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瓦諾遺民

  相比於雷拉格等人在熱情地組建隊伍，碧翠絲老師則是退至眾人身後，腦袋朝一旁的方向扭了過去，不願再多看這位弗瑞加小姐一眼。


  在雷拉格等人看來，弗瑞加小姐是主子，她身後跟著的班森，完全是侍從或者陪襯。


  而碧翠絲卻能一眼看得清楚，那名為班森的瘦弱青年，身上有著更為明顯的瓦諾遺族特征。至於這位弗瑞加小姐，身上也是有著些許瓦諾遺族樣貌特征的，隻不過她的血脈要明顯地淡薄。


  瓦諾族的樣貌，照外人來看的話，其實是瘦小且醜陋的，班森就很好地符合了這個形象，而弗瑞加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位豐滿美麗的女性，足可見在她的血脈當中，瓦諾族所占遺傳因素實在是很少的一部分。


  有了巴倫德、弗瑞加，兩名在鐵肺鎮冒險者工會名望相當高的人參與，這次探尋紅眼巨人行動的人氣，也愈發提升了上來。


  “任務報酬，有保障吧？”


  一名從剛才就一直在暗處觀望的斥候青年，此刻也出現在了眾人麵前，申請加入隊伍。


  “歡迎，小哥，凱文。”


  看來弗瑞加與這位青年很是相熟，用她獨特的緩慢語調，主動地朝著對方打起了招呼。


  “很榮幸，弗瑞加小姐。”


  黑色的麵巾之下，傳出男子不冷不熱的聲音。肩上披著破破爛爛的短鬥篷，雙手是一副薄皮手套，雙腳踩著輕質皮靴，雖然看起來年輕，但從衣著形象上能讓人感覺到是個熟練老手。


  “‘西境之狐’一起組隊，很難得的機會啊！”


  巴倫德也上前來打招呼道，這位凱文小哥的來頭可不算小。


  “‘剛力之錘’閣下過譽了。”


  巴倫德在當地也是有自己的稱號的。


  西境之狐，棕熊領西北境有名的獨行俠，人們耳中經常聽到他的這個稱號，但至於他本人，卻很少有人能確認行蹤。正如同他的稱號一樣，有著狐狸一般的狡猾隱匿。


  不過，棕熊領崇尚力量與體質的實力，有著最高讚譽的動物，莫過於領屬命名的棕熊，而狐狸更多的卻令人容易聯想到狼，並且棕熊領對孤狼領的印象也談不上多麽友好，甚至還有著比較強烈的競爭意識，常有人將棕熊領和孤狼領的軍隊戰力進行比較。所以，“西境之狐”這個稱號就棕熊領來說，或許，不算是什麽美稱吧？


  “這位應該便是青眼伯爵，雷拉格先生？以及後麵這位美麗的，紫瞳巫女伊拉雅小姐？久仰二位。”


  有些出乎意料，凱文倒是對雷拉格頗為注意，而且能夠認識雷拉格的身份。


  雖然雷拉格在帝都受封伯爵是一段時間以前了，但這次封賞之後雷拉格並沒有怎麽在政壇上有過動靜，而是直接返回極北學院了。最近一次以“伯爵”的身份活躍在世人麵前，則是前些日子在熊爪村的時候。


  “伯爵”和“久仰”兩個詞匯，傳達給雷拉格很多的信息量。


  至於伊拉雅這“紫瞳巫女”的別稱，和自己的“蒼藍劍客”名號倒是對應上了，無論紫青顏色上還是巫劍職業上。市井流言的傳話，還算有些意思。


  “幸會。”


  雷拉格並沒有想要隱瞞自己的意思，對方認出來便認出來了，自己也沒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更何況，極北學院前來解決紅眼巨人事件，對外有些宣傳的話倒也不錯。於是伸出手來，主動與對方相握，以示友好。


  一天的時間，用來集合隊伍，製定詳細的提前計劃和作戰安排，這是一支完全臨時組成的隊伍，雖然隊伍中的全是冒險者老手，但調查巨人的任務相當嚴峻，尤其還是狂暴化的紅眼巨人，所以適當的準備是必要的。


  而負責商討計劃的，主要是雷拉格、戴安娜、巴倫德三人。極北學院的法師們並不是隨軍法師出身，像雷拉格這樣有冒險者經驗和帶兵打仗能力的實在是鳳毛麟角。弗瑞加直接和極北學院的大家一起劃入了中隊，並且順帶她的隨從護衛班森。凱文是獨行俠，而其他鐵肺鎮的戰士們則多信服巴倫德的能力和名望。至於達理西，也是被巴倫德大叔“代理”了發言權，很少有能插得上話的機會。


