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變
這樣想著,段棋的心便有些不平靜了。
獨孤蓁知道當初自己命人關押她和意圖殺她,她曾說,自己的恩怨要自己解決,如今看來,她並非是敷衍任何人,她是真的要這樣做。
不過,轉念一想,她親自報復,也頂多是給她一條命就是了,好歹,她死的時候還是漕幫的人。總勝過她在幫主和二爺面前揭發她。
她不願意離開漕幫,即便做鬼,也要做漕幫的鬼。
阿蓁回到房中的時候,梁漢文從房間里走出來,他望著阿蓁,然後輕輕地嘆息一聲,伸手擦去她下巴上的血跡,「人沒死吧?」
那血跡已經幹了,顯然不是她的血,那麼,可以推測她對某人動刀子了。
「沒死得這麼容易!」阿蓁淡淡地道。
「嗯!」梁漢文也沒問這個事情了,道:「徽娘發燒,剛剛探過熱,三十九度,高燒,我已經給了退燒藥。」
「嗯,術后發燒,正常的,她會熬得過!」阿蓁是有些擔心術后感染的問題,但是,有抗生素在,而且徽娘從未用過抗生素,所以,抗生素對她的效用很大。
阿蓁進去之後,伸手摸了一下徽娘的額頭,如今麻醉藥已經過了,徽娘面容有些痛苦,她望著阿蓁,眼神安慰。
阿蓁輕聲道:「不用擔心,沒事了。」
徽娘輕輕地嗯了一聲,「七小姐回來就好。」
阿蓁望著眼前這張有著斑駁血痕卻依舊蒼白的臉,心裡生出一絲難過來,若她昨晚沒有趕回來,那麼,徽娘與小蓮如今大概都是死人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無端背著兩條生命,她餘下的日子,想來怎麼都不會輕鬆。
阿蓁從歸墟里取出點滴,為徽娘輸液,趁著這個空檔,她要去看一下獨孤朗,留下樑漢文在這裡守著。
獨孤朗那邊有淳畫和平安看守,劉氏也剛送了稀飯過來,見阿蓁進來,劉氏道:「我正要過去你那邊,熬了點稀飯,看徽娘和小蓮能不能吃得下。」
阿蓁道:「徽娘還不能吃東西,小蓮可以喝一些。」
「好,我馬上送過去!」劉氏道。
阿蓁謝過劉氏,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獨孤朗,獨孤朗也一臉內疚地看著她,道:「七妹妹,對不起,哥哥沒能保護好你身邊的人。」
阿蓁聽到「保護」兩個字,心裡莫名地一酸,她坐在床邊,輕聲道:「你已經儘力了。」
獨孤朗是傷了大腿,流了很多血,臉色異常的蒼白,所幸當時有止血,否則,只怕也是難保性命。
「七小姐,公子真的儘力了,只可惜,還是叫她們受罪了!」淳畫在一旁哽咽地道。
阿蓁抬頭看淳畫,她嬌俏的臉如今腫起老高,有幾道清晰的手指痕迹斑駁臉頰。
阿蓁搖搖頭,這一屋子的病殘,被人欺負到了這份上,看來,以後半步也不能讓了,該動手的時候,絕不猶豫。
「三哥,你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們挪窩!」阿蓁打量著獨孤朗的屋子,這裡比她住的地方稍微好些,但是,也只是稍微好一點點,認真算起來,到底不是一個主子住的地方。
「挪窩?挪去哪裡?」獨孤朗疑惑地問道。
阿蓁微微一笑,「咱們宅子里,哪個屋最大最舒服呢?」
獨孤朗不明白她這樣問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如實回答了,「自然是母親那邊的屋子最大最舒服了,院子夠大,院子外間還有一個池塘……」
獨孤朗還沒說完,阿蓁便道:「好,那我們就搬到那邊去。」
獨孤朗一怔,「這如何使得?再說,她怎願意呢?」
「容不得她不願意!」阿蓁冷冷地道,「你不要管這個事兒,只管好好養傷。」獨孤朗端詳著她的神色,知道她是認真的,不禁蹙眉道:「阿蓁,目前我們不該與她起正面衝突,到底,我們在這個家並無任何地位,父親更不會護著我們,加上出了這等事情,只怕以後我們的處境會更加
的不堪。」
獨孤朗受傷在床上,昨夜依舊昏迷,今日醒來,還不知道阿蓁已經是漕幫三當家的事情。阿蓁眸色冷峻,道:「你忍了這多年,忍來了什麼結果?經過這一次,再也回不了頭了。你難道願意一輩子被人騎在頭上欺負嗎?獨孤宣是什麼貨色,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挾持了他,這個仇他會記一輩子,
你只有站起來,與他對抗,讓他知道你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主,才會有碗安樂茶飯吃。」
獨孤朗被阿蓁眼底的光芒點燃了心底的火焰,他何嘗不想站起來?他又怎會願意一輩子屈居在獨孤宣底下做牛做馬?但是,他羽翼未豐,他可以做什麼?
