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痛斥朋黨
鄂爾泰原本就隻分管著學部和太仆寺,如今太仆寺交給陳世倌管了,又讓吳波協助他來管學部,以吳波的身份地位,會做他的副手?
??就是學部裏的尚書、侍郎們也不會傻到放著炙手可熱的吳中堂不巴結,去燒他鄂爾泰的冷鍋灶。
??所以他們隻會對吳波唯命是從,而不會再買鄂西林的賬,從而開罪了吳中堂。
??隻掛著一個軍機大臣的虛名,沒有了分管的部堂,不用每日進宮參與禦前會議,也不用入值軍機處,就再不會有官員去找他回事情。
??這樣一來,鄂爾泰就徹底的退出了權力中樞。
??張廷玉與鄂爾泰在一起共事十幾年,兩個人相互輕視,積怨甚深,經常是在軍機處那矮**仄的幾間屋裏呆上一整天都各忙各的,不說一句話。
??每當鄂爾泰有了失誤,張廷玉便在一旁冷嘲熱諷,鄂爾泰能力不如人家,隻能忍氣吞聲,但心裏便更恨張廷玉。
??如今鄂爾泰徹底失了勢,成了閑人一個,再不會每日裏在眼前晃來晃去的給自己添堵,按說張廷玉該高興才是。
??可是不知為何,他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欣喜,反倒在心頭升起了一股涼意,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鄂爾泰雖然沒有了權力,但至少是全身而退了,沒有了差事也自然不會再有過失,保住先帝遺詔裏恩賜的殊榮是沒有問題了。
??自己也想退,卻一直也退不下來,還得繼續打起精神,勤勉辦差,防著出現一差二錯才成。
??他正思量間,忽聽皇上說到了自己。
??“老西林的身子撐不下來了,張衡臣還年長他幾歲呢,也不能太過勞了,把農部也讓吳鏡湖管去,讓年輕人多分擔些。”
??“你隻情把戶部管好,也多保重些身子。”
??“臣謝皇上體恤!”張廷玉忙拱手道。
??乾隆忽然扯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話頭:“官場上曆來有一種混帳風氣,官員不一心想著做好自己的差事,在哪裏都要攀上個同門,同鄉,同年。”
??張廷玉剛剛被分去了一份差事,正自揣摩著皇上的深意,突然聽到這番話,心中猛然一驚,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
??鄂爾泰聽了乾隆的話,心中卻是一陣得意。
??他偷偷瞥了張廷玉一眼,心裏說道,你個老匹夫!不要以為我倒了就有你的好果子吃。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我還沒走出軍機處的大門,皇上就已經開始敲打你了!
??隻聽乾隆接著說道:“這同年一說,那是由來已久,原本隻是同榜的進士才稱為同年,到了前明,鄉試、會試同榜登科者皆稱為同年。”
??“到了本朝就更甚了,不僅是鄉試、會試同榜登科者,連先後中試,中試之年甲子相同者都稱為同年!”
??“不知道你們聽了作何感想,反正朕是聞之欲嘔!這些齷齪官員為了拉扯關係,夤緣攀附,連禮義廉恥都拋在腦後了!”
??張廷玉聽了這話,腦袋裏“嗡”的一聲,心一下子緊縮在一起!鄂爾泰已經失勢,皇上在這時候痛斥起朋黨,無疑就是衝自己來的了!
??“若是公忠廉能的官員,隻一心想著上為朝廷效力辦差,下為百姓謀求福祉,哪裏有這心思去攀扯什麽同門、同年?”
??乾隆接著說道,語氣雖然不高卻是字字誅心,如刀似劍!
??“熱衷於此道的,無非就是想著背靠大樹好乘涼,想升遷時有人提攜,犯了過錯有人庇護,還可以上下其手,結黨營私!”
??“朋黨之禍曆朝都有,前明的東林黨,提出的施政主張原本是好的,隻是一群人會議於私室,同聲於朝堂,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朋黨。”
??“其他人為了自保,於是也紛紛結黨與之抗衡,一時間齊黨、楚黨、浙黨,外加上一個閹黨,直鬧得朝堂上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到後來就不再是政見之爭,而演變成了純粹的朋黨之爭,隻是一味的相互攻訐傾軋。”
??“隻要不是我的朋黨中人,任你說什麽都是錯的;隻要是我的朋黨中人,做錯了我也替你遮掩彌縫!”
??“朝中眾臣長於內爭而短於治國,東林黨是誤國,其他朋黨是害國,這國家哪裏還有個好?”
??“無怪乎崇禎也要喟然長歎‘諸臣但知黨同伐異,便己肥私!’,可見他對朋黨是多麽痛恨!”
??“本朝的朋黨雖然沒有前明那樣嚴重,可也要防微杜漸,未雨綢繆。”
??“你們這裏許多人都有自己為數不少的門生故吏,得空時將朕的話說給他們聽。”
??“讓他們自己思量去,沒有這個心的就當是朕給他提個醒,若是有這個心,聰明的就趁早死了這個念頭,省得將來悔之晚矣!”
??“本朝不是前明,朕也不是崇禎,有心振作卻無力回天,隻有怨天尤人,枉自歎息的份兒!”
??“告訴他們不要再以為背靠大樹好乘涼,朕連準噶爾部叛賊都能連根拔起,難道拔不起一棵樹嗎?”
??張廷玉一直一動不動的躬身聽著,宛若芒刺在背,渾身上下像爬滿了小蟲一樣難受,他覺得皇上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對自己說的。
??他能感覺到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微的汗珠,卻不敢去擦拭。
??乾隆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接著道:“著鄂容安署河南巡撫,加兵部侍郎銜,兼都察院右副都禦史。”
??“待鄂容安到任交接後,原河南巡撫雅爾圖進京述職,另有任用。”
??這卻出乎鄂爾泰的意料了!
??巡撫加兵部侍郎銜也是正二品,雖說與侍郎品秩相同,但實權上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侍郎是部院副職,上頭滿漢尚書好幾個,小事有下麵各清吏司的郎中管著,大事由頭頂的尚書說了算,是個夾在中間的尷尬角色。
??巡撫可就大不相同了,是封疆大吏,一省的主官,上頭雖然有個總督,但兩人並無統屬關係,都直接聽命於朝廷。
??鄂爾泰心知皇上如此安排,顯然是看在自己這張老臉上,說明還是顧念自己往日功績的。
??他心中一陣感動,忙起身至拜墊前跪了道:“奴才代犬子謝主子恩典!”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