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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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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表妹這神情好生怪異。


  顧雲容坐在檐下曬太陽閑聊時, 杜蘭卻正在遭罪。


  她在逃生時受了傷, 一時未能逃脫,被登岸擄掠的倭寇抓去做了俘虜。


  倭寇此番共俘虜百姓千餘,以此作為要挾,負隅頑抗, 要求國朝官兵放他們離去, 但國朝這邊並不肯妥協。


  又小半月, 經過激烈鏖戰, 倭寇終於四散潰逃,于思賢帶領一眾官兵將被俘百姓解救出來。


  杜蘭重見天日時幾乎哭得斷了氣。她與家人走散了,被囚禁這些時日不知何時就要被殺或者受辱,連哭都不敢哭。而今雖則脫困, 但她一個姑娘家遇見這種事,一旦傳出去還有誰敢娶她。


  雖然實質上倭寇忙著打仗並沒抽出空閑來理會他們這些俘虜, 她未曾受辱,可這種事很難說清。


  不僅杜蘭,其他被俘的女子也是作此想, 皆癱倒在地,哭個不住, 即便已被解救也不願離去。


  於紹元隨軍在父親于思賢的手底下做個把總, 見這些被俘女子勸不回去, 聚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 便轉去將此事報給於思賢。


  於紹元來時,于思賢正在跟桓澈商議用兵圍剿之事,議畢才出來見了兒子。


  于思賢冥思半晌也是束手無策,恰巧此時桓澈打帳中出來,于思賢便小心翼翼地向他請示了一下。


  說起來於思賢便覺奇怪,這回明明打了個漂亮的勝仗,王爺卻總是綳著一張臉。王爺打從前幾日開始似乎就心緒不佳,總是陰晴不定,還無緣無故地訓人,唬得大小兵將都膽戰心驚的。他一個久戰沙場、幾可做他祖父的人,瞧見他發火都嚇得心裡直打鼓。


  桓澈聽於思賢說罷,面無表情道:「軍中將士是否大多未娶?」


  于思賢一時未反應過來,愣著神兒應了一聲。


  「問那些不願歸家的女子可願嫁與軍中將士,願者留下,否則集中遣返,不得喧嘩。」


  於紹元茅塞頓開,如此一來既可解決戰俘滯留問題,又可犒賞將士,一舉雙得。


  他見禮喜道:「殿下英明,軍中將士多居無定所,娶妻確實不易。」


  一旁的拏雲轉眼果見殿下面色更難看了,暗道可別提娶媳婦那檔子事兒了,你們是有媳婦了,殿下還沒有呢。


  於紹元退下后,桓澈盯了於紹元的背影一眼,忽然轉向于思賢:「令郎是否也未娶親?」


  于思賢被問得莫名其妙,但仍照實道是。


  桓澈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沉了沉,抽身便走。


  拏雲心裡跟明鏡一樣。那日顧同甫托他給於思賢帶話的事被殿下知道了,惹得殿下老大不高興。


  他大致能猜到殿下的心情,明明好事都是殿下做的,到頭來得了關心的卻是于思賢。而且顧同甫此舉顯然是打算跟于思賢深交了,是否有做親之意很難說,橫豎于思賢是個不拘小節的,不在意什麼門庭。


  拏雲嘆氣,他們這幾日都過得戰戰兢兢的,殿下心氣兒不順,整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還好過不幾日就拔營回返了,殿下見著了顧姑娘,心緒自然就好起來了。


  杜蘭不願意嫁給兵士。那些尋常兵士都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大老粗,能建功立業的又有幾個,她寧可回家。


  在與眾人一道等待遣返車駕到來時,她跟身側站著的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姑娘談起了天。她心裡堵得慌,從被俘之事說到了前陣子顧家宴客卻引來了刺客把她家門前也炸得不成樣子的事。她嗓門越來越大,正說到興頭上,就忽聽一個長官模樣的人大喝道:「肅靜,都給殿下跪下見禮!」


  眾女呆若木雞,殿下怎來了?

  杜蘭話頭一頓,也忙跟著驚慌失措的眾人一道跪下。


  她正一頭霧水時,卻見殿下身邊一個護衛模樣的人徑直朝她這邊走來。


  她怔愣著不知所措,一顆心突然狂跳不止,瞬間想起了自己求到的那根簽。


  那護衛在她跟前停步,隨即居高臨下道:「你方才言語之中提到了你的住址,你果真住在那裡?」


  雖然不知對方為何會問這般問題,但杜蘭仍是激動得幾乎言語不能:「是、是……民女的確……」


  那護衛點點頭,轉頭吩咐負責遣返的兵士:「殿下有些話要問她。」


  杜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興得險些昏過去。


  這難道是造化來了?


