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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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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他自己本無此意,念在回京后皇帝會考問的份上, 他也會四處看看的。之前出門他主要研究的是城防和地形,民生上頭並未如何查探。


  顧雲容要引他去的地方是月老祠旁的馬頭娘廟。


  前世沈家人犯事之後, 沈碧梧與太子及時做了應對,將事情捂住了,皇帝雖則知情,但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實對於皇帝的很多做法,顧雲容都不甚理解。


  她看了那麼些年,也不知該說這個皇帝是昏君還是明君,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皇帝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至少多數時候是這樣。桓澈很好地繼承了他父親的這一優點並青出於藍, 他幾乎能看透他父皇每一步棋隱藏的心思, 連皇帝身邊伺候多年的心腹太監都不明聖意時,桓澈也能明了他父親的想法。


  雖然桓澈多數時候都是藏著不說。


  桓澈有時會跟她解釋他父親言行背後的意思。但沈家這件事出來之後,桓澈並未跟她解釋皇帝的想法, 只是閑話時將事情始末與她說了個大概。


  桓澈當時跟她說了個細節, 沈家那個挑頭的旁支沈亨趁著夜色在馬頭娘廟附近與海寇交易。京師這邊沒有馬頭娘廟, 他便問了一些有關於馬頭娘廟的事。


  若是交易地點在馬頭娘廟的話,那麼去附近轉一轉, 可能會有所斬獲。如此一來, 也不用發愁如何跟桓澈提起這一茬兒了。她並不擔心桓澈會懷疑她什麼, 桓澈必定早在傳她去衙署之前就將顧家調查了一番, 何況以她的身份處境,她是不可能知曉走私內情的。


  但為了不讓目的太過明顯,顧雲容還是領著桓澈一行人兜了個圈。她欲往馬頭娘廟那邊時,顧嘉彥搶先一步擋在她面前,壓低聲音警告她:「不準去月老祠!」


  顧雲容原本還在想尋個什麼借口將桓澈引過去比較好,顧嘉彥一語點醒夢中人。


  可以先去月老祠啊!

  馬頭娘廟附近有個月老祠,月老祠附近有幾家米面行,可問糧價,桓澈應該會感興趣。


  顧雲容指了指遠處米面行的招牌,順勢就要往那邊拐。顧嘉彥一個不留神就被小妹鑽了空子,再轉回頭時她已經領著人朝那邊去了。


  他預備補救,想帶桓澈去另一邊,但桓澈還真就順著顧雲容的引領過去。顧嘉彥咬牙,無奈追了過去。


  桓澈下馬往米面行那頭去時,看到眾多腳夫往來穿梭於各個店鋪門面之間,卻是有條不紊,問顧嘉彥這些人是否有結有什麼行幫會社。


  顧嘉彥之前去各地遊學過,算是見多識廣,聞得桓澈此言,倒是對他又有了些改觀。


  他起先當真以為桓澈一個金銀窩裡長大的皇子此番南下是來當樣子的,但之後從桓澈的諸般問話里,他逐漸發現這個王爺似乎也不是幹事的。眼下桓澈又一眼就看出了那幫腳夫之間的道道,他越發對這位年歲尚輕的親王刮目相待。


  不過一碼歸一碼,這並不能排除他想對他小妹下手的可能。


  顧嘉彥答道:「您所言甚是。店家各有賃戶,肩駝腳夫亦由甲頭管轄,故此鋪戶之間雖雜無爭,米面到得埠頭后,可徑入店。」


  顧雲容斂眸。


  甲頭又稱霸頭,寇虎當初便是附近幾大碼頭的總霸頭。這些腳夫實則都是訓練有素的,分工有序,各有領頭,哪一批貨要搬去哪家店,俱是一清二楚。


  各埠頭最大的頭領便是霸頭,凡是要到碼頭上謀生的百姓,都要去霸頭那裡打商量,獲准後方可去做活,而且不可自帶扁擔,一定要向霸頭租扁擔,一年租金三四石米。腳夫們一日所挑貨物以籌子計算,挑一擔得一根籌子,晚來據籌子數目到霸頭處領取當日工錢。


  正因盤剝厲害,霸頭們大多富得流油。寇虎靠這勾當一夜發跡,又兼人很心黑,勢力蔓擴迅速,連知縣都要給他幾分顏面。


  所以她前世的處境才更加艱難。她前世救下桓澈后,因寇虎的步步緊逼,後來已經不能時常去看望他。


  她最後一次偷偷跑去給桓澈送衣食時,一入山洞,便發現他神志有些迷亂。她焦急喚他,卻被他一把推開,又聽他低聲讓她離開,她還以為這附近有什麼危險,出去謹慎查看了一番,卻未見異常。她折回來打算將他扶起來喂些水,卻在拉扯時忽然被他按倒在地。


