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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遲來的懺悔

  我退縮了,我怕那些人,所以,我就遠遠地躲著,看著那些人把依依抓進了車裡。後來看新聞,我才知道,依依那天晚上就死了。


  我想把這件事報告給公安局,我知道是誰殺死了依依。


  但是,我不敢,也沒臉。


  我就一直忍著,一直憋著。可我就是過不了良心這一關。那孩子,是因為我死的。我如果不說帶她逃走,她興許就忍了。我眼看著那些人抓她,我自私,我連喊一聲的膽量都沒有。


  後來,我每晚都做噩夢,我夢見依依渾身浮腫、潰爛著站在我的跟前,問我為啥不救她。


  是啊,我為啥不救她呢?!

  我打了電話給你們,但是,那個時候的我,卻下不了決心,我還是在乎我的老臉。直到現在,直到我在噩夢中見到依依,我才知道,人吶,跟牲口不一樣的是:人得有良心。


  我做噩夢,那是因為我良心不安啊!

  我早已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所以,我決定了,這就去陪陪她,畢竟我也喜歡她,我又對不起她。我用了這個方法,我是想告訴那些人,良心,你藏的再深,它還是會被挖出來的!愧對了良心,結果都跟我一樣,都是這個結局!


  李清輝站在那裡,眼神誠懇地望著安然,輕快地敘述著自己的故事。坦誠、大方、沒有隱瞞。


  說完這些話,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安然,爽朗地笑到:「安警官,麻煩你了。我這老人家,又自私了一回。


  您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看新聞,知道了您為了救那姑娘,連命都不要了!我佩服您!

  所以,我就想著,在臨死之前,把這裡面的事情都告訴,也算彌補一點我良心的虧欠。」李清輝一口氣地說完,之後,將緊緊攥在手中的一個信封猛地沖窗戶中投給了安然,便讓自己的身體往後倒了下去。


  李清輝了卻了心愿,決心赴死,故意避開了早已準備好的氣墊的位置。


  安然驚呼了一聲,卻無法施以救援。


  她手裡攥著李清輝留給她的那個信封,獃獃地看著,心底久久不能平復。


  李清輝留給她的這個信封里,詳細列舉了一些提供「雛」的會所的名稱及地址,


  這些會所,大都在高檔的小區之中,較為隱秘。


  名單中,還列舉出了一些提供此項服務人員的聯繫方式。這些資料,彌足珍貴,掌握了這些資料,也就等同將斬斷惡魔的手腳。


  窗外,天空湛藍湛藍的,難得一見的好天氣。霧霾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那一朵朵的白雲,在蔚藍的天空下飄蕩著,自由、釋然。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一些未解的疑團,因為李清輝的敘述,而變得明朗了許多。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

  稚嫩的生命,已經灰飛煙滅,帶著對社會的憎恨以及對人性的嚮往,被深深地埋葬進了黃土之內,假如有來生,她會選擇信任嗎?


