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她只有一年的命了
阿蓁聽得此言,心神陡然一亮,怔怔地看著梁漢文。
梁漢文直起脖子,「你該不是真想叫皇帝去吧?」
「有何不可?」阿蓁站起來,「他上次就跟我說過想去地府看看旌德皇后,只是我不願意帶他去,因為沒有徵得旌德皇后的同意,怎好貿貿然帶他去?」
「可若他要去的話,你不準備帶他去見旌德皇后嗎?如果帶了他去,旌德皇后不願意見他,或者見了之後兩人有口角之爭,那事情可就更是不妙了。」
這倒是一個問題,要帶皇帝去,首先得承諾讓他見到旌德皇后,當然就算不承諾,相信他也會願意去,只是,以皇帝的性子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去見,讓他亂闖還不如乖乖地帶他去。
畢竟,人還沒救出來,總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得罪地府。
地府不會責怪人間皇帝,正如地府不敢責怪龍女一樣,欺善怕惡這個成語,放諸四海三界皆準。
且說阿蓁與梁漢文出去之後,墨冬和楚君憐兩人進了屋,桌子上還擺放著今日早上端過來的葯,葯已經涼透,黑麻麻的像一碗墨汁。
「這葯看起來很苦。」楚君憐不禁打了個寒戰,之前他喝了很多的葯,現在看到這種液體都禁不住害怕。
墨冬端起葯,她是想端到一邊去,她在松竹苑這麼久,知道他喝了很多葯,也知道他很怕喝葯,所以不想讓他看到。
楚君憐見她端起葯,以為她要喝,一手奪過來,「不能喝,涼了的葯傷胃,而且沒有藥效。」
墨冬怔怔地看著自己空了的手,「其實我只是想放好它。」
楚君憐把葯碗擱在了窗台上,回來問她:「藥膏呢?」
墨冬又怔了一下,藥膏?
「燙火膏。」楚君憐提醒她。
「我不知道。」墨冬搖搖頭,梁漢文是有拿過來的,但是擱哪裡她真不知道了。
楚君憐搖搖頭,用烏黑的眸子盯著她,嘆息道:「你怎麼就這麼不愛惜自己呢?」
墨冬見他眸色微慍,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小傷,過幾日就會好的。」
「你不處理怎麼會好?」楚君憐起身四處找了一下,在妝台上看到一個玳瑁盒子,他扭開聞了一下,有清冽的香氣,轉身問她,「是這個嗎?」
墨冬看了一眼,點點頭,「是這個。」
楚君憐瞧了一眼妝台,女子的妝台連脂粉都沒有,首飾盒子也沒有,乾淨整潔得連不沾染一絲塵埃。
他加了些炭,走過來坐在她面前,「伸出手來。」
墨冬輕聲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你怎麼來?還是我來吧。」楚君憐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頭上,呵斥道:「不許動。」
墨冬怕他生氣,馬上坐直身子不敢動了。
他輕輕地把藥膏挖出來,動作輕柔地用指腹掃在她的傷口上,一層層,慢慢地敷上去。
她想起在松竹苑湖底的時候,有一次他受了傷,他坐在湖邊,青青幫他上藥,是手臂上受了傷,青青也是這樣慢慢地一層層地敷藥上去,想來這個動作是跟青青學的。
她不禁有些好笑,唇瓣勾起也不自覺。
「你笑什麼?」他抬頭,便看見她在微笑,不知道為何,見到她的笑容,他的心情也會莫名地好轉。
墨冬仍舊沉浸在回憶中,乍一聽到他問,便下意識地回答了:「記得你手臂受傷那回,青青也是這樣……」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有些不安地抽回手,「好了,差不多了。」
楚君憐把藥膏的蓋子扭好,抬起頭看她,深呼吸一口說:「好了,有些事情,你該告訴我了。」
墨冬蒼白一笑,「我不明白二爺的意思。」
「你明白,」楚君憐凝望著她,眼裡深不見底,浩瀚星空一般,叫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墨冬,你去過紫艷峰,你救過我,是不是?」楚君憐自從那毒門雲飄飄跟他重複了那句話之後,便開始思考,是認真地思考,事實上,他也問過雲飄飄當日救他的情形,但是雲飄飄支吾說不清楚,最後逼問多了,就說都是過去的事情,忘記了很多,
現在好好地過就行。
這不得不讓他懷疑,因為,當時的他,是五臟六腑都幾乎移位,他知道自己身體的承受能力,這樣被擊中又中了毒,是必死無疑的,這個救治過程,一定很複雜,事情相隔也不是很久,她怎會忘記呢?
