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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畫竹畫樹難畫根

  六爺是命紋倌的行主,甭管他給我紋啥,對我肯定是有益無害,至少紋銀樹比紋小綿羊強多了。


  這麼想后,我就老老實實的等待六爺給我後背下針了。


  同死胖子不一樣的是,六爺在準備給我紋身的時候,僅從黑包里掏出了一罐液體,不像之前,一下子掏出十來罐五顏六色的液體。


  罐蓋打開后,裡面盛放著猶如水銀般的黏稠液體,一陣十分怪異的氣味同時撲面而來。


  取了顏色后,六爺持著針頭在我後背上比劃起來。


  六爺的力道很輕,但每一針都足以扎破我的皮膚,叫水銀液體滲透進去。


  因為我後背的紋身是單一色,不像死胖子的「鍾馗捉鬼」那麼花哨,所以沒一會的功夫,六爺以及持著針頭,下扎到我的肩膀處了。


  「六爺不說我的紋身特殊,等休息好精神才能弄嗎?可弄到現在,我也沒覺出有啥特殊來,比起死胖子的,好像還要簡單不少,以六爺上午的精神頭,弄這紋身應該綽綽有餘阿。」


  我在心裡嘟囔著,六爺已經在我左右肩膀上下完針了。


  這時候,死胖子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六爺,您給小可愛紋的這樹,下面怎麼光禿禿的,也沒個樹根呢?」


  聽得死胖子的話后,六爺笑了兩聲,開口答道:「畫龍畫虎難畫骨,畫竹畫樹難畫根。


  平安這紋身得先把樹紋出來,才能紋根,不然就是叫我再練上兩百年的手藝,也難以做成。」


  死胖子愣了一下,開口道:「還有這講究呢?」


  「平常沒這講究,但給平安紋,就有了。」說完這話后,六爺整個人的氣息儼然一變,那副親和的彌勒佛形象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嚴謹專註的形象,那黑瞳白仁也逐漸轉化成了渾濁的青白色。


  我和死胖子見狀都把嘴閉的嚴實起來,不再發出任何聲響。


  開了陰陽眼后,六爺沒有著急下針,而是伸出左手大拇指,摁壓在我的后腰上。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我的胎記正好在位於那裡。


  隨著六爺的大拇指摁壓在上面,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怎麼回事,我感覺一股暖流,從后腰上的胎記處灌輸進體內。


  做完這一舉動后,六爺這才拿起針頭,繼續在我後背上下起針來。


  再落針時,我能明顯感受到六爺的速度降低了不少,且動作沒之前那麼流暢了,像是個剛入行的生疏學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後背上的紋身逐漸趨於完整,但六爺的狀態是直線下降,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打濕,原本梳理整齊的花白頭髮也全都變得雜亂無章。


  又是半個小時過去,六爺將針頭從我背上移開后,粗重的喘息了一口,一把抄起黑包里的布料,蓋了上去,那摁壓著我胎記的大拇指也在此刻撤離開。


  「平安,忍住了。」


  說完這話,六爺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樣,雙腿一軟,往地上倒去,好在死胖子眼疾手快,從後面一把扶住。


