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相
阿蓁上前一步,道:「皇上,能否容民女問她幾句?」
皇帝眸子眯起,斂住眼底的精光,他研判著阿蓁臉上的神色,此女年輕得很,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卻有如此淡定的姿態,可見勇氣可嘉,是個好料子。
「准!」皇帝淡淡地道。
阿蓁拱手謝過,走到跪在地上那宮女身邊,緩緩地蹲下身子,托起她的下巴,定了定,「你說,親眼看見我剪了那件披風,是嗎?」
那宮女抬起頭,一口咬定,「沒錯,我親眼看見。」
阿蓁問道:「好,你告訴皇上,我是如何剪的,又是何時剪的。」
皇帝看著那宮女,道:「你只管如實說來。」宮女推開阿蓁的手,對著皇帝磕了一個頭,道:「皇上容稟,方才昭儀娘娘在亭子問她關於她母親的事情,她便不高興了,出言頂撞了娘娘兩句,娘娘念著她母親的情分上,也沒有責怪於她,剛好襄候來了,娘娘便過去打招呼,奴婢本是跟著過來的,但是想著皇太后的披風還在亭子中,怕風吹落地染了灰塵便又走了回頭,這剛下了橋,便見她拿起石桌上的剪刀,正在剪些什麼東西,奴婢走近一看,她竟然在剪皇太后的披風,而且還發恨地說著怨毒的話,奴婢急忙上前搶回,與她爭執了兩句,她還說不就是一件披風么?她賠就是了,奴婢還來不及說這披風是誰的,昭儀娘娘便回來了,後面的事情,皇上也
知道了。」
阿蓁冷冷地道:「換言之,我是一手拿剪刀,一手拿披風,是嗎?」
宮女篤定點頭,「沒錯,正是這樣!」
董昭儀把披風打開,在皇帝與親貴大臣們面前揚開,黃色暗紋金線錯綉鳳凰綢緞披風後背便剪了三刀,一隻飛翔的鳳凰,生生地斷了腦袋,在場的人都倒抽一口涼氣,這,這真是大不敬之罪啊!阿蓁看向皇帝,徐徐道:「皇上,民女入宮之前,也知道自己雙手粗糙,並且因入秋指甲邊沿的肉有爆裂,是以今日起了個大早,到家中附近的溫泉浸泡了一下雙手,再以菜籽油塗抹,以收滋潤之效,因溫泉水有濃郁的硫磺味道,所以,但凡民女雙手碰過的東西,勢必會留下硫磺味,而且菜籽油油膩十分,油脂是不輕易被皮膚吸收的,必定會殘留在手上,若民女碰過的東西,也會有油脂,皇上若不信,可
以一盆清水,讓春意姑姑濯洗雙手,水上也定會飄起一層油脂,而且,春意姑姑手中,也定會留下硫磺的味道,皇上也可以命人去聞一聞。」
董昭儀的心一縮,看著皇帝招了一下手示意沈路過去,春意攤開手,讓沈路聞了一下,沈路點點頭,又命人取來幾盆清水,擺放在御前的桌子上。
三盆清水擺開,沈路先是上前聞了一下阿蓁的雙手,然後,道:「獨孤小姐請上前洗手!」
阿蓁上前,在第一個水盆中浸下雙手,果真便見水面上泛起油脂,雖然只是薄薄一層,可清晰可見的。
有幾位大人也上前看了一下,都點點頭,「確實是有的。」
然後,便是春意洗手,春意洗的那水中,一樣有薄薄的油脂,但是比較少。
再然後,沈路把披風細細地聞了一下,然後放在水中浸泡,不曾見有一丁點油泛起,沈路取出披風,然後再聞剪刀再以剪刀沉於水中,同樣,也不曾有油浮面。沈路命人撤下水,稟報皇帝:「回皇上,獨孤小姐和春意的雙手,都有硫磺味道,而兩人濯手的水中,都有油跡浮起,只是,春意的教獨孤小姐的要輕一些少一些。至於皇太后的鳳袍披風與剪刀,都不曾發
現硫磺的氣味和油跡,可見,獨孤小姐應該是沒有碰過這兩樣東西。」董昭儀臉色慘白,驚慌不定地看著皇帝那張越發冷凝的臉,她扭了一下手中的絹巾,道:「皇上,若就此推斷她沒有做過,只怕過於草率,畢竟,這都是有人眼前所見的,而且,她也可以在剪完披風之後,
再以菜籽油塗抹雙手或者……」
皇帝冷冷地打斷她的話,「或者再從何處弄點硫磺塗抹與雙手上,是不是?她一直都在你眼皮底下,這裡又是皇宮,她從何處得來菜籽油與硫磺?」
董昭儀語塞,腦子裡忽然想起方才春意前來檢查獨孤蓁的雙手,會不會是春意?