  他壓在她身上,一雙幽沉沉的漂亮眼眸定定凝睇她,眸中驚濤湍轉,巨浪翻覆。


  她不知他怎會忽然這般,明明上一回還好好的。他身體與她緊密相貼,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吹拂在她面頰上的氣息越加灼熱凌亂。


  他低下頭來,一面剝扯她的衣裳一面在她身上胡亂親吻吮咬。她身子僵了須臾,腦中亂紛紛想了許多,卻又好似什麼都沒想。


  她之前以為他們那段不算緣分的牽繫過去后,他就跟她再無瓜葛,卻沒成想還能見面。


  她當時發間插戴簪腳尖銳的油金簪子,身旁也有石塊,他對她的鉗制也並不嚴密,任何一樣物件都可以作為武器助她脫身,但她並未動作。


  脫身又如何,回去也是面對一盤死局,倒不如賭一賭。


  所以她默許了他的舉動,只是她至今也不知道他那日為何會忽然亂性。


  顧雲容看了正與顧嘉彥談話的桓澈一眼,忽地紅了耳尖。


  桓澈頭先女色不沾,前世那一夜露水之歡好似幫他開了竅。他頭一次尚在摸索,按著她急切地胡沖亂撞,疼得她恨不能立等撓死他,之後幾次就慢慢無師自通了。婚後他更是要她要得勤快,她也不知這是一朝開葷食髓知味了還是迫切地想要一個嫡子。


  既然他不喜歡她,那娶她做正妃最可能的緣由就是考慮到她與他做了一夜夫妻,可能會有孕,而他當時大約正好想要一個嫡子。


  這是她能想到的稍微合理一些的解釋之一。


  顧雲容發現她從他那個坑裡跳出來之後,再去看待那些她從前不太想正視的事,發現也沒有多麼難以接受。


  反正今生寇虎這個大患已不復存在,她前世與桓澈的那一夜露水姻緣按理說也不會重演。不必費盡心機地去焐桓澈這塊石頭,她估計能活得輕鬆不少。


  與顧嘉彥邊走邊說的桓澈瞥見顧雲容面上表情幾乎一時一變,末了嘴角還溢出一絲笑來。


  他微微一頓。


  他方才瞧見顧雲容偷覷他,覷罷之後耳尖就紅了,跟著就開始竊笑……這姑娘是不是表露得太過明顯了,完全不怕被他看見似的。


  他這些時日又做了幾回顛倒胡夢,有頭先的綺艷情景,也有旁的,但大多是關於顧雲容的。情境中浮現的也不拘於那一方隱秘洞穴,又出現了嵯峨殿宇和王府景緻。


  他覺得他怕是真出了什麼毛病。


  正此時,顧雲容一錯眼間,遠遠地看到打月老祠里走出來一行人。


  打頭的是一對母女,遍身綺羅,滿頭珠翠,身後綴行幾個低眉順眼的丫鬟。


  顧雲容怔了一下,這不是沈碧音跟她娘曾氏么?


  沈碧音是沈碧梧的堂妹,沈家二房的嫡出姑娘。可沈碧音怎會在此?難道藉機南下遊玩來了?

  杭州府的月老祠聲名遠播,不僅本地人,外地人也常來此求姻緣。若說沈碧音是特特跑來拜求月老賜下良緣的,顧雲容絲毫不以為怪。


  沈碧音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仗著沈家的勢,在世家女里向來自恃鰲里奪尊。沈碧音處處皆向堂姐沈碧梧看齊,親事上也是如此。只是太子只有一個,她又不可能入宮給太子做小,於是在婚事上挑挑揀揀,遲遲未能定親。


  眼下皇子裡頭只有桓澈和六皇子桓朗尚未娶親,皇帝估計也已有了為這兩位一起選妃的打算。


  顧雲容總覺得沈家人想將自家女兒嫁給這兩位的其中一個,多多押寶總是沒錯的,畢竟太子的心機手段在眾兄弟里算不得出類拔萃,皇帝又心思難測,後面幾個親王有些到了年紀的也未催促就藩之事,將來局勢會如何,沈家人心裡怕也是沒底。