  徐氏在與顧同甫商議之後,決定等上七日後再動身,因為五日之後是顧雲容的生辰,若是現在啟程,便只能在路上給她慶生了。聽聞前方戰事順利,那搬走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顧雲容其實不太想過生日,過了生日就表示又長了一歲。離嫁人又近了一步。


  她不想重蹈覆轍,也對於嫁給旁人沒有多少期待。嫁一個沒感情的人最好的結果就是婚後逐漸生情,更大的可能是湊合過一輩子。但不論如何,她還是想找個喜歡她的,前生之事實在讓她心累。


  上回的宴會被那場意外壞了大半,眾人都擔心倭寇的細作就在附近,顧同甫也沒心思挑女婿了。事後顧同甫與徐氏好像重新合計過,可能圈定了幾個人選,但具體的,顧雲容不得而知,她知道的這些還是秋棠偷聽來的。


  秋風蕭瑟,夜涼如水。


  桓澈坐在燈下對著幾分奏報看了許久,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侵襲海寧縣那批倭寇已被打退,但仍有不少軍情需要他處理。但坐了半晌,他竟然一份也沒批,這擱在從前是不可想象的。


  他心裡亂麻一樣,又發獃片刻,煩躁難抑,將手中兔毫筆按在桌上,起身去就寢。


  原想著入睡了就能得片刻安寧,但他顯然想多了。


  因為他根本睡不著。


  頭疼欲裂,他掀被起身,打算再折回去批閱奏報,拏雲卻忽然敲門而入。


  「殿下,京中的信,六百里加急送來的。」拏雲說著話便將一個書筒遞了過去。


  桓澈拆開一看字跡,神色便是一凝。


  是父皇的信。


  飛快掃完上頭內容,他捏著信紙的手指緊了又松。


  父皇讓他不必急著回京,給他半年的時間,讓他拿下倭寇頭子宗承。


  他都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他拆信時還以為父皇是要催他回京娶媳婦,而他如今不能也不想回京。眼下暫且不用回京了,但宗承這件事不好辦。


  有「倭王」之稱的宗承,他尚未見過其人,但在京中時就已經聽過此人的名號。


  一旦拿下宗承,不要說浙江,整個沿海的倭患都能平息大半。


  不過眼下還不是思慮宗承之事的時候。


  桓澈想起顧雲容,腦仁兒又開始隱隱作痛。


  到了顧雲容生日的正日子,顧家上下忙作一團。


  顧同甫去巡撫衙門做事之後,不僅薪俸翻了幾番,日常還有底下人的孝敬,顧家因此寬裕了不少,今次辦得熱熱鬧鬧的。


  眾人正推杯換盞,就見顧同甫又急匆匆出去迎客。眾人以為還是上回來的於大人和於公子,誰知顧同甫請進來個錦衣少年。


  那少年生得宛若畫中神仙,坐下之後也不與眾人搭話,只坐在顧同甫給他臨時另設的座上獨自喝茶。


  宋文選也來了。他此刻已有了醉意,瞧見這麼個熟人便精神一振,一搖三晃上去喊了一聲「王公子」,坐在對面就開始吹。


  筵席散時,宋文選非但沒有消停的意思,反而越說越來勁。


  他自認已是很能吹了,萬萬沒想到對面的王公子比他還能吹。


  這他就不服了!


  譬如他說他認識整個錢塘縣衙的人,王公子就說他認得整個浙江官場的人;他說他慣會賺錢,一個月少說也有十兩銀子的進項,王公子就說他不用賺錢也能有滾滾銀錢到他手裡來。


  最可氣的是王公子竟然說到他家去無人帶領會迷路,宋文選根本不信,即便這位王公子是高官之子,那宅邸能有多大,還能大過皇宮?