她衝口而出,「她得不到,可有人得到,方才春意碰過她雙手,可以說春意從她雙手中沾染了硫磺與菜籽油,可也可以說是她從春意手中沾染了硫磺和菜籽油啊,這其中只怕調查一番,便可明白!」
皇后微微搖頭,這董昭儀是瘋了嗎?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春意是誰的人啊?她指責春意,不就是等同指責皇上么?只怕這一次,龍顏震怒是少不了了。果然,皇帝聽了董昭儀的話,冷冷一笑,「是啊,是春意沾染給她的,只是,春意奉誰的命令這樣做呢?春意是朕的人,自當是受朕驅使了,昭儀是不是這個意思啊?然後是不是說獨孤蓁剪破了母后的衣裳
,也是朕授意的?」
董昭儀嚇得臉色陡然變得雪白,她連忙跪下磕頭,「皇上,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難保春意會被人矇騙……」
春意冷冷地打斷她的話,「昭儀娘娘說話還是謹慎些好,奴婢只忠於皇上一人,也只聽命於皇上一人,若昭儀娘娘執意懷疑奴婢,奴婢願意以死明志!」
董昭儀抬起頭,盯著春意好一會兒,春意的眸光坦蕩蕩,哪裡有半分心虛?「夠了!」皇帝忽然厲聲道:「看來,如今證據已經很明顯,獨孤蓁沒有拿過剪刀,也沒有拿起過披風,你不信證據依舊一口咬定是她做的,實在很讓人懷疑,是獨孤蓁在因梁氏對你泄憤還是你因梁氏的影響
而遷怒與她!」
董昭儀嚇得瑟瑟發抖,「不,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怎會遷怒於她?」明親王上前道:「皇上,臣弟也相信應該不是這位獨孤小姐做的,試想一個民女,得賞識入宮,必定是戰戰兢兢,臣弟方才在寮庭那邊,因著她長相貌美,便多加留意了幾分,發現她不敢說話,不敢亂走動,只乖乖地跟著平南王妃,后遊園的時候,也守著規矩看菊花,也不敢隨便與人搭話,后昭儀命人宣她去,她便惶恐地過去了,自然,最後發生了什麼事,臣弟不知道,可從這三盆水的證據和她之前的種
種表現乃至對常理最基本的推測可以得出,不該是她做的。」
皇帝微微點頭,「嗯,你言之有理,只是,眼睛少點盯著女人,有空幫著盯著朝中大事!」
明親王瀟洒一笑,「這就難為臣弟了,臣弟一向是以逍陽為榜樣的。」
皇帝哼了一聲,「不如說你帶壞了逍陽,去去去,瞧見你就一肚子的火!」
明親王卻也不以為意,摸摸鼻子就退了下去!
禁軍統領黃棟柱上前道:「皇上,不如臣去問問巡邏的侍衛,今日臣布防的時候,多派了人手,想來有人會看見亭子里的情況。」
「去吧!」皇帝道。黃棟柱轉身出去,過了片刻領著兩名禁衛軍過來,兩人跪在地上,道:「回皇上,方才臣等巡邏的時候,因有三位娘娘在亭子中,臣等基於安全考慮,確實有盯著亭子里的情況,從獨孤小姐進亭子到被帶走
,沒有碰過披風和剪刀,她一直站著,連位置都沒有移動過。」
皇帝揮揮手,示意他們退下,然後眸光嚴厲地盯著董昭儀,聲音不緊不慢地問:「你還有什麼話說?」
董昭儀冷汗直流,「這,這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回到亭子,是小靜……是她說披風是獨孤蓁剪的!」
那宮女小靜癱軟在地,一張臉慘白,然後,陡然跪直了身子,如搗蒜般磕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剪破披風的人,到底是誰?」皇帝聲音一變,冷如寒潭深水,直刺小靜。
小靜全身顫抖,回頭看了看董昭儀,董昭儀眸色冷凝,死死地盯著她。
小靜沉默了一下,長長地磕頭在地,聲音死寂,「是奴婢!」
皇帝一拍椅子扶手,暴怒道:「招認了是吧?是誰授意你這樣做?」
小靜抬頭,哆嗦了一下嘴唇,卻半句也說不出來,臉色慘白得跟深夜墓地里的女鬼。
「好了!」
從一開始便沒有說過話的皇太后忽然出聲,聲音平靜地道:「今日是哀家的壽辰,難得諸位皇公大臣入宮為哀家賀壽,不愉快的事情便先丟一邊去。」
她的臉準確地對著皇后,「皇后,今日出現疏漏,到底是你的責任,回頭你好好調查一下,獨孤蓁是哀家請來的客人,若她真的犯事,哀家不會徇私,可若她沒有做過,哀家也不希望她蒙受不白之冤!」
皇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冷冷地瞪了董昭儀一眼,當著這麼多親貴大臣的面,皇太后這般指責她,令她顏面無存,一切都起因,就是因為她。
她站起來,臉上是惶恐的表情,「是,臣妾定會調查清楚,還獨孤七小姐一個清白。」皇后這一瞥,讓董昭儀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底說不出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