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失意人相陪
自然沈家豪和那些堂主並不知道,他們不能肯定雲飄飄不是紅衣女子,是因為雲飄飄已經用迷魂術麻痹了他們腦海中那一段關於紅衣女子面容的記憶。
而沈家豪會有所懷疑,是因為他是一幫之主,內功深厚,之前曾經被阿蓁下過迷魂術,所以對迷魂術有了排斥的心理。
不過,蛤蟆精雖然道行不如鯉魚精,卻到底也有幾百年的修行,所以,沈家豪腦子裡只有模糊的記憶,卻不能夠肯定。加上之前他能衝破阿蓁的迷魂術,是因為心念楚君憐,加上楚君憐靈魂出竅,這才衝破了阿蓁對他施行的迷魂術,而如今他只是略有懷疑,並不是面對他或者他關心的人的生死關頭,自然便沒有強大的力
量可以衝破蛤蟆精對他施行的迷魂術了。
楚君憐要成親的消息,在阿蓁那日離開漕幫三日後送抵阿蓁耳中。
阿蓁有些愕然,「這麼快?」
她抬頭,看到段棋陰鬱的眸光。
她輕輕嘆氣,楚君憐的大喜事,卻會成為兩個女人心頭最痛的事。
梁漢文看著段棋,「你早知道此事了?」
段棋面無表情地道:「我們二爺成親,我怎麼會不知道?」
梁漢文衝口而出,「那你還這麼冷靜?」
段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否則,你認為我該去死嗎?」
梁漢文倒是有些意外,畢竟,在現代見過太多為情自殺的人了,他知道段棋愛楚君憐愛得很深,本以為他要成親,段棋就算不鬧自盡,也起碼會大鬧一場的,但是卻沒有想到會這麼平靜。
心中生出一股子憐惜來,一拍胸口,「行,需要我陪你喝酒隨時招呼,我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是陪個酒還是分分鐘可以的。」
段棋哼了一聲,「需要你陪我?我沒有朋友嗎?」
說完,她冷冷而去。
梁漢文有些吃癟地摸摸鼻子,見阿蓁看著他,他訕訕地道:「女強人總是要比尋常人多受一些苦的,我相信她能熬得住的。」
阿蓁道:「熬不住又如何呢?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她說的也有道理,難道去死嗎?為了一個男人去死,對得住她爹娘嗎?」梁漢文想想也是,他摸摸自己已經有些長了的頭髮,道:「我以前也喜歡過人,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我還記得對方說不喜歡我的那種感覺,難受得想一頭扎進棺材里死了算了,我想段棋心裡一定傷心
極了。」
阿蓁聽了這不是那麼上道的感慨,有些想笑,可見本來一件挺悲催的事情若從逗逼口中說出,會變成一件挺歡樂的事情。
白天,段棋說不需要梁漢文的陪伴,但是晚上卻提著一壺酒來找梁漢文。
梁漢文在看守墨冬,墨冬在裡屋默念滅神咒,只要念過這一夜,阿蓁說她未來一年,可保無恙。
梁漢文這幾日也住在這裡,房外寒冷,自然不能在房外喝酒,兩人便提壺進了房間,沒有下酒的菜,便取了花生過來送酒。
屋中燃著銀炭,氣溫和外面相比,差天和地。
段棋也不說話,只是一味地喝酒,一壺酒,她喝了九成,梁漢文只是一味地抿,沒有怎麼碰過。
他倒不是不能喝,只是,按照以往他的人生閱歷,他明白酒入愁腸愁更愁,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最容易恣意悲傷。
一壺酒,實在是不夠段棋喝的,連一分醉意都沒有。
但是,她顯然也不想放縱自己,把酒壺往外一踢,一聲不吭地走了。
梁漢文嘆嘆氣,到隔壁看了看墨冬,墨冬盤腿坐在床上念滅神咒,已經到了忘我的境地,不受外人打擾。
他回到房中,收拾了一下地方,呆坐在椅子上,聞著空氣中的酒香味,想起了現代的親人朋友,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悲涼來。
大概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吧?還是以為他只是失蹤了?他想念好多人,連家中鄰居的狗小花都想了一下,此生不可見的悲哀,已經不是悲哀,而是悲涼絕望了。梁漢文知道自己不能想下去了,否則,這日子就沒法過下去,來這裡短短几個月,他已經知道如今的生活是步步驚心,但是他卻是幸運的,至少有個老鄉在這裡,不愁吃穿,否則的話,堂堂軍人,如今都
不知道淪落成什麼樣子了。
他正欲吹熄了蠟燭睡覺,忽地門被撞開,段棋一陣旋風般進來,手中竟然抱著一個酒罈子,看罈子大小,起碼有十斤酒左右。
「再來!」段棋粗魯地把酒罈子放在桌面上,如芍藥般嬌艷如火的面容有不顧一切的瘋狂,「就為他喝最後一晚酒,為他傷心最後一次,明天,我要重新開始。」
梁漢文詫異地看著她,她眼底燃燒著一種東西,一種他看不明白但是卻心折的東西,他想,那大概是勇敢吧?
