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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見到旌德皇后

  阿蓁不是毒舌的人,但是她這句話,卻正中冷君陽的痛處,她看著他的臉色變得鐵青繼而變得蒼白,心中也驀然一痛。


  冷君陽轉過臉,手中茫然地拿起船槳,「是的,是的,你是逍遙王妃,本宮是當即太子。」


  他們是兩條平衡線,註定不能相交。


  冷逍陽心疼阿蓁,把她拉在身前,冷冷地對冷君陽道:「你既然已經有了選擇,請你不要三心兩意,你這樣,傷害了別人,也難為了自己。」


  冷君陽彷彿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他連頭都沒有回,只支著船槳往前划,腰挺得很直,很直,若他們能看到他的臉,也不能看出點什麼來,因為,他的臉就仿若一雕塑,木然而冰冷。


  阿蓁的心,說不出的難過和凋零,她不願意這樣傷害他,看到他臉色突變的那一瞬間,她不會比他好受。


  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她壓根沒有選擇的餘地,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決定。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氣氛變得越發凝固起來,四周流動的空氣也變得沉冷不已。


  白衣男子終於緩過氣來,他沖阿蓁哭笑一聲,「你何必救我?」


  阿蓁深呼吸一口,淡淡地道:「是孟婆讓我救你的。」


  白衣男子搖搖頭,頭髮滴答地往下滴水,他凄苦一笑,「你不要騙我,她鐵石心腸,怎麼會讓你救我?」


  「你跳下忘川,是為了她?」阿蓁果然沒有猜錯,看他與孟婆之間眉眼往來,她多少能猜到一些。


  「是!」白衣男子並不否認,低下頭,斂住了一臉的悲涼。


  阿蓁陡然便騰起了怒氣,「既然你說她鐵石心腸,你又何必為了她自殘?你就是葬身蛇腹,她也不見得會為你流一滴眼淚。」


  白衣男子看著阿蓁,唇邊綻開一抹飛蛾撲火般凄美的笑容,「你不明白,我已經沒有辦法……」


  他的「法」字還沒說完,便見他身子忽然一側,「咕咚」一聲,便跳入了忘川之中。


  一條巨蛇,迅速把他拉入了漩渦,河面上,只留下一堆白色骯髒的泡沫,什麼都沒有留下來。


  這變故,來得如此突然,三人都是沒有料到的。


  阿蓁怔怔地看著河水,看著那黑色的漩渦,一條白色的絹帶浮了上來,那是白衣男子用來束髮的絹帶。


  冷君陽把船槳放下來,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就這樣消失在他們眼前了。


  死了?魂飛魄散了?那麼是不是意味著,塵世間再沒有這個人?


  是什麼樣的愛,是什麼樣的恨,讓他竟然連最後一絲餘地都不留?


  冷逍陽看著那河面打著漩兒的漩渦,心頭,也是很難受的,眼睜睜看著一條生靈在自己面前魂飛魄散,這感覺,真的很糟糕。


  三人沉默半響,最後,由阿蓁輕聲道:「走吧。」


  冷君陽重新執起船槳,回頭看了阿蓁一眼,眼底有說不出的數種複雜的情感,無奈,悲痛,難受……


  唯獨,沒有了最初看她時候的歡喜與濃情。


  阿蓁別過頭,心頭泛濫起霧水,她不會要這樣的愛情,為了一段愛情,放棄自己的生命放棄自己的靈魂,都是愚蠢的。


  她不贊成白衣男子的做法,但是,她尊重,因為,她做不到。


  小舟平穩地往前,波浪似乎已經停歇了許多,順著風,一路往前飄去。


  路途中,可見擺渡接引死在海上的亡魂的船經過,船上點著蠟燭,死在海上的亡魂都神情呆然,雙目無神。


  鐵蛇不敢攻擊接引船,只是靜靜地跟著接引船遊動,河面上的水,不斷地泛起一圈又一圈的白色骯髒的泡沫。


  三人都沒有再說話了,靜靜地坐著,任由風吹小舟往前,而冷君陽偶爾在風勢稍慢的時候划動船槳。


  終於,漫長的忘川盡頭,便可見一個急彎。


  急彎水流湍急,有許多亡魂在苦苦掙扎,河面漆黑,不復之前的微光。


  「接下來,要小心點了。」冷逍陽看了一下,上前站在前頭,急彎就在十餘米處,衝過急彎,就是三途河了。


  阿蓁御風,裹住小舟,急彎不能加速,只能緩慢地穿過。


  過了急彎,河面忽然變得寬敞起來,漆黑一片,這裡的亡魂,已經安靜了許多。


  這裡已經是盡頭了,亡魂不多,能衝進這裡的,已經是沒有什麼期待的了,因為,在忘川還能往回,在三途河,卻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冷逍陽從懷中取出夜明珠,照亮整個河面。


