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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施行上咒之前

  皇帝的情況好轉了許多,通過透析,水腫幾乎消散了大半,但是,腎衰竭也不是這麼好治療的,雖然能見到成效,卻到底病根還在,所以,這條路十分漫長。


  開始,他還十分樂意地配合阿蓁的治療,但是慢慢地,他的脾氣變得很古怪,說起治療,雖然也配合,但是多了幾分不願意和憤怒,對阿蓁也從之前的溫和變為惡意相向。


  阿蓁曾與他起過爭執,便是他提出要阿蓁去說服冷君陽的時候,阿蓁拒絕,那幾日,他對阿蓁反而好了些。


  但是自從阿蓁從三途河回來之後,他的態度變又恢復以前那樣了,他不相信阿蓁,雖然能從阿蓁的治療方案中看到成效,但是,他覺得太慢,他認為阿蓁有所保留。


  尤其,這幾日他遇到一些煩心事。


  那便是工部有人上奏,說護城河的工程有官員貪污。


  是工部的人在早朝之上親口上述的,當著百官的面。


  早朝之上,他質問太子,他監工此事,為何沒有發現有人貪污。


  只是,太子卻懶洋洋地出列,說最近因往日沙場落下的舊患複發,遂沒有前往工地監工,至於有人貪污一事,他並不知道。


  太子舊傷複發,是因當年戰事,是有功之事,因傷不能去監工,這無可厚非,而且朝臣們還會因此而心生憐惜內疚之情,畢竟,他受傷也是因為保家衛國。


  皇帝不能問罪於太子,相反,還要好生安撫。


  不過,他以擔心太子身體為由,請了御醫當著朝臣的面為太子診治舊患。


  太子在殿前挽起衣袖,手臂上赫然有一道猙獰的傷口,傷口已經結疤,但是卻有血水滲出。


  皇帝淡淡地道:「這傷口都是幾年前的了,怎地現在還會滲水?」


  睿親王也淡淡地道:「說來也是啊,臣手臂上也有一道舊傷,無事的時候不會複發,但是日前不小心傷了舊處,又滲出血水來了,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又不小心地弄傷了舊患呢?」


  睿親王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有些嘲諷,彷彿是告知眾臣,太子是有意為之。


  冷君陽也不解釋,只看著平天銘。平天銘微微一笑,拱手對皇帝說:「皇上,殿下的舊傷是之前處理不好,才會落下這樣的病根,這傷口原先應該很深,但是處理倉促,腐肉沒有剔除,所以外表看上去是好了,但是實際上裡面還在緩慢地發


  炎。」柳風道:「當年殿下受傷的時候,正是那吉戰役最驚險的時候,不可能可以妥善地處理傷口,殿下當時身中七刀一劍,負傷披甲上陣,那一場戰役之後,便要迅速轉移追擊敵軍,沒有停歇的時候。後來順利


  殲滅敵軍,殿下昏迷了三日三夜,軍醫都說沒救了,只是殿下命大,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又回來了。」


  朝臣聽得此言,皆唏噓嘆息,戰場殺敵,那就是用命去搏鬥,多少將士馬革裹屍歸?若不是他們,將會有數不清多少家庭支離破碎,神州大地血流成河,百姓流離失所。


  睿親王卻淡淡地說:「人既然都能從鬼門關回來了,為什麼後來又沒有處理好傷口?而且,當時身中……」


  他挑眉看了柳風一眼,「你說的是七刀一劍是吧?怎麼獨獨就手臂的傷口沒處理好?」平南王出列,眸色有些慍怒,「處理好?當時太子殿下剛轉醒,便收到皇上的聖旨,讓馬上班師回朝,一路顛簸,怎能妥善地處理傷口?睿親王只看見他手臂的傷口,卻不知道他身上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口

  都會時而發作傷痛?」


  太傅也忍不住出列道:「睿親王到底是什麼用意呢?是懷疑殿下受傷是假的還是懷疑當年戰役取勝是假的?」


  睿親王笑笑,神色有些冷淡,「太傅大人不必這麼緊張,本王不過是隨口說說,又沒有質疑什麼,太子為國征戰,戰績彪炳,天下皆知,本王又怎敢否定?」


  一句「戰績彪炳,天下皆知」讓皇帝的眉頭蹙起,他眸光越發冷凝了起來,沉聲道:「既然太子有傷在身,那就回去好好養傷,護城河監工一事,便由平南王妥善處理跟進,至於貪污一事……」


