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巫醫
一間陰寒潮濕的小屋裏。
“我這是……”
躺在床上的農家打扮的女孩兒醒了過來，看著陌生的天花板，感覺到身體陣陣虛脫乏力，腹部還在時不時地傳來陣痛，讓她對自己現在的情況感到愈發茫然。
是做噩夢了嗎？珍娜這樣懷疑著。如果真的是做噩夢的話，那麽感到不舒服也是情有可原的了，而且，她心裏也在期望著，腦海中閃過的那一幕，真的隻是一場噩夢而已。
“醒了嗎？小姑娘？”
旁邊傳來一位老爺爺慈祥的嗓音，珍娜在床上側過頭看去。
牆角的書桌旁，一位白發蒼蒼、身穿黑色布衣的老者，正在翻閱著一本厚重的書籍，就像是一位正在修訂詞典的智者。
“老爺爺，我……”
“別著急，小姑娘，你受的傷不輕，先在床上好好休息。”
“謝謝您救了我，老爺爺。”
現實印證了自己的記憶是真實發生過的，那並不隻是一場噩夢而已，珍娜的心裏感到十分的悲痛。天災降臨，至親家人生死未卜，自己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但是珍娜一時間真的想要隨家人一同死去。不過，這位白胡須的老爺爺好容易將自己救回來，當著救命恩人的麵，至少不能夠因為悲痛尋死覓活，那可就太辜負恩人救了自己一命了。
這位老爺爺慈眉善目，疏攏整齊的白發和修長的胡須，讓人一眼就能感覺到，他一定是位心地善良的老醫生。
咚咚咚！
這時候，外麵忽然有敲木門的聲音傳來。
“哦哦！看來是有客人來了。小姑娘先好好休息，我去會會客人。”
“嗯，好的，老爺爺。”
珍娜輕聲回答道。
老者站起身來，拄著一根黑色的木杖，朝著門口走了過去。
珍娜遠遠地，聽到來者是一位語調溫和儒雅的青年。
“學生阿蘭蒂爾，見過卡斯帕洛大夫。”
果然，這位老爺爺是一位學識淵博的醫生。老爺爺應當是退休隱居於此地的，現在有他以前的學生前來求教。
“阿蘭蒂爾……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烏尤思金的學生吧？”
“大夫記得不錯，烏尤思金確實是我的老師。”
“嗯，烏尤思金致力於魂學係，他的衣缽傳承，想來是十分豐厚的。不過，我平日裏與他也無甚來往，你來我這裏又所為何事？”
卡斯帕洛對阿蘭蒂爾的來訪，並沒有表示歡迎，反而是有些下逐客令的意思。亡靈術士大多是獨自閉門造車地進行研究，很少有什麽展開合作的時候，而主動登門造訪的情況，更多是來上門找茬的。
烏尤思金是幽魂學者，而卡斯帕洛則是一名醫生，一名擅長瘟疫和外科手術的亡靈巫醫，就算是晚輩有疑惑想找前輩請教，在幽魂這方麵，他也沒什麽能夠幫上忙的。阿蘭蒂爾就算是交再豐厚的束脩也是沒有用的。
卡斯帕洛看在對方年紀尚輕、輩分尚淺的份兒上，沒有直接大打出手，而是好言相勸，對於亡靈術士這個群體來說，已經可以稱得上是通情達理、寬以待人了。
“大夫，學生這次來，並沒有其他的事情，隻是有些小動作，希望您能通融方便。”
“如此說來，這裏麵，是有你摻了一手的成分？”
卡斯帕洛大夫所指的，正是這場浩浩湯湯的骷髏大軍。
“並非如此，學生另外有事要與雄鹿領主合作，因此您所說的這些，目前階段也是學生的敵人。”
雖然卡斯帕洛沒有將喜怒表現出來，但是阿蘭蒂爾能夠推敲得到，卡斯帕洛對這場亡靈天災的行動，還是比較傾向於反對的。因此才把自己的立場如實說了出來，就現階段而言，阿蘭蒂爾也要在暗地裏協助哈特領主，先擊退這股妨礙計劃的骷髏軍團。然後，他和哈特領主之間的計劃與協議，才能夠順利地繼續實施。
“原來是這樣。”
卡斯帕洛大夫的口吻略微緩和了一些。相比於馬卡爾突然組織的亡靈天災攻城，阿蘭蒂爾這個反對黨則是在展開行動時，提前通知了一下隱居在雄鹿領西北的自己，並且與自己商量通融。就為人處世來說，阿蘭蒂爾這個年輕人，也是要比馬卡爾這個老牌的亡靈術士更好。
雖然，亡靈術士做的本就是死人勾當，越老道的亡靈術士行事風格往往越不是人。