  澤奈德拉著伊拉雅和夏洛蒂一起，去了一旁的小桌子，各自點了一份兒喜歡的飲品，然後又開始閑聊起了基礎通用魔法的話題來。


  碧翠絲老師則是獨自坐了一桌，點了幾瓶美酒，開始享受了起來。出發估計要等到明天，今天正好可以稍微放鬆一下。


  不過，卻是有人主動前來找她搭話。


  “請問，我，可以嗎？”


  來人是弗瑞加小姐。


  “哦？喝酒的話隨意。”


  碧翠絲又灌了一口，帶著濃濃的酒氣，給了弗瑞加一個算是同意的答複。


  “嗯，謝謝。服務員小姐，一杯葡萄酒，謝謝。”


  碧翠絲這樣等級的酒精濃度，弗瑞加是承受不住的，所以便要了一份酒精濃度相對較低的果酒。


  陪著碧翠絲抿了幾口葡萄酒之後，弗瑞加深呼吸了一下，仿佛在下定決心一般，終於主動開口。


  “族姐，請問極北學院，能否招收……”


  弗瑞加的話才說道一半兒上，語氣已然顫抖到了不能自已的程度，她自己也知道這是不情之請，但仍想要嚐試一下這次機會。


  “嗝！”


  碧翠絲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徹底打斷了弗瑞加的話。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極北學院不問種族、社會、階級，法師們天南海北匯聚於此，共同探討魔法奧秘。但是，如果他沒有魔法天賦的話，這樣的學生即使進了極北學院，他在那裏也完全找不到生活樂趣。”


  弗瑞加欲言又止。


  “以你的本事，要養活一個吃白飯的人，也綽綽有餘。他既沒有親近魔法的天賦，也沒有擅長戰鬥的體魄，你應當考慮一下，讓他從事戰鬥職業，本身就是不合適的。不如，讓他去過安穩的平凡人生活。你倒是該為自己好好打算一下，我很樂意你來極北學院做我的助教。”


  碧翠絲從未和人說起過自己有瓦諾遺族血脈的事情，並且她的瓦諾血脈也足夠的淡薄，和弗瑞加一樣，外人看不出她們的瓦諾遺族血脈。隻有這支已經瀕臨滅絕的同族，才能夠憑借父母傳授的相麵，互相認出對方。


  碧翠絲遞給弗瑞加一杯自己的烈酒。


  “酒精，可以暫時麻痹自己。”


  弗瑞加接過碧翠絲的酒，然後不顧自己酒量地，將其一飲而盡。


  過高的酒精濃度，使得弗瑞加的腦袋變得昏昏沉沉的，一直都難以開口的心裏話，也隨之敞開。


  “在班森七歲的那年，我和老師在旅館裏遇見了他。當時他的母親剛剛因為梅毒病逝，這孩子也將要被鴇母趕出旅店，但是，老師告訴我，這孩子是少有的，能夠有一半以上血脈的同胞。此後班森便成了我的師弟，追隨老師一起學習魔法，這孩子很勤勉、很刻苦，但……”


  弗瑞加接過碧翠絲再次遞來的酒杯，一飲而盡。


  “讓這孩子成才，是老師臨終的意願，也是我一生的意願……”


  弗瑞加外表上很平淡，雖然臉色因為酒精而顯得發紅，但眼睛卻並沒有流出淚水的濕潤，而正因如此，也就表示了，弗瑞加對班森的期盼，並非是出自感性的悲楚，而是出於理性的決定。


  麵對有著同樣血統的族妹，雖然她們的血脈都很稀薄，瓦諾族完全沒有作為她們主血脈的機會，但碧翠絲依舊展現出了，平時很少表露出的，身為長輩的冷靜。


  “但是在我看來，族人的延續，還是順其自然，不要強求的好。這孩子終究不適合從事戰鬥職業，不妨讓他過平凡人的安穩日子，讓他平淡地成家。如果，他的孩子，能夠有魔法天賦或者習武體魄的話，再教他們學習不遲。反之……”


  碧翠絲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繼續自己灌了一口酒。


  “好了，跟你一起喝酒，並不令人痛快。如果你願意接受邀請，那麽我願意歡迎，如果你不願意，那麽我們就不要互相不痛快了，以免影響組隊。”


  這已然是逐客令了。


  “真是……”


  碧翠絲把頭望向天花板，這也是在給弗瑞加離開的機會。好不容易借著酒精忘掉的事情，卻又再一次回想了起來。等弗瑞加離開之後，碧翠絲打算再自己多喝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