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阿鼻地獄
“陛下當真不顧幾千萬百姓的死活了嗎?”劉國玉問道。
“哼!”昭仁滿臉的不屑:“能遂了你們的願遷去中國的,都不配做朕的臣民!”
“寧死不屈的人才不愧為大和民族的子孫,為了祖先、為了故國舍生取義、殺身成仁也算是死得其所!”
“到了西方淨土,朕也會好好照拂他們的!讓他們永享安樂,不再受苦受難!”
“嗬嗬嗬……”劉國玉冷笑著道:“陛下這話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你會上西天還是要下黃泉我不敢確定,但有一點大概可以信得實,到那時你自己都難以保全,照拂不了任何人!”
“你此言何意?”昭仁逼問道。
“因為無論是上天入地,你都無顏麵對世代先人,列祖列宗們也不會放過你!”
“你少在這裏危言聳聽!”昭仁反唇相譏道:“我們日本皇室百代相傳,綿延不絕。”
“反觀你們中國,朝代如唱戲般更迭,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聲場。古往今來,亡國之君比比皆是,有什麽新鮮?”
“何況朕又是虛君,無兵無權,國家非亡於朕手,何談無顏麵對先祖?”
“嗬嗬嗬!天皇陛下果然博覽群書,竟然連北京坊間傳抄的《石頭記》也讀過!”
“一定是你這位禦用翻譯寫給你看的吧?不然他怎麽會知道你方唱罷我登場這樣的話?”
“陛下讀書雖多,卻沒明白我的意思,”劉國玉微眯著眼道:“誠如你所言,日本天皇傳到陛下這裏已經是一百一十五世了。”
“在日本的各處散布著曆代天皇的陵寢,城東泉湧寺的月輪陵中更是安葬著離陛下最近的八位先祖。”
“倘若這些曆代天皇都被掘陵毀墓,暴骨鞭屍的話,請問陛下可有顏麵去見曆代先祖?”
“你……你們……”昭仁再也坐不住了,他用力向前探著身子,手指著劉國玉厲聲道:“虧得你們也自稱上邦大國!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滿清定都北京後,明朝曆代皇陵近在咫尺,不也是安然無恙?康熙和乾隆南巡時也都曾拜謁過明孝陵。”
“怎麽你們到了日本就要掘陵毀墓!做出這種人神共憤,連山賊草寇都不如的勾當,難道乾隆他不怕遭到天譴嗎?!”
“話不是這麽說,”劉國玉不緊不慢的侃侃而談:“日本和前明不一樣,同樣都是亡國之君,陛下和崇禎皇帝也沒法相比。”
“我朝先祖是與前明征戰多年,但明朝的正朔卻不是亡於大清,而是亡於李自成的農民軍。”
“崇禎皇帝雖不能力挽狂瀾,救國於危難,但他在煤山自縊前曾留下遺詔,裏麵有這樣的話。”
“……朕死,無麵目見祖宗於地下,自去冠冕,以發覆麵。任賊分裂朕屍,勿傷百姓一人。”
“陛下你聽清楚了嗎?崇禎皇帝臨死前寧願任人分裂自己的屍身,也懇求李闖不要傷害一個百姓,這才是身為帝王該有的悲憫!”
“而陛下卻對數千萬百姓的生死無動於衷,甚至希望他們全部去送死,以做到你所謂的舍生取義,殺身成仁!”
“請問陛下,論起心田,你與崇禎皇帝可以相比嗎?”
“既然日本與前明不一樣,陛下與崇禎也不一樣,那我們為何要像對待前明那樣對待日本曆代天皇的陵寢?”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任由千萬百姓枉死都不怕遭天譴,我們隻不過幹了些掘陵毀墓的事,有什麽可怕的?”
看得出來,這一招是實實在在的擊中了昭仁的軟肋!
日本人比中國人更篤信神明,昭仁原想著以死解脫,一了百了,但如果真的像劉國玉說的那樣,他的罪孽就太深重了,死後也絕對難以安生!
見他木然的不再言語,劉國玉知道這一招已經奏效。
他趁熱打鐵的接著說道:“陛下試想一下,若是因為您一味的執迷不悟,讓無數的百姓無端送命,後世的人必然要把這筆賬記到你們皇族頭上。”
“就是我們不做那樣的事,曆代天皇的陵寢失去了官府的保護,百姓們還能讓它們安生了?”
“對上使列祖列宗被掘陵毀墓,對下讓億萬生靈遭血光之災,造下了如此深重的罪業,陛下還想著去往西天淨土?”
“你恐怕隻能下阿鼻地獄!受無間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你住口!住口!”昭仁的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他氣急敗壞的對劉國玉嚷道:“休要在朕麵前巧言令色、顛倒黑白!”
“如果不是你們無端興兵,亡我國家社稷、逼我百姓遷移,百姓們都在日本好生的安居樂業,哪裏來的什麽血光之災?”
“不要妄想憑你的巧舌如簧就讓朕就範!多說無益,回去命大軍攻城吧!”
“好!”劉國玉幹脆的道:“既然陛下如此說,我也言盡於此,再沒有更多的話了。”
“歸根結底,這數千萬百姓既非大清的子民,也非我劉某的同胞,既然你都毫不在意,我又何必多操之份閑心?”
“我奉旨前來,該說的都說了,差事也都辦完了,仗打勝了,疆域也拿下來了,你和百姓們是死是活都不耽誤我立功受賞!”
“陛下你盡管放心,我不會命大軍攻城,你不在乎士兵百姓的性命,我還疼惜我手下的弟兄,我隻會讓他們一直的圍在這裏。”
“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收割秋糧了,那麽多藩主都歸天了,無主的土地數不勝數,打下來的糧食足夠我們的大軍吃上兩年!”
“幾十萬大軍不管擱在哪裏都要領餉吃糧,不如就在這裏耗下來了!”
“趁著這功夫,還可以分出兵去逐一軫滅那些負隅頑抗的大名,還要安撫各地百姓,重置各級官府,我們有無數的事情可做。”
“可陛下這裏就沒那麽好受了!我敢斷言,十日之內城中數十萬人就要斷糧!不出一個月,怕就要易子而食了!”
“陛下如果真能忍心看下去,我也不在乎受些累,等著全城人都死光之後,再來為你們收屍!”
“告辭!”
說罷,他“豁”的站起身來,略一拱手,與方魯生一起拂袖而去。
昭仁木然的低頭盯著前麵的地板,看也沒看他們一眼,聽著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冷汗順著他的臉頰淌了下來!
“主上!主上!”一條兼香滿麵戚容,如喪考妣的望著他,絕望的幹嚎著。
“你退下吧,朕想靜靜……”昭仁有氣無力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