  但是,沈家已經有一個女兒做了皇家媳婦,怕是難再塞一個進來。端看沈家這徑怎麼念了。


  沈碧音挽著曾氏的手,一面含笑說著什麼一面往轎旁去。與顧雲容一行人相錯走過時,她無意間往旁側掃了一眼,瞥見桓澈的側臉便是一頓,旋即察覺失態,暈生雙頰。


  顧雲容留意到沈碧音的舉動,以為她是認出了桓澈,誰知沈碧音又轉回了目光。


  沈碧音似乎……並不認得桓澈。不過這也不奇怪,沈碧音入宮機會有限,沒見過桓澈也是情理之中。


  顧雲容才將視線轉回來,忽聞身後傳來一陣喧嚷,回頭一看,原是沈家的轎子過大,擋了一隊運糧腳夫的道,腳夫與沈家的下人起了爭執。


  沈碧音母女加快步子上前,並未讓道,態度反而極是強硬。


  相去不遠,顧雲容隱約能聽到雙方的理論。


  「光天化日之下,咋咋呼呼的,成何體統,」曾氏素性強勢,放下臉道,「欺我們出門未帶護衛么?」


  沈碧音大大方方地立在曾氏旁側,輕笑道:「母親莫要跟他們這幫粗鄙刁民計較,他們沒個眼色的。」


  這幫腳夫多非南人,又久慣走南闖北,倒聽得懂曾氏母女的話。內中一個為首的腳夫怒目而視:「好大的口氣!耍威風也要看看我們頭上的管領是誰!惹惱了我們,仔細報官拿了你們!」


  沈碧音忽地斂了笑:「不曉得口氣大的是哪個,你可知我們是哪家女眷?」


  曾氏朝女兒使了個眼色,但沈碧音視而不見。


  「太子殿下是我堂姐夫,皇後娘娘是我表姑母。若爾等認為天高皇帝遠的話,前陣子來浙的衡王殿下爾等應當知曉,」沈碧音眉尖微揚,「衡王殿下的母族,與我宗族也有淵源,報官?衡王殿下如今就在杭州府,要不你們去殿下那裡告上一告?」


  四下突然一靜。


  正與顧嘉彥說話的桓澈見隨行眾人似乎都朝他投來目光,頓言止步。


  顧雲容覺得沈碧音這攀親攀得委實勉強。京中勛貴與外戚多多少少都打過照面,桓澈的母族與沈家並無甚過硬的交情。


  何況張口就扯上桓澈的母族,這不是找死么?


  她回屋略一琢磨,就明白了青黛方才那番話的意思。


  青黛是讓她回去就拆看這錦盒,而且不要讓別人過手,一定要在無人處看。


  顧雲容踟躕片刻,把房門關了,帶著幾分好奇慢慢拆開錦盒,瞧見裡面的東西便是一怔。


  錦盒裡躺著一雙羊皮金緝的雲頭山鴉高底靴。


  上頭走線細密工整,雲頭山鴉靈動精巧,靴面竟像是用的妝花緞,邊緣以羊皮金滾邊。


  不過最奢華的可能要屬靴底。


  靴底是用上等檀木製成的,底下雕鑿繁複花紋,內嵌香料,輕輕晃動便覺清雅馥馥香氣撲鼻而來。靴底四周還以精綾圍纏,結實又精緻。


  穿著這雙鞋行路便是真正的步步生香。


  這是吳地十分流行的女鞋樣式,顧雲容先前一直都想要一雙,但這種鞋子求的就是「精緻」二字,必須用上等的布料木材和香料來製作,否則香氣刺鼻式樣簡陋,只會穿出一股廉價感。


  但因造價昂貴,她一直也沒捨得買。


  可他怎麼知道她喜歡這種鞋子,而且送這種貼身之物是不是有點……


  顧雲容坐到床畔試了試,驚奇地發現這鞋子竟然還挺合腳的。


  他怎知她穿多大鞋子的?

  他送這個,難道是因為那日在茶肆看到她的鞋子壞掉了?

  顧雲容以為桓澈是因為不想讓人知道他送的是鞋子才弄得神神秘秘的,但將鞋子放回去時發現那錦盒裡墊的紅綢之下竟壓了一張字條。


  上書兩行行草:明日未時正,桃花橋見。落款是桓澈的封號。


  字跡飄若游雲,矯如驚龍,確實是出自桓澈之手無疑。


  顧雲容此刻心裡的凌亂無法言表。


  她又想起桓澈今日親臨之事。


  桓澈若是有什麼東西要給她看,可用的法子實在太多了,完全沒必要親自跑一趟。


  那麼他親臨會不會是一種變相施壓?

