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福利院里的天使
那天晚上，江麓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走在黑乎乎的海邊，沒有燈也沒有月亮，只有身後傳來的此起彼伏的海浪聲。她吃力的在岩石中間攀爬，卻不知道要去哪。這時候，她聽到一個聲音，由遠及近，那聲音在輕輕的喚著她的名字，然後一隻手就伸了過來。她抬頭，看到了霍城高高的站在一片光暈中對著她微笑。
江麓從夢裡醒來，她給霍城發了一條微信：謝謝，謝謝你一直以來用心的開導，也謝謝你今晚用心編造的故事。
江麓發完信息才意識到已經半夜時分，她看了看手機，1點37分。她祈禱霍城有睡覺關機的習慣，祈禱剛才的信息沒有打擾到他。然而，手機剛放回去就響了。
「竟然被識破了，丟人！」霍城回復的後面還帶了一個很糗的表情。
江麓捂著嘴笑。
「誰讓你在我這個文科生面前編故事呢，下次要專業一點。」
「是，是，是。關老爺面前舞大刀，魯班面前班門弄斧，老虎面前充大王，觀音菩薩面前裝會念經的，不知好歹，下次不敢了。」
「你這一套一套的沒看出來悔改之意。我是不是把你給吵醒了？」
信息很快又回過來。
「沒有，正好上廁所。你是不是真的是神婆？竟然連我晚上去廁所的時間都算準了！」
「去你的！上完廁所就趕緊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
「得令！神婆晚安！」之後又是一個敬禮的表情。
江麓本來想要再回復一個，她覺得與人聊天的時候，自己要做最後收尾的那個也是對別人的一種尊重。但是，她拇指在屏幕上晃了晃沒有按下去，她怕他已經放下了手機，又被自己的信息給叫起來。
在與江麓僅隔幾棟樓房的地方，霍城躺在床上看著旁邊桌子上還亮著的手機在笑。其實他剛才並沒有去廁所，他從小睡眠就很淺，很容易就會被一些聲音吵醒。
青城的天氣因為受到海洋氣候的影響，夏冬特別明顯，天氣說熱就熱起來了，連續幾天的驟然升溫給人一種酷夏來臨的提示。
江麓講完一天的最後一節課，來到青城大學附屬醫院把提前定下來的藿香正氣液取出來送到福利院。炎炎夏日，中暑是易發症，福利院的孩子們需要預防著。
她把葯送到福利院的醫務室，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扎著兩隻羊角辮的芳芳便像往常一樣穿過走廊一邊跑一邊嘴裡嚷嚷著：「江老師，江老師……」的奔著她來了。
江麓從座位上站起來，等著那個孩子跑到眼前抱著她的腿或者扯著她衣服的下擺然後撒嬌一樣的對她說些孩子世界的事情。
「老師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慢慢走，不要跑，碰到了什麼地方怎麼辦？」江麓溫柔的把芳芳額角留下的汗擦掉。
「江老師，你來。」芳芳拉著江麓的手往外拽。
江麓猜測她是又發現了什麼奇怪的蟲子，要自己過去辨認是好的還是壞的。
她跟著芳芳走出醫務室，然後來到院子里，然後她就看到了在遊樂區與幾個孩子玩積木的霍城。
江麓的腦子恍惚了一下，她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個放在這裡，才能分散上面的力，這樣這座房子才會更加牢固……還有這個地方，它的承載要完全達到柱子的載荷要求，否則它就會倒塌……」
霍城蹲在地上手裡拿著一塊積木，比手畫腳的跟幾個一臉茫然流著鼻涕的剛脫了開襠褲的孩子講著建築力學的知識。
江麓一下子就樂了，她見過霍城溫暖的一面，也見過了他凶起來的樣子，今天她又看到了他另一面：傻得可愛的孩子氣。
「老師，這個叔叔說他是你朋友。」芳芳指著認真講課的霍城。
江麓在芳芳的頭上撫摸了一下，走到霍城的身後。
「如果，我要建一座城堡，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給我設計呢。」
