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第二個王羲之
在眾人目光的集聚下，君忘塵在兩老的書法前來來回回觀摩了約莫五分鐘，目光如炬，毫無三心二意。
也不知道是看在紫峰鎮的面子上，還是想看君忘塵出醜的緣故，這五分鐘內，眾人都沒有說話，氣氛出其的安靜。
只是在這空氣中，莫名的充斥著一縷看好戲的味道。
終於，君忘塵停下了觀摩，深思了片刻，偏頭看向費老，分析道：「中國字的基本形態是方形的，但是通過點畫的伸縮、軸線的扭動，也可以形成各種不同的動人形態，從而組合成優美的書法作品。
費老這行書已經達到書法意趣形態的地步，平正安穩、向背分明、主次有序、重心穩定，更難得點畫結構也是達到了黃金分割比，實屬行書中的上等佳作。
只不過，這行書缺乏一定的均衡和韻律，簡潔度略微偏低，畢竟，行書講究修短適度、疏密勻停。」
費老眼身影一滯，眼眸中掠過一道精光，像似在思索君忘塵的話，又像似在震驚。
對此，君忘塵也沒繼續點評費老之作，而是轉目看向石老，侃侃談道：「對於草書，我的關注點首先在於線條，石老這草書完美的將線條給勾勒了出來，其中又夾雜著墨色沒，可謂是草中藏花。
除此之外，石老的草書筆法豐富，內力充灃，字的結體凌亂但卻勻穩有變，整體的格局氣勢恢弘，字與字間的格調十分巧妙，高雅而不失淵源。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這草書缺乏一定的組合的秩序性，草書作為藝術的書法，它的各種色彩不能再是雜亂無章的，而應是非常有秩序的，否則，根本無法體現出它參差有致、虛實互成的美感。」
這話落下，石老瞳孔一縮，猛地一拍手，好像一個渴死的人在沙漠中忽然找到了一片綠洲。
他和費老雖然練了許久的書法，也寫出過不少的佳作，但對於他們這種人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讚美，而是批評和建議。
唯有批評和建議，才能知道自己的不足。
只可惜，伴隨著兩人的名氣越來越大，眾人對他們的批評和建議卻少之又少，相反，眾人嘴中更多的，是一種諂媚和恭維。
正是因為這樣，兩人的書法在近幾年很少有進展。
但今天不同了，有這麼一個青年，好壞都說，既不掉他們的面子，又讓他們清晰明確的知道了自己的拙劣之處。
這……才是他們想要的真正的點評之人！
兩老的面部表情盡收眾人眼底，幾個點評者對視一眼，皆是有些驚蟄。
怎麼會這樣？
君忘塵的年齡撐死就是二十歲左右，這個年齡段的青年，要麼就是大學生，要麼就是步入社會打拚的人，怎麼可能對書法有著這麼高的理解？
要知道，君忘塵的點評，特別是給出的建議，就連他們，也都未曾想到過。
專研書法十數載的書法家，在點評上，居然會輸給了一個年少方剛的青年？
幾人不敢相信，但也不得不相信，君忘塵的點評，的確說到了兩老的關鍵點。
紫峰鎮也是有些驚詫，剛剛君忘塵那一番專業術語，沒有十幾年的書法專研是絕對不可能那般嫻熟的說出來。
但是，君忘塵的年齡只有二十歲！
倘若追溯到十幾年前，君忘塵恐怕還是一個小孩子，按照對方的家庭條件，根本不可能供給他那麼好的書法教養。
如此看來，只有一個理由能解釋這個原因——天縱奇才！
紫寒煙美眸閃爍，嘴角輕揚，彷彿在看自己的騎士征戰全場。
「小友眼力實在利落，點評之言句句切中要害，當真是閱書無數，不知小友書法如何，可否展示一番？」石老和費老齊齊看向君忘塵，笑問道。
既然君忘塵點評得如此到位，那麼書法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倘若能夠從對方書法裡面獲取點經驗，倒也不虛此行。
「書法一般，登不上大堂之雅。」君忘塵謙卑的擺了擺手，笑道：「小子我筆法拙劣，不敢在兩老面前託大，能夠出言點評兩老佳作，已經是偌大的榮幸，所以還是算了吧。」
「這怎麼行？」兩老故作不悅，勸說道：「小友，謙虛是好事，但太謙虛可不好，我們兩個老頭子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像你這樣真正懂書法的人，你總不能讓我們含笑而來，最後失望而歸吧？」
「這……」看著兩老那真摯的目光，君忘塵進退兩難。
旁邊的紫峰鎮見狀，轉了轉眼珠子，出言道：「君小友，擇日不如撞日，既然二老如此期待，你不妨就提筆一寫，反正也是舉手之勞啊！」
說實話，聽到君忘塵那般犀利的點評，他還真想看看，君忘塵的書法如何。
「嗯嗯嗯，爸爸說的沒錯。」紫寒煙也是呆萌的點了點頭，期待的看著君忘塵。