  顧同甫立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兼一頭霧水。


  殿下何必要跟宋文選論長短,被個醉鬼衝撞了豈非不妥。但殿下不發話,他也不敢上去將宋文選拽走。


  宋文選一杯一杯灌酒,後來說話時舌頭都大了,吹的牛也越發離譜。


  直到他歪歪斜斜站起來,邀請對面冷眉冷眼端坐的王公子出去比試誰尿得更遠,顧同甫是真的嚇得一抖,顧不上許多,忙招呼小廝將宋文選拉走。


  顧同甫轉頭見殿下並無起身的意思,覺著難辦。


  殿下說方才來查刺客之事時,恰巧路過,聽見這邊人聲鼎沸,便順道來坐坐,歇息片刻。


  但殿下也不知是否吃慣了龍肝鳳膽,進來之後根本沒碰飯菜,只是枯坐著喝茶。


  顧同甫正自琢磨,就忽聽殿下道:「煩請將令愛叫出來。」


  顧同甫以為自己聽錯了,愣著沒動。


  桓澈垂眸道:「今日既恰巧趕上令愛生辰,那自是要順道送份禮的,我適才命底下人備了一份禮。只是這禮總是要當面交給收禮之人才是。」


  顧同甫覺得怕是自己方才喝得有些多了,他家哪來那麼大的面子。


  不過皇室恩賞的東西,自然是應當親自來接的。


  顧雲容聽說桓澈竟然要當面給她送禮,第一反應就是他怕是喝高了。


  不然這根本不可理解。


  但來喊她的徐氏說他滴酒未沾。於是她在去的路上,又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磕壞了腦袋。


  顧雲容見到桓澈時,行了禮便不再開言,桓澈也緘默不語,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不知過了多久,桓澈揮手示意一側的青黛將一個錦盒交給顧雲容。


  顧雲容伸手接過時,感到青黛在盒子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她抬頭就瞧見青黛目光在錦盒上劃了一下。


  「姑娘頂好一回去便打開瞧瞧。只是切要當心,仔細保管,莫被旁人磕碰。」


  青黛鬆開手時,顧雲容不防錦盒沉重,手上猛地一墜,錦盒幾乎脫手掉到地上。


  她險險抱住,暗暗心驚,這裡面裝的什麼玩意兒?


  她正待告辭,忽聽一陣輕微的椅子挪動聲傳來,轉頭就看到桓澈站了起來。


  桓澈十分清楚,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是查案甚至也不是督戰,而是父皇交代的那件事。撇開父皇的私心,這也是多數朝臣盼了多年的事。做不好這樁事,無論查案還是督戰都是治標不治本。


  因而他抵浙之後並未即刻去查案。


  不過真正著手去處置,也並不費多大工夫。桓澈回到聽楓小筑後,坐在燈下聚精會神地翻了半個時辰的卷宗就將兩個案子理了個大概。


  在他看來,無論于思賢的案子還是顧同甫的案子,都是漏洞百出。不知是那班大員小吏確乎手段拙劣,還是仗著背後有人便有恃無恐。


  桓澈將案卷摞到一旁,另取紙筆,開始作圖。


  他今日去田間做了勘察,發現南方這邊的地形於國朝軍士而言是巨大的恚礙。國朝兵士以二十五人為一伍協同作戰,交戰時一伍即一個小陣至少要佔二分田地那麼大的地兒,而南方遍地稻田、水塘、窪地,國朝南方沿海從前太平日久,陣型俱是針對北方作戰的。以現今固有的編製在這樣破碎的水網地帶上作戰,便顯得笨拙臃腫,根本不可能施展開。


