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邪魂修羅法
煙花燒了有將近一刻鐘,附近百姓看得意猶未盡,紛紛離去之際,卻發現,無論怎麼走,都走不出王府三里的範圍,彷彿是入了迷局。
阿蓁已經在王府之中隱藏起來了,諸葛子尚也跟著她,見此情況,兩人心中都明白了什麼怎麼一回事。
這些百姓,都是邪魂修羅的晚餐,是對方早就挑選好的人。
阿蓁看了一下,都是些婦人與小孩,這一類陰氣比較足,能增加邪魂修羅的修為。
玉盤般的圓月升到了半空,月華如練,大地彷彿被披上了一層神聖的光輝。
在東宮的太子冷君陽,也看到了王府的煙花。
他沒有去王府,阿蓁交代過,他今晚不能出現在王府,因他身份特殊,龍氣貫沖,容易破了她的陣法,反而不妙。
一整夜,他的心都沒有安定過下來,在無極宮的高台上,觀望著王府的方向。
這裡,曾是他母后跳下去的地方。自從那一年之後,他便不曾上過離台。
他閉上眼睛,當年的事情,縈繞在心頭,午夜夢回,總能看見當年的情形。
他盤腿坐著,覺得心頭有說不出的悲傷和悵然,神思竟然漸漸迷糊了起來,耳中聽到一些聲音,卻不知道是什麼聲音,引領著他的思緒,緩緩地,飄了過來。
他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又彷彿一直是旁觀者,看著那一場悲劇在他眼前發生。
那一夜,他在無極宮離台設宴,宴請幾位皇公大臣和家眷,慶祝敬貴妃的生辰。
所有嬪妃都出席了,她也不例外,芽兒扶著她,一步一步,踏上離台。
離台是皇宮內最高的建築,又命摘星樓,到底有多高,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只要她在離台上跳下去,她的心便不會再痛。
觥籌交錯間,只聽得笑意歡聲,她也在笑著,一直恬靜地笑著。
那晚,他很開心,芽兒告訴她,他一整晚都摟住敬貴妃,敬貴妃臉上有幸福的笑容。
她沒有看,但是她可以想象。想象是沒有盡頭的,她的心,在突突地跳痛。
她笑著喝了好幾杯酒,然後,她覺得很是悶熱,她對芽兒道:「你扶我到邊上透透氣!」
芽兒一直都是個乖順的丫頭,很心疼她,她想,她唯一捨不得的,就是芽兒和兩個孩子了。
站在離台的欄杆前,有嗖涼的風掠過,她伸出手,觸及的是虛無的空氣,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
「我有些冷,你去替我取件衣裳來!」她是這樣對那單純的小丫頭說的。
「好!」
芽兒走了,她摸索著欄杆,然後,翻身坐了上去。她看過去,看到逍陽看著她,口中喊了一聲,「母后。」她沖逍陽微笑,那孩子,不是她親生,但是,她也把他當做自己的心肝寶貝。
君陽牽著逍陽的手,他比逍陽年長,彷彿知道了她的意圖,眼底有駭然。
她聽到有人尖叫,但是或許又不是尖叫,因為她耳朵灌滿了風,聽得並不真切,夜風吹得她的衣袂翻飛,她只記得,那日在天山上看他,他亦是這般玄衣亂舞。
「你在幹什麼?快下來?」
這句話,她聽得很真切,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彷彿帶著莫大的恐懼。
他一直都不相信她的,用盡了各種辦法去傷害她,她真的很累了,不想和他糾纏。
所有的聲音都寂靜了下來,她看不見,眼底有淚水模糊了,但是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她就坐在那裡,沒有回頭,夜風把她幽幽的聲音傳開去,「子澈,我總聽人家說人有前世今生,前生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有下輩子,我不願意遇上你。好好照顧咱們的孩子,我去了!」
她沒有眼淚,只有滿心的絕望,她怕離台到底還是太矮了,所以,她用準備好的匕首,放自己胸口一送。
凄絕的笑容在她唇邊成了姣好的弧形,她似乎聽到他說「你笑起來眼睛彎彎,嘴唇彎彎,那我便叫你彎彎吧!」
「彎彎!」她聽到他急亂凄厲而焦灼的聲音,還有腳步的迅速移動。
她張開雙手,夜風揚起她的衣衫,她如同一隻蝴蝶,在昏暗的羊角風燈發出的微光中躍下。
「彎彎……!」
她又聽到他凄厲而痛楚的叫喊,那般尖銳,那般的震駭。
而她的心,終於不會再痛了。
他恨她,但是她何嘗不恨?但是她不想再恨了,所以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冷君陽倏然清醒過來,胸口彷彿被千萬根針同時刺中,痛得他連呼吸都艱難起來。
這不是他的記憶,是母后的記憶,但是,他為何會有母后的記憶?會感受到母后的痛楚?感受到母后的恨意?
