是絕對不允許的,我必須好好敲打敲打這小子。
「怎麼叫我知道了也沒用?我只是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還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呢?」
我就算再外行,也畢竟是刑偵科班出身,對於心理學,還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皮毛的。此刻雖然是話趕話,但我也並不是純粹的打腫臉充胖子。
「你說的移情和反移情,不過是心理醫師在治療患者的時候,雙方互相影響互相改變的一種情況。」
我一邊努力回憶著在學校選修課上學過的內容,一邊盡量把話說的籠統一點兒,免得出錯。
隊長應該看出來我在硬撐,及時的出來幫我解圍。
「所謂的移情,是指心理醫師在為患者進行治療的過程中,利用自己和患者建立起來的信任關係,影響病人的思維方式和行事習慣。幾乎所有的心理治療,都是利用移情原理作為基礎。」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我趕緊撿便宜賣乖,一個勁兒的點頭。
「這東西我在學校的時候多少理解過一點兒,我也就知道大體的意思,肯定不能像隊長描述的這麼準確。」我也不敢表現的太囂張了,免得隊長不幫我解圍了。
隊長白了我一眼,顯然知道我打的什麼算盤,不過他也沒和我一般見識。
「至於反移情,也是在心理治療中,經常遇到的問題。醫生和患者建立了互相信任的基礎,醫生可以影響到病人,反過來,病人的心理狀況,也同樣會影響到醫師。」
「這種反移情情況,最早被人發現,是在上世紀60年代的多倫多。當地一位原本滴酒不沾的醫師在為一位酗酒成癮的患者治療酒癮時,被患者反向引導,迷戀上了酒精最終不得不被送去強制戒酒。這起事件發生后在心理學屆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更有人發現,這位醫師的情況,不是個例。有的醫師為患有二戰綜合症的老兵進行心理輔導的時候,也會誘發焦慮症、狂暴症等心理癥狀。有的醫師為自閉症兒童進行輔導的時候,也會有厭世的心理傾向。」
隊長的距離,簡單明了,這下我徹底的明白了過來。移情,就是指醫生對患者的影響。反移情,指的是患者反過來影響醫生。再結合到我們這起案子里,隊長的意思是說,我們面對的這位模仿者,可能不是看過岳清醫患記錄的醫師,他可能壓根就是岳清的患者。
岳清在對他進行心理治療的時候,產生了反移情關係,醫生對患者產生了依賴的情緒,從而將那些醫療檔案全都告知了對方。
看到我長時間沉默不語,隊長馬上就意識到,我是聯想到這一茬了,這傢伙放下了啤酒杯,慢悠悠的說到:
「我做出岳清被反移情心理影響這個假設,不是沒有道理的。目前來看,模仿者的行動半徑,就在a市,他應該就是a市人。但是a市比較知名的心理學專家,也就是岳清了。」
我倒不認為隊長說的一定就對,如果是外地的學者,也完全可以特地來到a市,模仿型作案。隊長只是給我們提供了一點思路,我們之前的想法,可能有一些狹隘了,犯罪嫌疑人不僅可以是看過醫療報告的心理學醫師,也有可能是岳清的醫療對象。
「那這麼說,我們這一趟根本沒有任何的收穫,兇手可以是任何人!」
林達浪一邊啃著醬大骨,一邊哼哼著。他這句話雖然不太走心,但卻是事實。我們忙了這麼一趟,根本沒能縮小犯罪嫌疑人的範圍,我們唯一知道的,就是兇手一定和岳清有著某種關聯。但是這個信息還是太籠統了。
正說著話,我們久等的過油肉終於上桌了。我們三個自覺的停止了討論案情,紛紛拿起了筷子,食指大動。
這家麵館的生意如此火爆,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首先這家的份量就不小,滿滿的一大海碗,看著就特別實惠。
名為過油麵,並不是說面要過油,而是指覆蓋在面上的幾片過油肉。大片的豬肉腌漬之後入油鍋烹炸,體表金黃,隔著好遠都能聞到濃濃的肉香。
幾口面下去,空癟的胃腸終於有了滿足感,整個人說不出的舒暢。
「這家的麵條有點兒意思。過油的東西,本來應該吃起來油膩,但是配上清湯的麵條,竟然抵消了這種油膩,同時麵條吃起來也不寡淡。服務員推薦的爽口蘿蔔更是沒的說,無論是吃醬大骨還是吃麵條,都特別的般配。」
林達浪這小子是一個十足的吃貨,一邊吃,還一邊若有其事的點評。
不過這傢伙說話可一點兒都沒耽誤吃面,呼嚕呼嚕幾下,他面前的海碗就空了一半。
其實我這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我自己知道,此刻我的吃相,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我又一臉吞了好幾口麵條,這才過足了癮,放慢了吃面的速度。我這才發現,我和林達浪都快把臉伸到海碗里去了,一旁的隊長卻皺著眉頭,不知道再想什麼。
「隊長,你是要休閑,這麼好吃的麵條,你都不吃?」
林達浪說著話,大大方方的從隊長的碗里撿了一塊過油肉,塞到了自己的嘴裡。
不知道隊長是在意影響,不好意思和林達浪計較,還是心思壓根就不在吃上。這傢伙喃喃自語著:「很般配……」
林達浪滿腦子就惦記著吃,他還以為隊長是在說爽口蘿蔔呢,隨口就回應道:「沒錯,是非常的般配。這蘿蔔酸甜口的,水分又足,吃起來特別的清口。醬大骨和過油肉再怎麼油膩,一口蘿蔔吃下去,也全都解了。」
我一看隊長這個狀態,就明顯不是在想著吃。我趕緊打斷了林達浪的話。
「隊長,你到底說什麼很般配?」
隊長乾脆把筷子放下,徹底不吃了。
「你們想想,今天見的那三個傢伙,是不是問題很大?」
我下意識的就搖搖頭:「有問題?我怎麼沒覺得?」
我仔細想了想,如果硬要說有問題,也就是那個鄧柳詩有點兒輕微的公主病。但是現在的女生,又有哪個不是這副模樣。鄧柳詩只能說有一些霸道,但是並不能說是有問題。
一旁的林達浪又一次從隊長的碗里偷肉,同時還大大咧咧的嚷嚷著:「是嗎?我怎麼沒發現?」
這傢伙塞了滿滿一嘴的肉,說話的時候嘴角還往下流肉汁,這副沒羞沒臊的左派,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偷吃了一樣。
隊長現在顯然是沒有閑心顧及這個蠢貨,他食指在桌面上敲擊出一串聲響,彷彿是在跟我交流,又彷彿是在自說自話:「你不覺得很怪嗎?」
隊長這話說的沒頭沒尾,我就故意不問個明白,而是敷衍道:「對對對,確實很怪!」
隊長看了我一眼,知道我是在敷衍他,這傢伙也不生氣,繼續說道:「你想一想,就好比你在工作中,總有人欺負你,你還會繼續在這兒幹嗎?你就不想走人?」
隊長的意思我明白,他是在說那個李曉東。
「我們都能看得出來,鄧柳詩欺負李曉東絕對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鄧柳詩也說過,按照他們三人的能力與成績,在其他的心理輔導機構,輕輕鬆鬆就能賺到月薪一萬以上。李曉東在這兒賺的又少,又整天受氣,他怎麼不拍拍屁股走人呢?就算是兼職,他也完全可以去賺的更多,氣氛更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