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我還能再見到爸爸媽媽嗎?
望著夏溫柔消失的方向,君忘塵會心一笑。
他知道,最美的人生,都藏在了她那個笑容中。
「還有最後一個活死人,解答完畢,鬼差助手的第一項任務就完成了。」君忘塵看著長長的鬼魂隊伍,鬆了口氣,來至了最後一個活死人面前。
這個活死人名為木苦依伍,性別女,年齡十二歲,是一個彝族小女孩。
君忘塵仔細的打望了木苦依伍一圈,發現這是一個十分靦腆害羞的小女孩,相較於前面三個活死人,她的眼神並不麻木,而是充斥著雪亮之色。
不過,在這雪亮之色中,卻又夾雜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憂傷。
「小哥哥,我還能再見到爸爸媽媽嗎?」還不等君忘塵動手將木苦依伍拉出鬼魂隊伍,木苦依伍卻抬頭看著君忘塵,抿嘴問道。
「見爸爸媽媽?」君忘塵一愣,伸手觸及木苦依伍的額頭,閉眼搜尋了一下她的記憶。
可令君忘塵吃驚的是,木苦依伍的記憶似乎被一道門給封鎖了,他根本探查不了。
在心理學上面,人的心理分三層。
淺層心理、中層心理以及深層心理。
人與人之間進行交流,可以獲悉對話雙方的淺層心理。
中層心理,則需要經驗熟練的心理測量師配合調查方才能夠獲悉。
至於深層心理,乃一個人內心深處最根本的東西,除非進行靈魂交流,否則根本無法知曉。
難道,這個孩子已經將爸爸媽媽的那一份記憶給藏在了深層心理中?
「小哥哥,我還能再見到爸爸媽媽嗎?」木苦依伍看著君忘塵,再度反問。
只是在這一次問話中,卻多了一抹祈求的意蘊。
君忘塵沉吟片刻,再度伸手觸及木苦依伍的額頭。
他並沒有刻意去搜尋木苦依伍記憶中關於爸爸媽媽的畫面,而是搜尋了近幾天她正在做的事情。
大致過了半分鐘,君忘塵身影一滯。
他在木苦依伍的記憶中,看見了一篇作文。
這篇作文是前天寫的,字跡很潦草,但卻不難看清楚。
爸爸四年前死了。
爸爸生前最疼我,媽媽就天天想辦法給我做好吃的。
可能,媽媽也想他了吧。
媽媽病了,去鎮上,去外省。
錢沒了,病也沒好。
那天,媽媽倒了,看著媽媽很難受,我哭了。
我對媽媽說:「媽媽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支持你,把我做的飯吃了,睡睡覺,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媽媽起不來,樣子很難看。
我趕緊叫打工剛回家的叔叔,把媽媽送到鎮上。
第三天早上,我去醫院看媽媽,她還沒有醒。
我輕輕地給她洗手,她醒了。
媽媽拉著我的手,叫我的小名:「妹妹,媽媽想回家。」
我問:「為什麼?」
「這裡不舒服,還是家裡舒服。」
我把媽媽接回家,坐了一會兒,我就去給媽媽做飯。
飯做好,去叫媽媽,媽媽已經死了。
課本上說,有個地方有個日月潭,那就是女兒想念母親流下的淚水。
前天,我放學回家,鍋里有一碗油鹽飯。
昨天,我放學回家,鍋里沒有一碗油鹽飯。
今天,我炒了一碗油鹽飯,放在媽媽墳前。
…………
看完這篇作文,君忘塵沉默了許久。
說實話,他不知道此刻應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自己看完這篇作文的心情。
沉重、難受、同情……
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語的悲痛。
在木苦依伍的記憶日常中,她自己是一個比較靦腆,有些害羞,很樂觀,身上穿的衣服褲子都洗得很乾凈的女生。
她的語言組織能力很好,喜歡畫畫,學習也很刻苦,成績在班上算中等偏上。