「殿下,您怎麼了?」
柳風見他忽然臉色慘白,額頭大汗淋漓,這麼冰冷的的夜晚,離台上又是這樣凜冽的北風,他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柳風,快,看看有沒有人在這裡,國師有沒有在這裡?」冷君陽唇色紺紫,說話也極為困難。
柳風御風飛起,四處環視了一圈,然後落地回來,「殿下,除了巡邏的禁衛軍,沒有旁人。」
冷君陽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但是胸口還痛得厲害,那種痛彷彿是與某種力量牽連起來,他壓根無法反抗。
「殿下,好些了嗎?」柳風想伸手扶起他,卻被他伸手一擋。
「沒事,本宮想坐一下!」寒風凜冽,吹著他的頭,他的思緒無比的清晰。
「想知道當年發生什麼事情嗎?」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六月緩緩地坐在他身邊,側頭看她,眼珠明亮。
「你知道?」冷君陽問她。
「沒有望鄉閣不知道的事情。」六月淡淡一笑。
冷君陽沒有說話,想知道嗎?他當然想知道,但是,知道了又如何?一旦知道,那必定就是一條不歸路。
記憶深處,總有一雙慈愛的手撫摸過他的額頭和臉,總有一道溫暖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那傷害母后至深的那人,是他的父親,曾給過他溫暖的父愛。
但是,胸口的痛如此清晰,他很想知道,當年到底是什麼事情,導致母後會這樣不顧一切在他和逍陽面前跳下去,自盡生命。
「你說!」冷君陽像是下定了決心。
六月正欲說話,卻見王府的方向忽然有一道火光衝天。
兩人一驚,一躍而起,望著王府的方向。
王府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迅速吞噬黑暗,熊熊火光頓時映得半邊天色都亮了。
柳風驚道:「是王府起火了嗎?」
離台是皇城最高的建築,王府離皇城不遠,所以這個高度看過去,王府附近一帶盡收眼底。
「柳風,過去看看怎麼回事。」冷君陽本想自己親自去,但是想起阿蓁的叮囑,讓他最好不要離開皇宮,他只得派柳風前往。
「是!」柳風是以內家功夫見長的,所以輕功很出色,這樣腳尖一踮,人便飛了出去。
六月是個最愛湊熱鬧的人,見王府有「熱鬧」可看,身子一縱,也跟著飛了過去。
冷君陽緊張地關注著王府那邊的情況,剛才煩亂的思緒都被壓了下去,他知道這一次兇險異常,逍陽在那邊,阿蓁也在那邊。
王府那邊,在煙花升空的時候,阿蓁便知道重生大法徹底毀掉了,果然如她所料,這不是重生大法,這是邪魂修羅的修成法。
荷塘里的勾魂鐵蛇從水中騰起,倏然隱沒在火光之中,消失在阿蓁眼前。
阿蓁的靈魂沖開結界,飛向了密室,冷逍陽和諸葛子尚也跟著前往,但是兩人卻沒有辦法沖開結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阿蓁彷彿不知道被什麼吞沒,倏然消失在眼前。
煙花之後,許多事情都像發生了連鎖反應,開始是阿蓀的腹痛加劇,但是她強行壓下,與平南王一同趕了過去。
大火也在這個時候燃起,火是被人蓄意放的,有七八處火頭,除了儀太妃這邊,其餘所有院落都著了火。
儀太妃就站在門口,眼底陰沉而瘋狂,攔住了諸葛子尚與冷逍陽,「你們想幹什麼啊?」
冷逍陽沉聲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不是在幫子熙,你是在害他。」
平南王夫婦也在這個時候趕到,想要衝進去,卻倏然被儀太妃用長劍攔住。
儀太妃眼底射出如毒蛇般的光芒,「你們果然是什麼都知道的。」儀太妃並不懂得武功,此刻持劍,也不是對著他們,而是橫在自己的脖子上,怨毒的盯著平南王,「你既然一早知道,就不該阻止哀家,你與子熙從小一起長大,你們是親兄弟情誼,他活過來,莫非你不高
興?」
阿蓀急道:「母妃,你可知道,你這不是重生大法?你這樣鬧,子熙不會活過來,反而會變成邪魂修羅,墮入魔障。」
太妃冷冷地盯著她,上下打量著她,然後嘴角忽然綻開一抹怪異的微笑,「你自身難保了,還想阻止我?」
阿蓀瞧著她的神色,心中一沉,「母后說什麼?」「你腹中不痛嗎?」儀太妃嘿嘿地笑起來,一雙眼睛眯起,想毒蛇一般發出青幽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