  倭寇相對就靈活得多,單人作戰又剽悍異常,國朝這方相形見絀。又兼倭刀劈砍威力巨大,還有佛郎機人供應的新式火器,這仗極難打贏。


  這是他抵浙這些時日里藉由不同門路掌握的。而這些事原本應當一五一十地遞呈上去商議解決,但卻鮮見於奏疏。


  然而若僅因這些,便把仗打到那個腌臢份兒上,也是絕無可能的。國朝勢大財盛,人力物力遠超彈丸之地來的倭寇,能接連敗績,顯然是出了賣國的內鬼,而這內鬼非止一人。


  父皇顯然也是想到了這條,並對這群內鬼的後台有所揣測。適逢父皇惱了內閣那位,欲清洗朝堂,這便著他來拔除這群吸血蟲。


  這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內患不除,御辱難就。


  桓澈看著自己草擬出的陣型圖,又在上頭勾畫了幾下。


  從今日演練來看,一伍人數應減到十人左右為宜,亦且所持兵器不能只是□□短刀。


  他伏案思慮半日,在紙上畫了五六個陣型排布。時至戌牌時候,睏倦湧上,他便擱了筆轉去安置。


  他昨晚幾乎一宿未眠,今日在馬車上也只是閉目養神片刻,而今實是乏了。


  在拔步床上躺定,他疲累闔眼,企望自己一夜無夢。


  顧雲容跟謝景談了半晌,卻始終無果。


  她向謝景表達了兩點,一是他父母已開始看不上顧家,她嫁過去必無寧日;二是她仍舊無法喜歡上他。


  謝景沉默得太久,久到顧雲容都險些以為他神遊天外去了。等他終於站起身,顧雲容以為他是終於明了了她的意思,這是要作辭了,誰知道謝景提出要跟她出去走走。


  顧家左近有一片林塘,謝景欲就近往那邊去。顧雲容約略能猜到謝景的心思,為讓他及早死心,她點頭答應,但提出讓兄長顧嘉彥與丫鬟秋棠隨同。


  謝景雖想與顧雲容獨處,但也知如今兩人已不是未婚夫妻,又已是這個時辰,顧雲容不可能答應與他單獨出行,便只好應下。


  春夏之交的江南夜色靈秀安謐,四面螢火點點,花竹掩映,琤琤水聲輕緩入耳,反添闃然。


  顧雲容呼吸著清潤水汽,一面聽謝景輕聲慢語,一面梳理思緒。


  她曾試著與謝景相處。她頭先以為時日久了她就能對謝景生出情意來,但經年累月之後她發現,她對謝景始終無法萌生男女之情。


  並非所有人都能日久生情,她對謝景便是如此。同理,桓澈對她應也是如此。


  桓澈後來知道她曾有個未婚夫的事,仿似也無甚反應,她還為此失落過。


  眼下身份境地改換,她再看到桓澈倒是心緒平靜許多,這大約算是重新來過的意外之喜。


  謝景不斷回憶著他跟顧雲容從前的相處,希圖藉此換來顧雲容的些許回心轉意,但他發現顧雲容始終容色淡淡。


  謝景停步,近乎哀求:「兜兜,我是真心欲與你攜手白頭,父親母親那邊我自會去說服,只要我們堅持爭取,他們也是無法……」


  謝景見顧雲容不作回應,面色有些發白。


  「令尊令堂不喜我也看不上顧家,兩家如今又鬧成這樣,你能逼得他們一時妥協,能逼得他們真心接納我接納顧家么?將來一旦我或顧家與令尊令堂有了齟齬,你確定你每回都能堅定地站在我這邊么?你是家中獨子,無論何時都要與父母同住,這些是避不開的糾葛。」


  謝景嘴唇翕動,一時竟不知作何言語。


  顧雲容覺得若是謝景爹娘願意真心接納她和顧家,她是可以嫁入謝家的。她雖不愛謝景,但若能在婚後得夫君愛重、公婆善待,在此間已是足矣。


  可顧家甫一落難謝家夫婦就急急上門退親,根本不願聽顧家人半句解釋,從謝母今日言行也可看出,她恐怕也已不喜她,有這樣的公婆在,她嫁過去能過上安生日子就奇了怪了。


  不過若她喜歡謝景,興許會忽視這些而與他一道爭取這門婚事。但她不愛他,故而也並無這種心思。


  謝景似乎也是想到了這條,僵在原地不言語。


  他忽然有些恍惚,他總覺得兜兜還是那個說話軟軟糯糯的小姑娘,但她方才一席話令他忽而發覺,她已能將事情看得這樣透徹。


  在他被父母氣得幾乎昏了頭時,她卻是如此冷靜。這大約也表明了她的確是對他無意。


  謝景忽然感到腦中一片空白。


  他知道顧同甫出事之後,也努力試圖幫忙,但顧同甫如今可是在巡撫衙門裡押著,謝家的那點人脈只限用於中下層官場,他也是有心無力。


  後頭父母趁著他出門之際去顧家退了親,他知道后氣憤難平。他以為此事還能有轉圜的餘地,可莫說顧雲容的態度決絕,就是徐氏,也對他明顯比從前冷淡,眼瞧著已是休了做親的意思。


  跟在後頭的顧嘉彥看著謝景無措的側影,扯了扯嘴角。


  他實是看不慣謝家夫婦那副嘴臉,他小妹嫁過去不受磋磨才怪,這親不做也罷。


  聽楓小筑後門。桓澈在夜風中立了半晌,終於平靜了些許。


  他適才好容易入眠,卻不知何時又做起夢來。


  幾乎與昨夜做的那個夢如出一轍。


  少女玉雕一樣的身子、嬌粉的臉頰、如蘊秋水的眼眸……他俯身下來時,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膚的柔滑嬌嫩,銷魂蝕骨的美妙觸感令他熱血沸騰,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輕微的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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