而他之前見了墨冬,就覺得熟悉,彷彿在哪裡見過。昨夜他便夢見了紅衣女子,以前夢到的時候,他總是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昨夜,他卻見到了她,她轉身,然後凄然飄去,竟是墨冬的面容。
所以,他今日才巴巴地趕來。
剛才又聽得她說之前青青為他上藥的事情,證明她或許一直都在他身邊。
他懷疑,墨冬才是救他的人。墨冬沉默了一下,抬起頭的時候,臉色已經很平靜,笑容從唇邊蔓延開去,「二爺說笑了,紫艷峰是什麼地方我都不知道,怎麼會去過?聽紫艷峰這個名字,一定是個險峻的山峰,墨冬的身子,二爺又不是
不知道,等死的殘軀,怎可能上得了那麼險峻的山峰?」楚君憐聽了這話,想想也是,她的身體莫說上紫艷峰,就是走出這大門溜達一圈,只怕都會氣喘吁吁,而紫艷峰的山路崎嶇,馬兒不能上,馬車不能上,只能是靠雙腿,而且就算墨冬能上得了紫艷峰,怎
能夠從毒王手中救出他?
「你這樣說也有道理。」楚君憐說道。
墨冬略鬆了一口氣,笑著說:「當然,我也希望是二爺的救命恩人,這樣一來,我這下半輩子起碼是不愁吃喝了。」
楚君憐笑了一笑,「你父母家人呢?你是如何認識阿蓁的?而且,你患的是什麼病啊?怎地這麼重?上次見你臉色不好,如今還是這樣,也不見好嗎?肯定是你沒吃藥。」
墨冬說:「娘胎裡帶來的毛病,治不好的,只是勉強維持生命。」
「怎麼會這樣?」楚君憐聽了這話,心裡覺得有些難受,「還有阿蓁不能治癒的病?」
「娘胎里來的毛病,一般都比較難以治癒。」墨冬靜靜地說著,臉上倒是沒什麼神色的變化,生死對她來說,已經不是那麼的重要了。
說話間,青青已經端著葯上來了,葯湯熱氣騰騰,散發著一種奇怪的腥臭味道和一種黃連苦味,楚君憐聞得這種氣味,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墨冬見狀,連忙站起來對青青說:「擱遠點,二爺聞不得這個味道。」
「可不是?他最怕黃連的味道,墨冬姑娘你也知道啊?」青青笑著說。
墨冬怔了怔,「誰都不愛黃連的味道!」
楚君憐疑惑地看了墨冬一眼,正欲說話,便聽得門外傳來段棋歡喜的聲音,「墨冬,跟你說個好消息。」
聲音是伴隨著她旋風一般的身子飄進,腳步剛站穩,般想繼續說下去,眼尖地看到楚君憐在這裡,頓時止了話,愕然地說:「二爺在?」
楚君憐整了一下衣襟,有些嚴肅地問:「有什麼好消息啊?」
段棋本來是想跟墨冬說雲飄飄病了,連床都起不了,只是楚君憐在這裡,這話自然就不好說了,她訕訕笑了一下,「我就是想跟墨冬說,今日下午天氣好,陪她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算什麼好消息?」楚君憐白了她一眼。
青青笑著說:「段堂主,哪怕外面天氣再好,咱姑娘說不出去就不出去的,您若是挪動她動,算您本事,三當家總是說讓她出去走走,晒晒太陽,可她就是不愛動。」
「阿蓁讓你出去走你怎不出去走?」楚君憐聽了青青的話,瞪圓了雙眼看墨冬。
墨冬說:「身子有些乏,不愛出去走動,也怕冷。」
「我陪你去。」楚君憐說著,便伸手去端葯,葯的味道撲面而來,他這會兒倒是沒有皺眉了,放在嘴邊吹了吹,說:「先喝了葯,我和你出去走走。」
「不用了,段棋陪我就行。」墨冬連忙說。
「是你陪我,不是我陪你,就這麼定了,不許廢話。」楚君憐口氣毋庸置疑地說墨冬明眸楚楚,有淚光瑩然,就著他的手一口口地喝了葯,然後青青領著她入內更衣,一會兒便要出去。
楚君憐與段棋坐在椅子上,楚君憐好奇地問段棋,「你與墨冬很熟悉嗎?」
段棋道:「算不得很熟,但是這些日子總是一起。」
「那你知道他是什麼病嗎?怎地連阿蓁都醫治不好?」楚君憐問道。
段棋嘆息一聲說:「若不是三當家,只怕她早就死了,只是可惜三當家雖然用盡了渾身解數,也只能是救她一年的性命,一年之後,她還是難逃一劫的。」
楚君憐聽了此話,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一隻大手攥緊,狠狠地搓揉,難受得連呼吸都覺得是奢侈的。
「怎麼會這樣?她到底是什麼病?」楚君憐口氣痛楚地問道。「不是病,是傷,聽說她之前為了救一個人,耗盡了元氣,本已經油盡燈枯了,是三當家救了她。」段棋不知道楚君憐已經起疑,便想著暗示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