  她需要好好思量一下這件事。


  翌日午時,顧雲容用罷午飯,猶豫再三,跟徐氏說她去附近鋪子里買幾朵絹花,便帶著秋棠出門了。


  她特意早早出了門。因為她不知道桓澈具體何時會到,而她想早些回家。


  只是她才在桃花橋下站定,轉眼的工夫就看到謝景立在她身後不遠處,正朝她走來。


  桓澈坐到前往桃花橋的馬車裡就開始梳理思緒。


  在海寧縣那晚他有些話沒能說出口,總是如鯁在喉。


  其實在發現自己很可能會錯意時,他就已經心生退意了。這些日子以來他想了很多,他原本就是與旁人不同,日常起居都需要格外注意,身邊隨侍之人也都是經過他嚴格遴選的。


  尋常人根本無法理解他的感受與作為。


  原本他想著顧雲容是他這些年來難得遇見的願意接受的姑娘,她又真心喜歡他,而且她瞧著也是個機靈人,他回京之後首先要面對的就是選妃,顧雲容雖則出身不顯,但他自然有法子讓父皇答應這樁婚事。


  但現在發現實則是個誤會。


  說是心生退意,但又實在不甘心,他這些時日因著這件事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可真要去爭去搶,他又顧慮頗多。


  他多少年都不曾如眼下一般在一樁事上委決不下。


  他昨日去顧家其實是意氣之舉。那個錦盒原本是打算假借旁人之名交給顧雲容的,但他走到顧家巷子口,隱隱聽見裡頭的熱鬧人聲,又鬼使神差地拐了進去。


  但是當真見到顧雲容,他又發覺說話多有不便,所以只是將錦盒給了顧雲容。


  他相信顧雲容能明白青黛的暗示,並無其他緣由,他就是這樣肯定。他總覺他跟顧雲容有著某種干係,不然他不會有這份莫名的篤定。


  桃花橋位於城外,位置較偏,再過兩三個時辰又要關閉城門了,故此一路行來人煙漸少。


  桓澈在將至地方時,想看看顧雲容可到了,結果舉目一望,卻遠遠看到桃花橋下立了三個人,定睛一看,原是顧雲容與秋棠,還有一個男人。


  那男人他還見過。


  顧雲容估摸著桓澈快來了,但她還沒跟謝景掰扯清楚,實是有些急了,再度催促謝景離開。


  她是不得不來見桓澈,但她打算速戰速決,她總不能讓桓澈等著她跟謝景掰扯完。


  她方才還以為是偶遇,誰想到謝景竟是跟著她過來的,還硬要問她來此作甚,她只道是即將離開錢塘縣,心中不舍,想再看看這裡的一草一木。


  謝景嘴唇翕動半晌,終究是言語艱澀。


  沉默少頃,他道:「我才考罷秋闈,若是得中,明年就要上京趕考春闈。你又要搬去徽州,我們往後怕是……」


  顧雲容暗嘆,顧嘉彥也是才考罷秋闈,還不知結果如何,前世是沒有中的,今生不知能否好些。


  「我早與表哥說過,我們沒有做夫妻的緣分。預祝表哥金榜題名,將來得遇……」


  「我會等著你,」謝景打斷她的話,微微低頭,「等你成婚了,我就死心。你若有事,只管來找我。我這段時日要潛心念書,但還是想去送送你。今日過來,是因許久未見,想看上你一眼,並非有意查探你的蹤跡,望你莫惱。」


  謝景牢牢盯著她:「我一直都記得你的生辰的,昨日原本想去為你慶賀,但思來想去,擔心姑母與姑父瞧見我掃興,這便未去。不過,我為你預備了禮物。」


  謝景說著話,就從懷裡摸出一個紅木匣子遞到顧雲容面前。


  握霧遠遠瞧見謝景的舉動,忍不住瞄了殿下一眼。


  殿下方才看到謝景之後就下令停車,然後冷著臉盯著顧姑娘和謝景緘默不語,也不知在想什麼。


  握霧覺得沉默的殿下更可怖,轉頭看向拏雲。拏雲面無表情,只是沖他搖了搖頭,示意他這個時候不要跟殿下搭話。


  握霧又將目光轉向桃花橋下,但見顧姑娘與謝景僵持片刻,便讓秋棠收下了謝景遞來的那個匣子。


  握霧也知謝景從前是顧雲容的未婚夫,見狀暗暗心驚,殿下此刻手裡要是有傢伙,還不提著大刀衝上去?

  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謝景才與顧雲容拜別離去。


  握霧以為謝景走後殿下便該過去了,誰知殿下仍舊安靜坐著。


  不一時,殿下突然下了馬車,吩咐他們在此候著,不要跟去。


  見殿下走遠了,握霧才敢小聲道:「我瞧著殿下面色不大好,眼下獨身前去,不會是……氣得想用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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