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黑色的機車
江麓說的是俞飛鴻導演的那部《愛有來生》
電影里的男女主人公,阿九與阿明相約來世以「茶涼了我再給你續上吧」這句話來相認。那時霍城還開玩笑說,為什麼要用這麼文藝的句子,要用「寶塔鎮河妖」才顯得悲壯。江麓笑他不懂得浪漫。
江麓從霍城懷裡出來,抬頭看著他:「那你不要改變性格,要繼續善良、繼續溫暖,但是再也不要感情泛濫。」
霍城看著她,不知道她說的感情泛濫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點點頭說:「好。可是阿九變成了小玉,喜歡上了別人,而阿明卻成了孤魂野鬼,兩個人還是沒能走到一起。」
「我們要麼一起做人,要麼一起做鬼。」
江麓深情的望著定下契約的男人,而那人含笑點頭,比自己還要激動。
情緒都安靜下來,也就感到了飢餓。霍城帶著江麓去了他們第一天遇上的那個小攤。
冬天的地邊攤人很少,不像他們第一次遇到那樣多的要與人拼桌。
江麓挽著霍城,望著小攤,好像生病了一樣沉吟:「時間真快吶,又轉回來了。」
霍城聽后微有不解,側著眸子看了看她。
那天他們點了很多東西,吃的特別開心。
小攤主還記得霍城,江麓就問他:「那你記得我嗎,我只來過一次。」
小攤主說:「我不記得你,但是我看見他就記得了。」他指指霍城,「他來我們這兒等了你好幾回啊。」
江麓嘻嘻嘻笑起來,滿是驕傲。他們和攤主有一搭沒一搭的聊,攤主對霍城說以後記得送包喜糖,霍城說沒問題。
他們好像很久都沒有那麼盡興了,好像是很久了,可能有一個季節了。
聖誕節這天晚上,王策本來是計劃著張羅幾個人一起出來狂歡的,可是羅淑曇因為台里的元旦聯歡的排練工作正舉行的如火如荼,壓根脫不了身,而江麓也正好參加了一個演出。人員湊不齊,便只好改到了元旦后。
江麓演出的時候,霍城在場。他坐在第12排的位置,江麓給他選的票。那個位置看江麓不太清楚,加上舞台上有淡淡的煙霧,朦朦朧朧。霍城看著看著就笑了,他嘲笑她,他在想她是不是故意,故意給他一個若隱若現的影子,再飄出悠揚的琴,讓他無酒先醉。
那時候演奏的曲子是《L'HeureExquise》,譯為『精美時計』,或『優美的時間』,意指當下時光的美好。曲子慢而細膩,靈動又安逸,好比他們平淡的時間,精美而不造作,彷彿還能嗅到他們未來的相濡以沫。只希望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慢到像血液的流竄那麼靜悄悄,那麼沁入彼此的身體,直抵達對方的骨髓里。
但時間有時候還是讓人無防。
時針不能夠停擺,它嘀嗒、嘀嗒,看起來那麼緩慢遲鈍,但冷不丁掐到了一個點,就會有意料之外的事情來臨。
那天晚上下雪了,演出結束的時候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在地上。江麓把演出服換掉,出來的時候打了個噴嚏。
演出結束后,很多人堆在音樂廳門口等著打車。霍城的車還放在4S店裡修理,他說這個樣子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打上車,而江麓怕冷的體質不能在雪地里站太久。於是,霍城把她大衣上的帽子抬起來,蓋在頭上,摟著她走向街道,往別的地方轉移。
路上的風呼呼吹著,酷寒的冬季把人的臉石化到不能動,張一下嘴都費力。
霍城把江麓的手帶到自己的口袋裡,然後握在一起。他看江麓凍得一直不敢抬頭迎風,就又把自己的圍巾給她圍到大衣帽子的外面,防止它再被風吹掉。江麓被裡裡外外圍的只剩兩隻眼睛,像只小熊跟著他一陣小跑來熱身。
最後他們看天實在太冷了,又走到商場里。他們在商場的櫥窗邊取暖,江麓一直看雪,霍城就陪著她不動,他們像兩個大號的、不太可愛的玩偶,被擺在窗下,合著漫天的飛雪緊挨在一起。
等他們出來的時候終於打到一輛出租將他們帶回了家。本來先去的是江麓家,霍城把人送到了自己再回去。但江麓突然記起自己最常用的一疊譜子落在了霍城那裡,於是他們又先去霍城家取。
下了車,江麓先從車上下來,直接往對面小區走,霍城走到車邊跟司機付錢。
就在江麓剛要過馬路的時候,一輛黑色的機車飛速駛過來。霍城當時已經幾乎走到了江麓身邊,他喊了一句『小心』,立刻把剛走下人行道的江麓拉了回來,而機車差一毫米地擦過江麓,迅速向前離開。
江麓整個人摔在霍城懷裡,驚魂未定,她看了看機車人的背影,而車上那人也正回過頭來看著他們,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
那輛車義無反顧地瘋狂駛來,又衝破黑夜快速地消失。江麓知道這些人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飆車,那樣才有最大的快感,這種快感很危險,江麓是第一次撞見這種危險。
「幸好你拉了我一下。」
江麓看看霍城,想繼續往家走。而霍城兩隻手緊拽著江麓的左右臂,臉卻一直向著機車離開的方向。他好像認識那輛車,好像是和車上的人對視了,當江麓抬頭望他的時候,看到的是他一臉肅穆。她從來沒有看過霍城的臉嚴峻到這個地步,就好像獅子的領地遭到了威脅,那種表情里有驚恐,更有微怒和警惕。江麓突然意識到,這輛機車不是一個普通路過的飆車族。
第二天,王家露台。
霍城交疊雙腿坐在天台角落裡的藤椅上,雙手交叉著握在一起,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通往室內的那扇門。
這裡是王策位於麟海豪庭別墅區的家,也是康琪的家。
一夜大雪之後,萬物皆白,陽光被折射之處,處處散發著冷光,唯有一個地方似有一團烈火在燃燒,那團火幾乎要把那扇門燒穿。
霍城壓抑住噴薄欲出的怒火,只因為現在王策的父母在家裡,他不想因為晚輩的事情攪亂了長輩的生活。可是,他的底線已經被觸碰到了,就像拴住野獸牢籠的鐵鏈被鬆開,危險時刻隨時都會來臨。
門開了,康琪端了兩杯熱騰騰的咖啡上來,放到霍城前面的桌子上,然後坐下。
「你是不是傻,這麼冷的天跑這上面來,先喝杯咖啡暖一暖。」康琪的語氣像是音符,靈巧跳動。
可是霍城沒有那麼好的心情,他坐在那裡沒動,良久才慢慢的一字一頓的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康琪端著咖啡往椅子里一偎,笑著說:「什麼幹什麼,你想表達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啊?自己做的事情一晚上就忘了?」霍城的聲音明顯高了幾度。
「我做什麼了?」康琪看著情緒激動的霍城,一臉不解,「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霍城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康琪面前,眼睛因為一晚的無眠而充血:「康琪,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很多事情你不能完全的體會,而且以前的事情錯在我這裡,所以我不怪你,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能夠明白。但是,我萬萬沒想到你會採取這麼極端的手段……」
「我怎麼了?!」康琪大聲打斷霍城,「你一大早跑到我家來莫名其妙的又是質問我又是準備講道理的,我倒要問問你,你想幹什麼?」
霍城努力遏制住心中怒火:「在墨爾本的時候我們是怎麼說的?」
「說那麼多我怎麼記得你指的什麼。」康琪嘴裡雖然這麼說,腦子裡卻想到了那晚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