霍城聽到聲音，將積木還給孩子們，站起身歪著頭說。
「這要看顧主出什麼樣的價錢了。」
江麓笑著搖搖頭，問：「你怎麼來了？」
「想過來看看天使待的地方是什麼樣子。」
「天使？」
「在我心裡，所有助人為樂、無私奉獻的人都是天使，就像大家都管醫生叫白衣天使一樣。」
「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自己長了一對翅膀，有點飄飄然了。今天又有一個發現，原來你也挺貧。」江麓看著微笑的霍城，「可是，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會過來這裡？」
霍城眼光一閃：「你忘了，我在你們學校可是有眼線的！」
江麓腦中浮現出霍坷的面孔：「這個時候你們兄弟倆聯手了？不過，我可不相信你只是過來看看所謂天使的地方的。」
「呃……其實……是因為我在這附近辦事，出來的時候看到福利院，然後就想到了你。問霍克，他說你今天好像沒課，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去別的地方。」霍城一臉偵探似的肯定。
「青城這麼大，可去的地方可多了。」江麓雙手背在身後，身體微微前傾。
「青城這麼大，安靜的地方可不多。」霍城又再學江麓的語氣逗她，「江老師可不是一個願意虛度時光的人。」
「行，你贏了！說吧，找我什麼事？」江麓對於霍城的貧嘴無能為力。
「非要有事才能找你啊？你看現在都幾點了？」霍城將左手伸到江麓面前。
手錶顯示12:10分，江麓點點頭：「好像到了吃中午飯的時間。」
看著時間，她似乎猜出了霍城過來的目的。果不然，霍城提出來請她吃飯。
江麓沒有推辭，因為她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而且她心裡沒有排斥的感覺。
他們在學校不遠處找了一個安靜的餐館。
等服務員拿著點菜單離開以後，江麓笑著問：「無故獻殷勤非奸即盜！你是哪種？」
霍城笑了，可以看到他右臉頰那個不算太深的酒窩。他從上衣內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遞給江麓。
「我是在你身後偷偷窺視的那種。」他的語氣壓得低低的，像極了恐怖電影里製造氣氛的窮凶極惡之徒。
江麓看到一張照片，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天氣和熟悉的自己。她一臉的驚奇看著霍城。
「這，這是什麼？」
「這是你啊！」霍城指了指畫面中的江麓，調皮的看著她。
「你知道我說的什麼。」江麓變得有些嚴肅。
霍城很得意地笑，一直看著迷惑的江麓不說話，直到從她臉上看出異樣的神色。
「回國前兩天，我在街上閑逛，拍了很多照片。我記得我其實是想拍酒吧門口那個酒鬼來著，可是他的口哨讓我看到了另外一個美景。在一片灰色背景下，一個嬌小淋雨的東方女人無視酒鬼的挑釁，帶著韌勁穿梭在那些打傘的歐洲族群里，就像一隻逆流而上的獨木舟。」
霍城好像又回到了那個下雨的傍晚，她從他身邊走過，專註的趕路，就像整個世界只有她自己。那時，他們誰也不知道，關於他們的故事即將啟幕。
「對不起……」江麓情緒有些波動。
霍城看著欲言又止的江麓，挑了下眉，一種無所謂的樣子說：「沒關係。」
「你都不問一下就說沒關係？應該在知道原因的情況下再去原諒別人。」
「如果你想告訴我，不問也會說。反過來，不想說的話，那就一定是有什麼不能說的原因？既然都已經說對不起了，為什麼不能原諒對方？何況，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察覺出來你讓我損失了什麼。」
霍城其實和自己很像，不會主動觸碰他人的過去與隱私。江麓知道，這是他們共同點之一。這讓她試著放下防備，說出心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