為了這一份勇敢,他一拍桌子,把段棋嚇得跳了一下,然後他道:「我今晚就捨命陪君子了。」
說完,他從桌子底下取出兩隻雞公碗來,放在桌子上,道:「不用杯子,直接大碗大碗地來。」
他頓了一下,「有酒沒菜,怎麼行?你等著,我到廚房為你做幾道下酒菜,今晚哥陪你醉。」
段棋啊了一聲,有些吃驚地看著他,「你還會做菜?」
梁漢文自負一笑,「哥懂的可多了,只是沒跟你說。」
說完,他便往廚房去了。
這大晚上的,廚房早沒了人,段棋跟著過去,想看看梁漢文是怎麼做菜的。
她倚在門邊上,看著梁漢文洗菜切菜搭配,起火下鍋,認真得就跟做一件國家大事似的,她有些感動。
一直以來,梁漢文給她的印象都是陽剛俊朗的,有時候淡漠,有時候熱情,讓人有種琢磨不透的感覺,但是她知道梁漢文的心是好的,尤其今晚,他沒有義務陪她。
可她實在沒有辦法,她沒有朋友,是真的一個朋友都沒有,總不能讓她去找下屬喝酒,她怎麼可能在下屬面前表露她自己的悲傷?那是屬於她的秘密,她作為女兒家的心事。
所以,前後思量了一番,她還是覺得找梁漢文。
本以為他會取笑一番,畢竟今日她撂下話說不需要他陪的。
但是他不禁沒有笑她,甚至連多問一句都沒有,只默默地陪著她,人在悲傷絕望的時候,特別容易感動。
胡思亂想之際,梁漢文已經炒了兩碟下酒菜,這個年代,還沒有花生油,都是動物油,所以,第一道是豬油紅燒茄子,第二道是紅炆羊排。
這獨孤家是富貴人家,菜肉都少不了,這年頭也不流行吃豬肉,牛肉是吃不得的,最常見的肉就是羊肉。
但是羊肉紅炆,段棋還真沒吃過。
回到房間里,梁漢文給段棋夾菜,道:「我料想你今晚也沒有吃飯,先吃點東西再喝酒不會傷胃。」
段棋默默地看著碗中梁漢文布過來的菜,心頭盈著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她抬頭,聲音已然有些哽咽,「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我平時一直都對你兇巴巴的。」
梁漢文笑了笑,「朋友之間,不需要說這麼多,一個眼神就夠了,吃吧。」
梁漢文見她還是不動手,不由得有些頹然,「該不是你用眼睛就能看出我做的菜不好吃了吧?就算不好吃,好歹吃點,否則太傷自尊,這可是我頭一次做菜給女人吃呢。」
段棋眸色微動,卻什麼都沒有說,拿起筷子便吃了起來。
茄子很有風味,炸過的茄子吸收了豬油的香味,再配以蒜頭和生薑一炆,茄子的清香和豬油的清香便都混合在一起,好吃得讓段棋幾乎停不了口。
而羊排本身是有臊味的,但是不知道他如何處理,竟把羊排處理得又鮮又美味,和之前她吃的燉羊肉完全不是一個味道的。
「好吃!」段棋吃著的時候,還不忘記讚賞了一句。
梁漢文笑著道:「你愛吃就好,以後你想吃我做給你吃。」
「嗯!」段棋沒說什麼了,連續吃了好多,梁漢文也動筷吃了幾塊,他今晚吃飽了,現在沒有什麼胃口,但是見她吃得開心,所以才陪著吃。
吃完之後,梁漢文想倒酒,段棋忽然伸手摁住他的手背,緩緩地搖頭,「我忽然不想喝酒了。」
梁漢文詫異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又不想喝了。
段棋沉默了好一會兒,抬起頭的時候,眼圈有些微紅,「我是在為自己找借口,說為他喝最後一次酒,但是人的腦子是很奇怪的,明知道你想這個人,會傷心,會難過,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們只是人,不要對自己要求太高。」梁漢文低低地道。
段棋深呼吸一口,「但是,我現在決定,我真的要重新站起來,否則,我將一輩子陷在這個泥潭裡出不來。」梁漢文眸光熠熠,「你懂得這樣想就好,我還在想著,我這個人無趣得很,不懂得說什麼話去安慰你,如今你想通了,我也不必絞盡腦汁去想一些蒼白無力的話去做台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