只是,如今被阿蓁一番話,點醒了他,一味的忍讓,並未能換來他們的尊重,反而令他們更加的輕看了他。
橫豎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呢?死了也總比現在這樣窩囊地活著要好。
「好!」獨孤朗只說了一個字,但是這一個字,他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說出來的。
阿蓁微微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吩咐了平安過去取葯。
阿蓁開的都是西藥,平安覺得奇怪,「七小姐,這個是什麼葯?五顏六色的,好奇怪啊!」
阿蓁道:「中成藥,以中藥提煉的。」
平安聽不懂,但是不明覺厲,也就沒多問了,取了葯聽了阿蓁說服用的用量和方式便回去了。
劉氏為小蓮擦了身子,一勺勺地喂小蓮喝粥,小蓮受寵若驚,想自己吃,劉氏阻止她,「你就吃吧,橫豎我也不是什麼好出身,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只能是抱團取暖了。」
小蓮噙淚道:「謝姨娘憐愛!」
劉氏也只是凄酸地笑了笑,並不言語。
喂完小蓮之後,劉氏出了門口,坐在了石階上。
阿蓁為徽娘的換了藥水之後,走出去坐在了劉氏身旁。
「昨夜,他去了你那邊?」阿蓁漫不經心地問。
劉氏點頭,「是的!」
阿蓁側頭看她,「只是,你並不高興!」
劉氏也側頭看著阿蓁,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值得高興嗎?他來,不過是因為你是漕幫的三當家,又知道我與你關係良好,沒有利益的事情,他不會做。」
「嗯!」阿蓁覺得她滿眼悲涼,想來她也對獨孤平有過期盼的,「你愛過他,是嗎?如今還愛嗎?」劉氏笑得跌出了眼淚,「愛?跟他這種人,是最說不得這個字的,事到如今,我若還保持著當初的幻想,那我可就真的死不足惜了,從他明知道我被冤枉卻還是任由梁氏打壓欺負我的時候,我就斷了念想。
昨夜情況危急,他若但凡念我與他半點的夫妻之情,也不會逼得我們不得不出逃了。」
阿蓁心頭並沒有什麼感覺,她不曾經歷過愛情,並不知道這其中愛恨情仇糾結纏綿到底有什麼意義。
只是,她聽得出劉氏話中的悲酸,便不欲繼續這個話題了。
阿蓁傷了梁氏的消息很快便傳到獨孤平那邊去,獨孤平本已經打算出門回店裡,聽得管家來報,急忙便領著人過去了。
大夫已經請了過來,可梁氏的情緒十分激動,並不配合,嚷著要去請族長過來。
獨孤平還沒踏入房間,遠遠地便聽到她的咒罵聲,「滾開,馬上給我請族長過來,這事兒我跟她沒完……」
獨孤平蹙眉,掀開帘子進去,怒道:「好了,你吵夠了沒有?一天到晚除了鬧事就沒做點旁的事情,煩死人了!」梁氏本已經怒火衝天,見獨孤平過來沒半句好話,反而責罵了自己,不禁更激動了起來,也不顧這麼多下人和大夫在場,便沖獨孤平吼了起來,「如今是我的錯嗎?她連我都敢傷了,如果不是阿盧和陳護衛
制止得及時,只怕我早就死了。」
獨孤平昨夜在劉氏那邊碰了軟釘子,心中本就不快,如今見她披頭散髮像個潑婦一般對自己吼叫,怒火便蹭蹭蹭地往上冒,一摔衣袖,「真是不知所謂!」
說罷,竟就這樣走了!
梁氏氣得眼前一黑,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憤怒都變成了悲傷。
「多年夫妻,你竟如此絕情?」梁氏一下子就癱軟了下來,淚灑如雨,一張蒼白的臉頓時像被霜打的殘花,老態畢露。
梁氏剛剛發了脾氣,屋中的人都怕了她,此刻也無人敢上去,倒是清水猶豫了一下,上前安慰道:「夫人莫要傷心了,大爺想來是有些心情不好……」
梁氏火氣全無,靜靜地躺在床上,對清水的話也置若罔聞。
清水對大夫打了個眼色,大夫急忙上前為她料理傷口。
阿蓁下手不輕,這已經傷到了筋骨,而且傷的位置和獨孤朗傷的位置一樣,這是很明顯的報復。
大夫不敢多言,連忙包紮止血之後便開了些葯,方子給了清水,清水又交給小青,讓小青跟著大夫去抓藥。
大夫走後,獨孤珊獨孤意兩姐妹也過來了,自打為了爭奪後日宮中的中秋賞菊宴會,姐妹倆依舊許久沒說過話了。「娘,您沒事吧?」獨孤珊進來之後,俯到床前關切地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