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真相
康琪冷冷的看著江麓：「你一定不知道天宇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很多人都覺得那是他的夢，是他的理想，也是他辛辛苦苦十年的汗水。對，沒錯，這些都對。可是有誰知道那是他的脊樑？是他能直起腰桿站在這個世界上的支柱？有誰知道這背後的故事？或許他跟你講了霍坷的事情，講了霍坷爸媽的故事，可是他一定沒告訴你霍坷的爸爸為什麼會出車禍？」
康琪的眼睛里呈現出未曾見過的成熟、冷靜：「那我現在告訴你，霍坷的爸爸是因為霍城死的，因為霍城高考的時候叔叔開車送他去考場，為了趕時間闖了紅燈。霍坷爸爸臨死前對霍城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將來一定要做一個成功的設計師』因為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他希望霍城幫他圓了這個夢。」
「霍城於是做了他有生以來最重要也是最後悔的決定，他沒有直接送叔叔去醫院，他去了考場。叔叔最後是因為搶救不及時，失血過多去世的。你能想象這件事情對他的撞擊嗎？後來霍坷的媽媽，因為思念丈夫過度跳樓自殺了。還有霍寧，你不知道霍寧怎麼回事吧？不知道她為什麼一個人跑到西藏，為什麼到現在都不肯原諒霍城吧？因為她親眼目睹了她的哥哥拋下生命垂危的父親和受傷的自己一個人溜了，霍寧的臉在那次車禍中毀容了。所以她恨霍城，是霍城毀了他們家，毀了她自己，她無法面對霍城。但是他是她哥，她不能對他做什麼。所以，她只好選擇了躲，高中沒畢業就輟學一個人去了最遠的地方。」
「所以你可以想象到霍城的內心了吧？他是怎麼走出來活到現在的？是因為叔叔臨死前的那句囑託，為了完成叔叔的這個心愿，他堅持下來了，可是有誰知道這堅持的背後是他多少次的自我毀滅與重塑的過程？霍城一直認為自己是個自私的混蛋，是一個不可饒恕的罪人！他不僅害了叔叔一條命，還毀了他一個完整的家，毀了四個人的人生。這是多大的罪啊！那段時間他是崩潰的，白天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房間里誰也不見，晚上是成宿成宿的睡不著覺，噩夢根本不肯放過他，他差點就得了抑鬱症。後來我哥把他帶到了鄉下，想讓他散散心，可是你知道他到的第一天做了什麼？」
康琪盯著江麓充滿了震驚與幾乎獃滯的眼神，從齒縫間蹦出兩個字：「自殺！」
然後康琪笑起來，笑的有些悲涼：「這個傻子選擇投湖來結束無止境的折磨。那天我把他從水裡撈上來的時候，他的眼神就像已經死了的樣子。空洞、無神，只有絕望。」
江麓心臟的顫抖一點點加重，一點點的開始流血，她想到霍城曾經跟他說，他是去摘蓮蓬不小心掉下去的，其實他是要自殺的。
康琪繼續說：「第二天的時候他忽然好了，我們都不相信他會變好，最起碼不會這麼快突然就變好，但是他真的變了，我們不知道原因。那是我第一次見他，我不知道以前的他是什麼樣子，是我哥說他變的和往常不一樣的。後來，他便開啟了自己的瘋狂模式，真的像瘋了一樣，瘋狂的學習，瘋狂的找單位實習，整個人都像一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人。所以從大一他便開始了創業的奮鬥。再後來，有一天他對我說，他在水裡看到了叔叔，叔叔說他沒有完成他的遺願，就沒有資格也沒有臉面去見他。所以，他不去尋死了。」
「他做到了，用十年的時間，他把夢想和遺願化成了天宇。他可以以此來告慰叔叔的在天之靈，也可以此來安撫自己不斷自我懲罰的心。可是呢，現在他要為你丟掉這些了，將自己重新打回到原形。他能做出這種選擇我知道是因為愛你，而且我看得出來你也很愛他，但是你沒有經歷過他的曾經，你不知道那時的他有多麼痛苦。如果你認為我是因為喜歡他或者嫉妒你才跟你說這些，那你就錯了，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再回到過去，不願意看到他因為短暫的快樂再回到黑暗的從前。告訴你這件事是因為我知道霍城一定瞞著你，而我舅舅也一定會說到做到。我舅舅說要麼他與我在一起，天宇保持完整，要麼離開我選擇你，但是天宇會收在鼎盛的名下，那樣的話，天宇便不再是天宇了。以霍城的性格，他絕對不會放棄你，但是，如果讓他頭上頂著鼎盛這塊大石頭，繼續留在天宇，也很難。霍城的未來掌握在你的手裡，你去說服他留下也好，放棄也罷，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其中一樣。」
江麓一直在聽，聽到最後似乎連呼吸都已經忘記，她腦海里只是不斷的重複出現著四個字「天宇」、「車禍」。
她只知道霍城目睹了嬸嬸跳樓的悲慘，那時他一直自責自己中途貪玩。江麓一直以為這是他嚴厲對待霍坷的原因，也是他自己心裡不能拔出的刺。可是，她不知道這才只不過冰山一角，她不知道再往深層還埋藏著更令人心碎的部分。她想到那天霍城在車裡跟她講述嬸嬸時的表情，他只是講了嬸嬸的去世，卻未涉及與之相連的前因與後果。整件事帶給霍城的衝擊該有多大？隱藏在心裡要多久？也許一輩子都無法抹去的傷痛。可霍城在並不知道真相的人眼裡，積極、陽光、成功而穩重，就連自己都不知道他所有外表下面有一座那麼沉重的大山壓著。而現在，自己要讓那座被他用十年心血與汗水塵封到湖底的大石再次浮出水面嗎？她不能這麼殘忍，可她又怎能放棄霍城？
可真相就是是那麼殘忍，所有的，糾纏在一起，像一張網把江麓死死的困在裡面。
江麓坐在便利店的大玻璃窗前，完全將自己與世隔絕了一般，聽不到鼎沸的人聲，看不到穿梭的人影，她像被很多道繩索捆綁在一起，胸悶、壓抑。她連康琪什麼時間離開的都沒有察覺。
她想找個人問：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所以當霍城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就像找到了救星一樣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袖這樣的問他：「我該怎麼辦？」
霍城趕到的時候看到江麓正一個人拿著手機發獃，他在外面敲了敲玻璃，她沒反映。霍城知道她經常發獃，便走進去，坐到她身邊，拍了拍她手臂，卻被她一把抓住直直的問：「我該怎麼辦？」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霍城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到了，他看著臉色有些發白的江麓著急的問。
江麓回過神來，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眼淚嘩的一下滾出來。霍城一下子就慌了，他顧不上自己的手被凍的有多涼，趕緊去給她擦淚。
「到底怎麼了？我在，我在，不哭。」
江麓撲倒霍城的懷裡，眼淚洶湧而出，打濕了霍城的襯衣。但是她只能哭，她什麼也不能說，霍城對自己隱瞞了真相，關於過去，關於天宇，江麓知道他是不想讓自己擔心而出現今天的狀況。
她在他懷裡哭了很久，霍城就那麼擔心的抱著她站了很久，最後她終於強制壓制住了心裡無窮的哀傷，抽泣著撒謊說：「手機沒電了，我以為你會找不到我了。我以為我們就這樣走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