「好吧，如果寫的不好，希望大家多多擔待。」君忘塵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拒絕。
見君忘塵答應，紫峰鎮立馬讓方伯備上了一張檀木桌，送上了文房四寶。
君忘塵也不矯情，聳了聳肩，當即走至一張空白的書法紙面前。
此時的他，氣沉丹田，眼神凌厲，整個人的氣質在這一刻恍然一變，一股龍跳天門、虎卧鳳闕書生之氣從他身上徐徐往外散了開來。
停頓三秒后，君忘塵腦海中浮出一張流傳千古的書法，也沒遲疑，只見其右手猛地一探，毛筆在他手中飛速旋轉，變幻莫測。
在君忘塵落筆的剎那間，兩老以及後方的幾位點評者都是身影一顫，彷彿看見了什麼極其不可置信的事情。
「這這這……這是魂氣？」
魂氣，乃世間萬物的本源靈魂所散發出來的氣息，相當於世間萬物的靈魂。
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
如果一個東西能夠散發魂氣，那代表著，這個東西已經通靈了。
如果一個人能夠散發魂氣，那就代表著，這個人的靈魂，十分強大，甚至可以和萬物的本源靈魂進行交流。
而君忘塵這裡，竟是多種魂氣聚集，包含了他本身的魂氣、毛筆的魂氣、書法紙的魂氣、書桌的魂氣等等。
只要君忘塵所碰到的東西，都會不自覺的產生魂氣，與他融為一體。
「傳聞，只有書聖王羲之曾達到過人魂和物魂合一的境界，這小子不過才二十歲，竟也能達到此等境界？」眾人死死的盯著這一幕，心中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要知道，《蘭亭集序》就是因為書聖王羲之在人魂和物魂合二為一之時，揮斥方遒，淡墨沾染，從而流傳千古，被譽為天下第一行書。
而此刻的君忘塵，居然也達到了王羲之當年的神態。
難不成，今日要誕生第二個王羲之？
眾人心中翻起軒然大波之際，君忘塵不疾不徐，神閑氣定，揮舞著毛筆，猶若一位精靈在書法紙上跳舞。
那筆法的柔軟性，如插花舞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可謂是紅蓮映水，碧沼浮霞。
「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
只是一行字落下，費老和石老眼中猛地閃過一絲精光。
君忘塵這行書平和自然，筆勢委婉含蓄，遒美健秀，用筆細膩，結構多變，實在妙不可言。
「字勢雄逸，如龍跳天門，虎卧鳳闕，入門三分！」幾個點評者瞳孔一縮，絲毫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二十齣頭的青年寫出來的字跡。
紫峰鎮眼中精光涌動，震撼得無以復加。
君忘塵寫出來的那一行字，僅是一眼，便有種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感覺。
可謂是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旁邊的紫寒煙見狀，也是忍不住心生崇拜。
雖然她不懂書法，但看著君忘塵書寫時筆尚外拓，已有飛鳥鶱騰之勢，濃纖折衷，乃愧其精熟，可見其書法非同一般。
眾人的震驚面色絲毫不影響君忘塵發揮，此刻的他，早已將內心融於書法當中。
「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
筆落一氣呵成，兩段話徐徐落下，兩老身影一顫，好似看見了極其駭人之事。
這一剎那的君忘塵心儀手追，但易翻為曲，減去分勢，用筆尚內抵，不折而用轉，所謂右軍一搨瓘直下，將行書的特點發揮到了極致。
「清風出袖，明月入懷……這這這……這就是王羲之的筆法。」幾個點評者身軀顫抖，幾乎失聲驚呼。
書聖王羲之志存高遠，富於創造，從不曾在前人腳下盤泥，依樣畫著葫蘆，而是要運用自己的心手，使古人為我服務，不泥於古，不背乎今。
他把平生從博覽所得秦漢篆隸的各種不同筆法妙用，悉數融入於真行草體中去，遂形成了他那個時代最佳體勢，推陳出新，更為後代開闢了新的天地。
這也是王羲之「兼撮眾法，備成一家」因而受人推崇的緣故。
而現如今的君忘塵，無論是筆法，還是筆風，都與王羲之沒有半點區別。
他所寫出來的字，包含了氣度、風神、襟懷、情愫，雄秀之氣，出於天然，充分體現了古法之變。
可怕！
實在太可怕了！
這君忘塵不過是一個二十歲的青年，卻能將書法達到媲美王羲之的水平！
不會錯的，這就是真正的……天之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