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友相談
海邊,街里咖啡館。
初夏的島城因著大海到處洋溢著生命的張力。
帆船俱樂部的成員們正在海邊忙碌著,高聳的帆迎著太陽,隨著一波波的海浪高低起伏著,像是海的羽毛潔白光亮。
這時的海水尚且乾淨,陽光毫不吝嗇的撒在沙灘上,一個浪花退去之後你可以看到一兩隻瓶蓋大小的螃蟹,很謹慎的爬過一塊礁石,轉眼消失在沙礫中。
此時,羅淑曇與江麓坐在有著白色小柵欄庭院的街里咖啡館的走廊里,悠閑地享受著她們的時光。
咖啡館的風格依舊是帶有很濃厚特色的德式建築。庭院不大,栽植了幾棵木蘭樹,柵欄上纏繞著的薔薇正開得絢爛。
「你終於回來了,我都以為你要拋棄我紮根在大不列顛了呢。」羅淑曇捧著咖啡杯朝著對面的江麓嘟著嘴。
江麓笑著說:「我也想早些回來,這麼多年了,一個人在國外雖然都習慣了,可終究不是自己的家,即便你做的再優秀也很難真正融入到他們的圈子裡。更何況你知道,我怎麼可能把父母留在這裡,自己在外面不管不問的。但是總要把學業完成才能『回歸故里』哪像你,為了愛情可以拋棄一切。」
「是啊,你是自己認清了的事情誰也左右不了,有主見、能堅持,哪像我傻啦吧唧的那麼衝動,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虧得很,你說當初我怎麼就因為一句道聽途說就扔下學業屁顛屁顛的跑回來了?真的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羅淑曇與江麓本來是同一年考取了英國那所大學的研究生,但是她卻僅僅上了半年就因為一個高中同學的一句話輟學回國了。
那位同學是這樣說的:聽說王策新找了個女朋友,準備結婚呢。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你的衝動並沒有被證明是錯誤的,看到你現在的生活,都值得。」羅淑曇從裡到外閃耀著的光彩照人的精神狀態江麓盡收眼底。
「也是聊感欣慰吧!我的人生目標就是嫁給王策,過我想過的日子,所以學業什麼的可能不那麼重要了。而你呢,有更高的追求。時間在變,我們的目標沒變。就像你,這麼多年了資本主義的浪潮還是沒能完全洗去你這傳統的中國習慣。」羅淑曇看了眼擺在江麓面前的綠茶。
「呵呵,實在沒辦法,對咖啡總是不會上癮,可有可無,總是覺得還是茶最適合我,如果哪天不喝就會感覺很不舒服的樣子。」江麓笑著說。
「你啊,都喝茶成癮了。」
「哪有那麼嚴重,只是養成了每天必喝的習慣而已。」
「能一直堅持自己喜歡的事情有時候也不見得全是壞事,能看到你現在的狀態我真的很高興。」羅淑曇聲音變得溫柔,話里含著另一層只有她們兩個明白的深意。
江麓含笑與其對視,一種交流以一種意識的方式完成。
羅淑曇從沙發里直起腰身:「本來是要早些給你接風洗塵的,可是電視台最近又再策劃新的欄目,整天開會、開會,一天下來搞得人一點精神都沒有就想睡死過去,再加上考慮到你剛回國需要好好休息,就一直在拖。不過呢,我們家小策策可說了,這兩天一定會給你補上一個隆重的歡迎儀式。」
「要什麼歡迎儀式啊,又不是什麼大人物,我們現在這樣坐著聊聊天就已經很好了。」江麓淡淡的說。
「那哪行啊!咱們的交情怎麼能一杯咖啡,一杯綠茶就交代過去了?自從我回國到現在,我們可是將近兩年沒有見面了!你老老實實聽我們的安排就OK了。OK?」
羅淑曇一隻手伸到江麓面前比劃出「ok」的樣子。
看到她嚴肅的表情,江麓只能笑著點頭。