不過，卡斯帕洛大夫盡管自身也是亡靈術士，而且還是一個通過詛咒魔法，使自己達到永生的大巫妖，但他在靈魂層麵，始終自認為是一位治病救傷的醫生。身為亡靈地段資曆最深的赫萊仕議會成員之一的他，意料之外的是個很有人性的亡靈術士。
“那，你就放開手去幹吧！這件事情上，老夫不會與你為難。”
雖然隻是承諾不與為難，而並沒有承諾幫忙，但這就已經很難得了。這就相當於阿蘭蒂爾與卡斯帕洛成功簽訂了不戰之約，事先打好了招呼。反之，沒有與卡斯帕洛打好招呼的馬卡爾等一眾亡靈術士，如果他們的行動又侵犯到卡斯帕洛的地方，那麽卡斯帕洛就會理所應當地站在他們的對立麵。
“非常感謝您，大夫。”
不多惹沒必要的敵人，這是阿蘭蒂爾的一貫行事風格，而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這也是一種對抗策略。
阿蘭蒂爾告辭離開之後，卡斯帕洛大夫又從實力強大的亡靈術士模式，回歸到了一位隱居老醫生的狀態，嚴肅的表情回歸到了溫和，來到屋子裏，看向躺在床上的珍娜。
此前卡斯帕洛和阿蘭蒂爾的對話中，並沒有明確出現有關亡靈的詞匯，至少就一個外行人的角度來看待，他們也隻是普通的退休老師，和以前的學生之間的關係。
“哈哈，挺能惹是生非的一個小子，居然折騰出花兒來了。”
卡斯帕洛大夫的語氣，氣憤裏又不乏有些喜悅，就像是一位退休老師，見到了自己以前的一名天資聰穎，且特別能調皮搗蛋的學生，如今得以成才的感受。雖然表麵上是又被那鬼精的學生給惹得很生氣，實際上卻滿是欣慰和驕傲。
“老爺爺，也是一位嚴厲的老師啊！”
珍娜不禁感歎道。
“哼！那當然，嚴師才能出高徒嘛！”
卡斯帕洛大夫惟妙惟肖地抬起了下巴，頗有一副老教書匠的酸腐氣質，就好像真的隻是位普通的退休醫師一樣，叫人看不出任何破綻。
卡斯帕洛大夫走到牆邊，將自己的手杖靠在牆上，然後又轉過身來看向珍娜。
“小姑娘，雖然說起來顯得有些殘酷，但現實畢竟就是這樣殘酷的，你現在也該好好地想一想，自己今後該何去何從了。”
卡斯帕洛之所以救下隻剩半口氣珍娜一命，一方麵是處於他醫生的職業操守，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看到珍娜有著比較不錯的土元素感知力，談不上多麽有天賦，但至少是足夠在魔法上登堂入室的資質，這才能夠在亡靈的骨刀下僥幸存留一息。
“……”
珍娜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不急，養傷還有一段時間，你可以慢慢考慮。”
這孩子並不擅長把握機會，卡斯帕洛大夫心中暗自無奈。尤其是對比著剛才，那個處事縝密的阿蘭蒂爾，更是顯得差遠了。
“老爺爺，等傷好之後，我想去城裏打工。雖然家已經沒有了，但即使是隻有自己，也應該堅強地好好活下去。”
如果卡斯帕洛大夫真的隻是個普通的老醫生的話，聽到珍娜這樣回答，他應該是很滿意的。但畢竟，卡斯帕洛大夫有著更深層的身份。
如果珍娜說，她想要留在自己身邊，做一名學徒的話，卡斯帕洛是願意收下她的。雖然談不上多麽有天賦，但至少是個可塑之才。可惜，她沒有那麽強的主動意識，那麽卡斯帕洛大夫也沒有催著她向自己學習的必要。
而對於珍娜來書，她並非不想向卡斯帕洛大夫學習醫術，事實上她很想，失去了所有親人，她是很想依賴這位救了自己的恩人的。但是，農家出身的她，畢竟眼界短淺，對於有知識的人，她是抱有敬畏之心的。所以，不識字的珍娜自覺卑微，不敢主動大膽地去提出“過分”的請求。
自己進城裏務工，每個季度都用自己的工錢買一些禮品來慰問一下這位老醫生，將他當做自己的長輩來孝敬，這是珍娜認為最合適的一種報恩方式。
小科普：古代學生與教師初見麵時，必先奉贈禮物，表示敬意，名曰“束脩”。“束脩”就是一束肉幹，又稱肉脯，有點類似現在的臘肉。古人對老師是十分尊敬的，對孩子的教育非常重視。因此，在孩子入學拜師時，人們一般都要給老師送上珍貴的“束脩”作為見麵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