  皇帝沉默了一下,眸光凌厲地環視著在場的朝臣,「徹查,由刑部尚書袁聰會合戶部工部一同審理,一旦查明,斬!」


  「臣領旨!」


  三位尚書一同出列,跪地領旨。


  冷君陽緩緩地放下衣袖,抬頭,一身黑色綉四爪真龍太子朝服顯得他俊美的面容陰鬱沉凝,他的眸光,緩緩地落在皇帝的臉上。


  皇帝也看著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眼裡的寒光卻一寸一寸地亮了起來。


  退朝之後,皇帝一言不發地回了御書房。


  太子走在殿前的雲石石階上,扶著右側雕祥雲飛龍欄杆,眺望遠處,宮殿層層疊疊,金色的琉璃瓦頂在初升的日光下熠熠生輝,照得他的眸子也披了一層流光溢彩。


  「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如此利落地處理了此事,只是,難為了你了。」平南王走到他身邊,緩緩地道。


  冷君陽伸手撫摸了一下手臂上的傷口,傷口從他踏出殿宇的那一刻便沒了痕迹,也沒有了痛的感覺。


  「事實上,並不難處理,不是嗎?」他嘲諷一笑,薄唇綻開一抹冷然的弧度。


  「你剛才的態度讓我有些意外。」平南王看了他一眼,他是希望看到他的轉變,但是,他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麼打擊,這幾天,他的改變很大。


  「沒有什麼意外的。」冷君陽笑笑,眼底斂住一抹寒光,「若不是這般咄咄逼人,他怎會覺得我是威脅?若我不是他的威脅,他怎會願意與我談條件?」


  平南王點點頭,「只是,這樣一來,他估計也會馬上採取行動,相信接下來的日子,我們會腹背受敵。」


  冷君陽撫摸著欄杆上的龍頭,動作輕柔,語氣,卻陡然凌厲起來,「腹背受敵?我們早就腹背受敵了,忍下去,不見得會有什麼改變。」


  「但是,」平南王有些擔憂,「我們始終羽翼未豐。」


  他們一直忍,就是這一點,縱然如今手上有火令軍,有往日的舊部,有朝臣的支持,但是,始終兵符不在自己手中,琪親王和高相國一黨也頗為囂張,皇上一直的打壓,讓太子一黨幾乎處於危地。


  而漕幫雖然有意向歸順,淮國也有襄助的準備,可這一切,到底還沒有落實,不能首先錯誤估計實力,因為,一步錯,步步錯。


  「我只是要他覺得我是威脅。」冷君陽一步步走下去,腳步穩重,冬日凜冽的風在他耳邊呼嘯而過,揚起了他黑色的衣袂。


  平南王看著他的背影,彷彿能看到那戰場上披著黑色盔甲,迎風策馬,指揮三軍的鐵血元帥又回來了。


  心中,頓時百感交集,他是戰將,但是回來這種勾心鬥角的地方,已經磨去了他太多的尖銳和稜角,磨去了他的意志和堅毅,現在,一切又似乎不一樣了。


  皇帝在御書房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命人去找阿蓁。


  阿蓁是從溫泉那邊回來,開好了明日的藥方,也親自去了一趟太醫院,把要用的藥材都親自看了一遍,剛回來,沈路便說皇上傳召她了。


  阿蓁去了御書房。


  人剛進去,一本奏章 便凌空飛來,阿蓁下意識地伸手去接,抬頭看去,皇帝一臉的怒容盯著她,「你死到哪裡去了?你不是要為朕針灸嗎?朕今日覺得一點都不好,渾身都疼。」


  阿蓁慢慢地走過去,把奏章 放回案上,她眸光看到他的龍椅上,竟然放著旌德皇后的玉石雕像。


  這個青冥上咒,怎麼也要施行的,要從他的思想和意志里還原當年的事情,就要激起他對當年事情的回憶,最好,情緒越波動越好,這樣便能夠儘快施行青冥上咒。


  所以,她淡淡地說:「前兩日,我去了一趟三途河。」


  皇帝面容有片刻的凝滯,僵硬,他眸子從剛開始如火灼然到一寸寸暗淡下去,變化得緩慢卻十分明顯。


  他整個人都繃緊了,幾乎是屏住呼吸看著阿蓁的,「三途河?」


  聲音,竟是微微顫抖。


  阿蓁望著他,微微點頭,「是的,三途河,那地方,無論人間,還是地府,都視為煉獄的地方。」


  「可……可見著了她?」他看著她,剛才的怒氣似乎一下子就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漸漸生出的悲涼和痛楚。


  「皇上說的是旌德皇后嗎?」阿蓁嘆息一聲,「原來,她竟是如此清麗的一個女子。」


  「你見到她了?」他霍然起身,已經沒有浮腫的眼底皮膚收緊,眸光倏然竄起如豆般的火苗,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壓抑自己的情緒,壓抑得指尖都微微顫抖。


  阿蓁走上去,幫他收拾著桌面上凌亂的奏章 ,輕聲道:「是的,見到了她,在忘川的盡頭,在冥海的上游,她一個人,在漆黑渺茫的河裡,每日有數不清的鐵蛇想要去吞噬她的靈魂……」皇帝跌坐在龍椅上,呼吸的聲音加重,如死寂般的眸光盯著阿蓁,卻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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