在母親去世后,奶奶還要照顧堂妹,最小的弟弟沒人管,她上學就帶著弟弟一起去學校,她上課,弟弟也跟著在課堂上聽。
弟弟也很聽話,在課堂上也不哭。
下午放學后,她一個人上山割豬草,然後再回家煮飯。
晚上,奶奶不在家中住,她帶著兩個弟弟,3個人住在一間屋子裡,只是現在他的弟弟們都到外省去了,晚上家中只有她和堂妹一起住。
深吸了一口氣,君忘塵看著木苦依伍,心疼的問道:「晚上就你和你堂妹,你怕不怕?」
「我們家有狗,我不怕,以後我都不會害怕!」木苦依伍搖了搖頭,咧嘴一笑。
這個聽起來異常堅決的回答,讓君忘塵鼻子一酸,忍不住流淚。
這是一個在貧窮大山中,身懷不幸卻依然保持純真,貧窮中依然渴望學習的孩子。
在這個地方,生活極其艱辛,沒有手機信號,沒有生活來源,只能以土豆、青菜、麵條為生。
木苦依伍的學校是一間廢棄的土坯房,豎起一面國旗,勉強能容納30多個人。
想上學,就得步行一個多小時,山路險峻,雨季時更是泥濘非常,連馬、羊等家畜都偶有跌落山崖摔死的情況發生。
饒是如此,學校還是供不應求,木苦依伍這個村裡還有一半的孩子仍然處於失學狀態。
君忘塵心中很不是滋味。
當我們這些四分之三的人在詩和遠方的時候,木苦依伍那些四分之一的人還尚在苟且。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只是在有人為你負重前行。
「小哥哥,我還能再見到爸爸媽媽嗎?」木苦依伍看著君忘塵,第三次發問。
「能!」這一次,君忘塵做出了回答。
木苦依伍眼眶中湧出淚水:「你騙人,爸爸媽媽都死了,他們都死了。」
「木苦依伍,你爸爸媽媽沒有死,如果將你爸爸媽媽出生的那一刻定義為擁有全部時間的話,你爸爸媽媽確實死了。」君忘塵搖了搖頭,認真道。
「但如果將你爸爸媽媽死去的那一刻定義為你爸爸媽媽擁有自己的全部時間的話,那麼,你爸爸媽媽一直都未曾失去過時間,而是在獲取時間。」
「也就是說,他們一直在時間的長河中陪伴著你,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繼續在你身邊保護著你。」
木苦依伍擦了擦眼淚,抬頭看著君忘塵:「真……真的嗎?」
「真的,爸爸媽媽一直在你身邊從未走遠,他們希望你好好學習,努力活下去。」君忘塵重重的點了點頭,伸出小拇指。
「答應小哥哥,不要放棄,好嗎?」
「嗯嗯,我答應小哥哥。」木苦依伍雪亮的眼睛中散發出一抹色彩,伸出小拇指,和君忘塵拉了拉鉤。
「小哥哥,我回去啦,爸爸媽媽還在家裡等著我呢!」
「好!」君忘塵摸了摸木苦依伍的頭,目送著她的身影徐徐消散在奈何橋上層。
木苦依伍笑著回去了。
但是,君忘塵的心情,卻仍舊沉重。
苦難是值得的嗎?
不!
苦難就是苦難,苦難不會帶來成功!
苦難根本不值得追求,人艱苦的活著,是因為苦難無法躲開!
木苦依伍只是一個代表,除了她之外,還有千千萬萬個苦難的受害者!
虛偽的富有主義者,把虛偽的富有掛在嘴邊,將富有顫顫巍巍的在一些苦難者的犧牲上建立起來。
他們的富有就是對苦難者的暴力,人僅僅是活著就會不自覺的傷害他人,只要活著,就會背負苦難。
在一個被慾望包圍的世界,一棟棟由慾望堆砌而成的摩天大樓,究竟是逃離桎梏,還是深陷其中?
君忘塵忽然有了一絲恍惚和迷茫,可旋即,又被堅定所代替。
既然這個世界被慾望所詛咒,那我就來解開這個詛咒!
我願在世界陰暗處持一盞燈,不僅僅只是照亮別人,也是為了看見自己!
「小哥哥,我還能再見到爸爸媽媽嗎?」
木苦依伍的聲音,恍惚間再度於君忘塵耳邊響起。
君忘塵眺望遠方,露出了一個堅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