  正在我琢磨六爺話里的意思時,一陣剝皮剁骨的痛感,猛地自我後背處傳來,疼的我下意識想要去捂住它。


  「別動..」


  六爺滿臉疲憊的看著我,嘴唇已經發乾到裂開起皮,整個人虛弱到不行。


  看到六爺的慘樣后,我使勁一咬牙,雙手便垂了下去。


  要是在這關頭氣餒了,那六爺剛為我做的一切,都將付之一炬。


  剝皮剁骨的痛感具體持續了多久,我也清楚,因為在三四分鐘的時候,我的意識就已經模糊起來。


  恍惚中,我感覺有人在拍打我的臉面,一陣熟悉的聲音也傳入我的耳中,「小可愛,醒醒!已經完事了。」


  我抬了兩下眼皮,一個臃腫的身影映入眼帘,後背上的布料被他一把掀起。


  在後者一臉驚愕的表情下,我總算是清醒過來,趕緊下了躺椅,來到鏡子面前。


  只見一棵充斥著奇異紋路的銀樹出現在我後背上,而樹根無一不延伸到我的胎記上,將其纏繞起來,最令人稱奇的是,在我背部皮膚下面,不時有淡淡的銀光竄動。


  「我曹,小可愛,這下你再出門得穿的嚴實點了,不然非被人抓去,當天然燈泡使。」


  「呃……」


  坐在一旁歇息的六爺,開口安慰道:「沒事,那銀光過兩天就消下去了。」


  「那就好。」我拍著胸口,算是鬆了口氣。


  等我把衣服穿好后,六爺拿起被黃布包裹著的大惡,對我說道:「這大惡是鬼祖傳下來的兇器,即便是我來鍛造它,也需要不少的時日,而且有些材料,我還沒準備好。


  這段時間,你先安心和小鄧學手藝,等我將它鍛造成形后,自會來找你。」


  我抿了下嘴唇,眼神複雜里的看了看六爺,這份恩情比救命之恩都差不到那去。


  六爺瞧見我的狀態后,淡然一笑,說道:「平安,你心裡不必愧疚,我這麼做不光是為了幫你,也是為了幫我自己。」


  「幫您自己?」


  六爺沒道清其中的含義便轉過身去說道:「行了,你們兩個回去吧,日後還有相見的日子。」


  六爺親口下了逐客令,我和死胖子自然不能再賴著臉皮呆下去,相互對視一眼后,我倆朝著六爺低頭彎了下腰,這才離開了紋身店。


  出了紋身店后,死胖子不知犯了什麼神經,忽然一扭頭看起我來。


  「幹啥?」


  「你之前的那把大刀,不是被擠壓的變了形,六爺是命紋倌的行主,他肯定能給你修好。」


  我呆愣一下,旋即大喜道:「死胖子可以阿,今兒給你記一功。」


  「嘿嘿,胖爺我.……」


  我無暇聽死胖子自誇,再次推開紋身店的店門,開口喊道:「六爺,平安還有件事要麻煩您!」


  奇怪的是,這一眨眼的功夫,店裡的六爺像是蒸發了一樣,連同著裝有他傢伙事的黑包,一同消失不見了。


  「六爺!六爺!」


  我在紋身店內又連喊了兩聲,但無一例外,皆是沒人回應我。


  我回頭看了下死胖子,後者對我一聳肩膀,看來也不知道當下是怎麼個狀況。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反正大惡一鍛造成形,六爺會親自給你送過來,到時候再麻煩他也不遲。」


  「嗯。」


  我和死胖子再回到住處時,已經是傍晚了,因為這一天下來,該折騰的都折騰完了,所以我倆在大排檔上要了點飯菜,回賓館喝起酒來了。


  隨著酒水一杯杯下肚,死胖子是有的沒的都跟我叨叨起來,小到生活瑣事,大到行內的規矩,而這時候我才知道,淘沙賊在副行主的安排上,和其他八行有所不同。


  按理說,陰九行內,行主和副行主,都是單人單位,但淘沙賊卻是有著三個副行主,除了他這個摸金校尉外,掘土夫子和探水燕子裡面,各有一位副行主。


  現任淘沙賊的行主是死胖子的爺爺,現在老爺子年事已高,馬上就要到換位的時候了。


  原本下一任行主是定的死胖子的老爹,可惜的是,他在前兩年的一次下斗過程中,折了雙腿,沒辦法再去爭奪行主的位子。


  死胖子雖然是淘沙賊的副行主,但是從他老爹手裡接過來的,年齡和閱歷遠比不上其餘兩位行主,所以下一任淘沙賊的行主位置,很有可能不再是摸金校尉一脈的了。


  看來這各行各派里,都有本難念的經。


  因為師父之前跟我說了,要明早上六點到他鞋鋪,所以我和死胖子喝了半件啤酒後,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躺床上后,我掏出手機設了個鬧鈴,這要是遲到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正當我撂下手機,打算睡覺的時候,來電鈴聲響了起來,亮白的屏幕上,顯示著「李曦瑤」三個大字。


  摁下接聽鍵后,話筒那邊傳來了熟悉的女聲,但態度有些惡劣,怪著我這段時間沒主動給她去電話。


  嘮了十來分鐘后,李曦瑤算是把身邊人的情況都給說了個遍,像老周,白莉,李叔……其間我也把拜鄧永德前輩為師的事情告訴了她.

  在得知我明天要早起學藝后,李曦瑤不願再耽誤我時間,便掛斷了電話。


  看著重歸寂靜的房間,我雙手抱頭望起了天花板,喃喃自語道,「也不知要在這呆上多久,才能回去見他們。」
……

  第二天被鐘聲吵醒后,我到衛生間用涼水沖了把臉,便往師父的鞋鋪趕去。


  現在已經入了秋,這六點不到的天還黑沉沉的,大街上沒有一位行人,那永德鞋匠的昏黃燈光,顯得異常扎眼。


  進了門市后,師父仍同往常一樣做著布鞋,對於我到來這回事,沒有半點反應。


  我對此也已經習以為常,直接在一旁候著,等師父做完鞋子。


  兩三分鐘后,師父將針頭一收,中食指分別提起只嶄新的布鞋,朝我丟了過來。


  「做給你穿的。」


  師父一如既往的冷冰著語氣說道。


  看著懷裡的新鞋,我從中察覺到一絲端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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