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5 心之守護
夏徽原本最不喜歡被人讓棋的,可想著這樣贏面更大,向師兄要一件彩頭呢,如果這樣的話……是不是……可以要他呢?她的臉忽然紅了起來,點了點頭。
顧留政說道:「只要你們中有任何人贏了我們,便可以向程弈白挑戰。」
島國人被他這矜傲的模樣激怒了,隊中唯一的女子首先上來,「我先來!」
夏徽想到那日他承諾只做她一人的對手,看向他。顧留政也望著她,問道:「能讓我打敗她嗎?」
他那請示的語氣取悅了夏徽,她露出個棉花糖似的笑容,「可以,不過最多三十分鐘喲!」
顧留政摸摸她的腦袋,「不用那麼久,十分鐘。」
吃瓜群眾們莫名被撒了把狗糧,張老問,「你們想到什麼歌了沒有?」
眾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唱起來,「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開在春風裡……」
程弈白望著這群都可以成精的老頭子們哼著小情歌,實在有點hold不住。
這廂顧留政與夏徽各自已經拉開了陣式,夏徽對戰的是一位島國男棋士。她執黑先行,從布局開始便始用的易於進攻的三連星布局。這一個月加強的訓練令她的棋更加的凌厲周密,殺招連出,猶如飛蝗箭雨,銳不可擋!
島國男棋士也聽過「小狼狗」的大名,但覺得她一個小女孩兒能厲害到哪裡去?盛名之下多不副實,故而上來時只使用了七分的實力。只是他還沒有來得及用盡全力,就已經被夏徽乾脆利落的拿下了。
對方投子認輸后,夏徽看了眼顧留政,他已經結束第一盤了,連十分鐘都沒有用到,夏徽馬不留蹄地開始第二局。兩人都想勝利,奪得主動權,因而幾乎是用下快棋的方式在下棋。
在這一場時間的競跑中,夏徽將她的快刀快劍的風格發揮到淋漓盡致,果敢勇烈、所向披靡。有幾手實在兇險莫測,連最最熟悉她的魯伯融九段都看得出一身汗,等到她化險為夷的時候,悄悄地舒了口氣,但是表情並沒有愉悅。
旁邊的程暮秋也輕輕地搖了搖頭,「這孩子和她爸爸一樣,殺氣太重了。」
魯伯融道:「她的技巧已經完全成熟了,無論棋感、算力、大局觀都沒有缺陷,連最不擅長的官子也日臻成熟,但是還缺兩樣東西。」
程暮秋認可他的話,「等她尋到那樣東西的時候,就是涅槃重生的時候。」
旁邊的張老聽得一臉莫名,「所以那兩樣東西到底是啥?」
兩人關子一賣,就不吭聲了,弄得張老一臉的鬱悶。
茶樓里棋局還在緊張的進行中,顧留政已經到了第四局,夏徽還在第三局,這回她的對手就是說「一網打盡」的那個大話男人。
敢說大話的人通常也是有些實力的,夏徽不認識他,但是在座的諸位卻都認識。此人曾兩次蟬聯本因坊頭銜,是個很有實力的棋士,只是脾氣暴燥,有次輸棋之後被對手挑釁,一時忍不住打了人,被剝奪比賽資格。
傳說他祖上是浪人,因而骨子裡也帶著噬血好戰的天性,與夏徽相對可謂以強對強。不過他的棋遠比夏徽的暴虐殘忍,夏徽與他正面交鋒幾次后吃了虧,銀牙緊咬。
棋盤上的形勢一目了然,夏徽此時佔據下風,但是對方的缺點也十分的明顯,棋型潰散,根基不穩。
夏徽陷入短暫的思考中,如果她暫時避其鋒芒,與之巧妙周旋,等到收官肯定會勝,但這樣會浪費很多的時間,肯定追不上師兄的腳步;如果硬碰硬的話,可以逼得他中盤投子認輸,能追上師兄的速度,但是這樣只有一半的概率會勝。
是挺而走險,還是穩紮穩打?她一時猶豫不決。
贏了師兄;就可以任性的要求師兄喜歡她;輸了棋局,程弈白就被逼與日本人下棋。一頭是自己的愛情,一頭是別人的執念,該怎麼選呢?
圍觀的眾人自然也能看出形勢,都在等著她的決定。
夏徽劍眉緊凝,漂亮的小臉上一派殺氣。
張老嘆息道:「雪合拉提一生好浪戰,非大勝就是大敗,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避出鋒芒。這小丫頭跟她爸爸的性格一模一樣,絕不會後退的。」
蓋緒平蔣著他們也認同地點點頭,幾乎確定了她落子的方位。只有魯伯融九段還看著夏徽的表情,滿含著希翼。
稍傾,夏徽執起了黑子,頓了頓落在棋盤上,蓋緒平張老他們同時詫異出聲。魯伯融則輕輕地笑起來,「夏夏和她爸是不一樣的,她有想要守護的東西。」
夏徽完全不知道他們的想法,她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輸!
不是不能輸給顧留政,而是不能輸給島國人,所以絕不可冒險,哪怕有一半的機率會成功!
答應下棋,是因為要維護國家的尊嚴!
不能輸棋,是因為要維護程弈白對蘭亭師兄的心意!既然他為蘭亭師兄選擇了封棋,那麼只要他願意,他的棋就永遠只屬於蘭亭師兄。她和留政師兄拼盡全力,也要維護他這份心意!
她可以錯過這次表白的機會,但覺對不能任人玷污了程弈白對蘭亭師兄的心意!
程暮秋也應聲道:「她已經找到了一樣缺失的東西。」
張老一臉莫名的問,「所以她缺失的是什麼?又找到了什麼?」
蔣著九段道:「守護。——她的圍棋里除了廝殺、求勝,還多了一份守護的力量。」
人因為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所以變得強大。雪合拉提的棋足夠的強、足夠的銳、足夠利,可是夏橙七段去世后,他沒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所以最終他也只是一個彩棋殺手,稱不上一個棋士。
真正的棋士,就像一個劍客,他手裡的劍不只是用來殺人的,還用來守護。
夏徽並不太懂他們說得那些大道理,她只是知道在她想明白放棄進攻之時,她的心突然跨入了另一個世界。再沒有被人拿著大刀追趕、繃緊神精一刻也不能鬆懈的感覺。她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是軟乎乎、溫潤潤的,她可以閑庭信步慢慢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