  河面上的亡魂,紛紛側目,這裡的鐵蛇不會無時無刻地攻擊他們,分時段地攻擊,能在這裡活下來的亡魂,已經是身經百戰了。


  而許多,都已經葬身蛇腹。


  小舟緩慢地行走,冷逍陽兄弟二人一直在找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怕一眨,便錯過了旌德皇后。


  阿蓁起了盤,針指引著方向,帶領小舟前往。


  終於,在一個寬敞的河道左側,彼岸花浸入水面的一處,看到一張女子的面容。


  她的身子浸入河水,只露出一個頭顱,長發披面,露出一隻眼睛,五官看不清楚,但是,依稀能看到半邊的輪廓。


  針停在她的方位,靜止不動。


  阿蓁撒手收盤,看向冷君陽兩人,冷君陽已經放下了船槳,眸光死死地盯著那女子。


  而冷逍陽眼中,分明已經有了淚光。


  有鐵蛇前去攻擊,纏著她的脖子攀上她的臉,張開嘴巴,想要撕咬她,被她生生地扒拉了下來,掐住蛇頭丟在水面上,那鐵蛇竟死了。


  看來,這麼多年的三途河生涯,她已經練就了一身保護自己的本事。


  她彷彿也注意到有人來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小舟,她的眼睛有些發直,似乎是不能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但是,她很快便知道,她所見的並非是她以為的那人,十幾年過去了,他應該也老了。


  如果不是他,那麼,這兩人如此相像,便是她的兩個孩子了。


  心,已經許久不曾泛起過波瀾了,這一刻,前塵往事如潮一般湧向她。


  她輕輕嘆息一聲,縱然避到這裡了,卻還是丟不下,忘不了。


  小舟靜靜地停在她面前,冷君陽伸出手,張大嘴巴,許久才能喊出一聲來,「母后,上船來。」


  他的聲音,是微微顫抖的,伸出的手,也能看出輕微的抖動。


  旌德皇后緩緩地搖頭,「孩子,回去吧,這裡不是你們來的地方。」


  冷逍陽爬過去,伸手撩起她的頭髮,他的眼淚,已經擬制不住地往下瘋爬了,他呼吸的聲音很重,像受傷而悲痛的野獸,一個勁地把她的頭髮往耳朵邊上攏起來。


  但是,濕噠噠的頭髮,耳朵也藏不住,被風輕輕一吹,又遮蔽了半邊的面容。


  一隻女鬼,一隻典型的女鬼。


  冷逍陽喃喃地道:「母后,上來說話,上來說話,讓我好好看看您。」


  他雙手去拉她,想努力抱她上來,但是,她的身子像是千般的重,怎麼也抱不起來。


  阿蓁拿起夜明珠,放入水中,看到她腰部以下的身子,竟然是沒入了泥濘之中。


  這裡,是三途河的深淵濘口,一旦陷入,再出來便是十分艱難了。


  難怪,那些鐵蛇都沒怎麼攻擊她,原來,竟是因為這樣。


  深淵濘口會分泌一種毒素,這種毒素若長期沾染,會損害鐵蛇的皮膚,所以,一般來說鐵蛇若不是餓得慘,基本不敢靠近。


  想來,她能在這裡呆這麼久,就是因為這深淵濘口。


  在三途河,已經很少靈魂了,許多是剛從忘川衝過過來的,但是很快就會被吞噬。


  深淵濘口的毒素不會傷害靈魂,但是,卻會一步步地困住靈魂,讓她無法脫身,若靈魂不消,她便會一直困在這裡,直到萬世。


  「怎麼回事?她上不來了。」冷逍陽急得面容慘白,回頭求助地看著阿蓁。


  阿蓁道:「她被濘口困住,出不來了。」


  「你有辦法的,是不是?你有辦法的,你可以救她出來……」


  阿蓁緩緩搖頭,「我沒有辦法。」


  旌德皇后笑了笑,她伸出手,雙手已經變成枯枝一般,她摸上冷逍陽的臉,慈愛地道:「逍陽乖,母后在這裡很好,不回去了。」


  她看著冷君陽,眼神悲愴,「孩子,看著弟弟,知道嗎?」


  冷君陽聲音哽咽,「不,母后,跟我們回去。」


  旌德皇后輕輕嘆息一聲,「不了,不回去了,這裡挺好的,安靜。」


  三途河比起忘川,確實安靜了許多,常年漆黑,不見一絲光芒。


  她的心已經死了,沒有回頭的必要。


  「不……」冷逍陽發出一聲悲鳴,「母后,跟我們走,你若不走,我便留在這裡陪著你。」


  旌德皇后眸色倏然一冷,「逍陽,你如今是連母后的話都不聽了嗎?馬上回去,不要再來,母后不會走的。」


  「不,不……」冷逍陽倉皇搖頭,淚水簌簌落下,彷彿還是當年那依賴著母后的小男孩,他伸出手,抓住旌德皇后的手腕,一個勁地往身前拖,「我不聽,我不聽,你必須跟我走。」「逍陽!」旌德皇后眸色一怒,口氣異常冷厲,「你一向最是聽母后的話,怎現在就不聽了?長大了便不把母後放在眼裡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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