  安然無法為自己的問題尋找到合適的答案,她也無暇顧及,還有眾多的謎團待解。


  申城市公安局看守所內,暖陽依舊坐在接待室的地板上,她就那樣默默地坐在了那裡,一天一夜。


  下午的時候,她讓看守的警員通知了安然。


  暖陽,在一日一夜之間,完全變了樣子。


  她的眼窩深深地陷了進去,眼圈腫脹的發亮。她的嘴唇上,布滿血泡,嘴唇裂開一道一道的口子,滲著血絲。


  那身精緻的黑紗裙,彷彿是掛在一個單薄的衣架上,看不到半點生的氣息。


  暖陽的樣子,幾乎讓安然呆住了。


  驕橫跋扈的暖陽、性格不羈的暖陽,一副沒心沒肺的暖陽,並未得到褚嶠絲毫示愛的暖陽,在褚嶠犧牲后,居然悲傷成如此的樣子。


  安然替她悲傷,更替褚嶠感動。


  「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雖是疑問,暖陽卻問的很平淡。


  「從你去了程喜祥的家鄉,把他的家屬送到了機場。」安然回答的很坦誠。在她與褚嶠去到程喜祥的家鄉時,那位老農說的話,讓安然印象深刻。


  直到見到暖陽后,兩人相似的樣貌及神態,引發了安然的疑慮。在警校同學與那程喜祥家鄉老農確認后,才將目標鎖定在暖陽的身上。


  「褚嶠也是你設局的一部分嗎?」暖陽的話語期待又恐懼。


  「不是,他什麼都不知道。」安然心底有些悲楚。


  「你帶來了嗎?」暖陽的聲音嘶啞到幾乎無法發聲。


  「你決定了嗎?」安然並沒有多少喜悅。


  「這上面記錄的,是每一個侮辱過我的人。」暖陽的語氣,平淡如水。


  「每一串數字,都代表著一個的名字以及收買的日期及數額。」暖陽將警員遞過來的紙條拿在手中。


  「第一個數字4,代表他的姓氏,排名在第4的,是趙……」暖陽輕聲地讀著,手裡的筆沙沙作響,將紙條上的數字,翻譯成了漢字。


  那一行行文字,擺在安然的面前,讓人觸目驚心。


  「暖陽,謝謝你。」安然知道,翻譯出這一串數字,對於暖陽來說,意味著什麼,以後的日子裡,她要無數次地向警員及檢查官來陳述這些數字內,隱含的事件經過。那等於將自己赤裸裸地展露在世人的面前,親手將自己的肌膚割開,再一層層地灑上鹽。


  「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媽是最清楚的,詳細的細節,你問我媽吧。」暖陽並未理會安然的道謝,自顧地說道。


  「她……已經不在了。」安然的聲音,想要哽咽,卻被自己強烈地制止住。


  「不……是的,她總是怕這一天。」眼淚,從暖陽的面頰上滾落了下來,她想制止,卻顯得無能為力了。


  於是,她一頭趴在桌子上,「嚶嚶」地哭泣了起來:「媽……她說,貓跟老鼠永遠都要保持距離,要不,受傷的,總是那隻多情的老鼠!媽……我就是那一隻多情的老鼠……我就想做那隻多情的老鼠……你來抓我啊.……」


  安然懂得,暖陽的話,是發自肺腑的。只要褚嶠能再生,就算是讓自己去死,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愛情,向來都是如此,沒有事先權衡,無需合理理由。愛就是愛了,義無反顧。死是一種解脫,無需背負太多的糾結,反倒是活著的人,卻要面對難以釋懷的局面。


  T國。


  塞爾達島上。


  那棟獨立依靠在陡峭的懸崖上而建的別墅。依舊驕傲地矗立在幾株高大椰樹的俯視下。


  只不過,它再也沒有了昔日的繁華。


  這棟別墅的主人再也無心經營他那活色生香的party,此刻,他正焦頭爛額地站在陽台上,聽著一通神秘的電話,矮胖臃腫的身材,如一隻皮球一般,在樓台上滾動著。


  「收斂,兄弟,我早就告訴過你收斂。」對方的語氣雖是教訓,卻也充滿了焦慮。


  「是!是!您說的對,是我用人不當。」這棟別墅的主人以少有的、謙恭的口吻回應著,站在門口的鬼哥,極少見到主人有如此虔誠的態度。


  主人看了一眼站在走廊上的保鏢鬼哥,似乎是也顧不得自己的形象,繼續低聲下氣地問道:「現在怎麼辦?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彌補嗎?不惜一切代價的?」


  「不行了,已經成為了定局。相信通緝令已經發出了,你還是安好吧,我也是看在大家昔日情分的上,才冒這個險的。」對方說完,根本不給這棟別墅的主人再說下去,連一句說謝謝的機會都不給,便「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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