「O…K。」
得到滿意的答覆,羅淑曇很是開心,又叫來服務員點了些蛋糕一類的點心。女人心情有變化了,不管是喜還是怒,好像很多人喜歡用吃的方式來表達。
「對了,我來之前去拜訪了湯普森先生,他們夫婦讓我給你帶好來著。」江麓說。
「雖然我幾乎快把他們忘了,但是你一說發現其實還是有些想念。他們還好嗎?」羅淑曇驚喜的問道。
江麓便把當天莊園里的事情講述了一番,很認真的一點不漏的講給羅淑曇,最後兩個人都被那隻誘拐了灰雁的家鵝菲比逗得前仰後合。
「湯普森先生肯定會獎勵菲比的,你信不信?雖然之前對於菲比的『背叛』他很生氣,但是人家菲比可是給莊園添加了一筆財富呢。」羅淑曇半躺在沙發里笑著說,「我記得我回國那年菲比好像剛剛退了一身的黃毛,沒想到這傢伙還這麼有個性。」
江麓也在笑,她想到那天淑曇帶著她來到莊園的場景,那是她第一次拜訪湯普森先生的莊園,也是淑曇最後一次去湯普森的家,就像一周前她最後一次去那裡一樣。
「老船長」酒吧。
酒吧老闆是一個退下來的四十多歲的老船員,開酒吧之前喝酒過度得了中風,留了個後遺症——嘴巴歪。因為這個原因熟悉他的人都喜歡叫他老歪。
老歪留著垂到脖子位置的的長發,平常喜歡帶個黑色的鐵質發箍,穿一身頗具中國風的麻衣長褲,壓根不像是一個從業十幾年的水手。就像酒吧的名字雖然起得有點man,但是這裡與其他酒吧相比其實很斯文。沒有奇形怪狀的「酒君子」,也沒有亂七八糟的「社會名流」,來這裡的人都只是喝喝酒,聊聊天,與其說酒吧倒更像是賣酒的咖啡館。酒吧駐唱有著幾分流浪歌手落魄不得志的情調,就像老歪的那樣。老歪的客人其實並不多,因為它的安靜卻成了霍城與王策的固定喝酒點。
老歪的酒吧不知道開了幾年,但是霍城與王策光顧酒吧卻已經有四年的時間了,儼然是不折不扣的常客。
其實常客也並非經常來,霍城酒量很大,但是很少喝,倒是酒量很小的王策,三天兩頭集結一些狐朋狗友泡吧。不過每次這種情況他都不會叫霍城,因為他知道霍城不喜歡在這樣的場合喝酒。他倆喝酒是兩個男人之間「閨蜜」似的「文酒」。一人一紮,慢慢喝,慢慢聊。
或許是因為上午的緣故,整個酒吧里就只有吧台前那一排高腳凳上他們這兩個男人在喝酒,背景音樂播放著逃跑計劃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最近看你這麼忙,我也沒好意思打擾你,你那事怎樣了?」王策拿個酒瓶子在眼前擺弄著。
霍城灌下一口酒,冰涼的啤酒下到肚子里,精神了很多。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婆了?」
「操!要不是因為康琪是我表妹,老子才懶得理你這破事。」王策啐了一口,罵道。
「那你去問你表妹好了。」霍城不溫不火。
「你這人欠揍是不是?你以為我關心的是康琪?康琪她什麼個性我還不了解?天塌下來都覺得和她無關,睡一覺,吃一頓好吃的,太陽照常升起的人。我還不是怕你這種拿得起放不下的臭脾氣,委屈吞在肚子里不肯說,哪天嗝屁了都不知道。」
「那你看著我現在是要嗝屁的樣子嗎?」霍城轉過身直對著王策。
王策嫌棄的掃了下霍城的臉:「是死樣子!」
霍城笑了笑,轉過身去繼續喝酒:「你知道放手與放棄的區別嗎?」
王策並未理會這個問題。
「放棄是放下屬於你的東西,而放手是放開本來就不是你的東西。」霍城說這話的時候透露著些許的失落。
王策毫不在乎他失落與否。斜了他一眼,一臉嫌棄喊道:「在說什麼鳥語?麻煩講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