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三章
此為防盜章, 訂購不足百分之五十, 請改日來看。
若澄看著覺得有幾分熟悉, 又想不起來曾在哪裡見過。
他身邊圍著的多是在族學上課的學生,一口一個「先生」地叫著,簇擁他進門。
女孩子們紛紛嘆了口氣,好像匆匆一瞥, 還沒看過癮。可到底要顧著女兒家的矜持, 不能直接衝過去。
「走吧,只能改日再來了。」其中一個提議道。
其它人縱然不甘心,也只能訕訕地四下散去。
若澄好奇地問沈如錦:「這個先生很厲害嗎?」
沈如錦點了點頭:「的確厲害。蘇大人親自推薦他在族學教書。你要知道蘇家的族學裡頭隨便拿出一個先生來, 都是響噹噹的大人物, 可見這個人的水平了。這樣的人居然考不上今次的科舉,也真是奇怪。」
「他是落榜的舉子嗎?」若澄不禁想起在平國公府前看到的那個落魄書生,也不知道他如今怎麼樣了,也許早已經回鄉。她當時離得遠,也沒看清楚那人的相貌, 只覺得他應當也是有幾分才幹的。
「我聽奉英說, 蘇大人讓他先在這裡教書,三年後再考, 到時必定一鳴驚人。蘇大人不會看錯人的。」
若澄聽沈如錦言談之中對蘇濂十分推崇, 心裡也對那位首輔大人充滿了好奇。聽說蘇濂跟祖父本屬同門, 是當時並稱的兩個大才子。可是祖父醉心於字畫, 無心仕途, 後來隱居於江南。蘇濂卻因家中世代為官, 一路高升,最後做到了首輔的位置。
若澄想過,也許並不是祖父無心仕途。或者,他當年跟那個書生一樣,曾滿懷志向,踏進了這個遍地朱紫貴的京城,卻最終鎩羽而歸,心灰意冷。
有很多人,自出生就註定了要走一條艱難的路,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可就算努力,也未必能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這世上有如蘇濂大人一樣,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之人。也有如祖父一樣,拼盡一生都走不進廟堂的人。所以這個先生到底還算是幸運的。
書院里響起琅琅的讀書聲,讀的是朱子的《四書章句集注》。若澄托著下巴,差點要睡過去的時候,沈如錦推了推她:「來了!」
一頂並不華貴的轎子停在族學門前的綠蔭底下,從轎上下來一個穿著檀色寬袍,頭戴方巾,蓄鬍子的慈眉老者。他負手正要進族學,沈如錦立刻跑了出去,叫道:「蘇大人!」
蘇濂身側的家丁立刻阻攔。蘇濂看到沈如錦,抬手道:「不得無禮。」
家丁退到後面,蘇濂走上前,沈如錦連忙施禮:「如錦唐突了大人,萬分抱歉。實在不得已,才在此處守候大人。煩請借一步說話。」
蘇濂對沈如錦這個丫頭一直很有好感,加上與她祖父的淵源,便隨她走到牆角,微微笑道:「有何事,不妨直說。」
沈如錦看向一旁的若澄,若澄卻呆在那兒,猶如石化了一般。她連忙過去把若澄拉到蘇濂面前:「這是小女的妹妹,原先一直養在太妃娘娘和晉王身邊。晉王出使瓦剌,憐她孤苦無依,把她送還沈家。她仰慕蘇家女學,也想入學讀書,可是女學今年的名額已經滿了。能不能請蘇大人格外開恩?我會教導她功課,絕不辱沒蘇家女學之名。」
蘇濂望向若澄,臉上的笑意更深。
若澄的手指微微發抖,剛才見到蘇濂,她強忍著才沒有驚叫出來!府庫的老爺爺,竟然是當朝首輔蘇濂!怪不得他會在府庫出現,會認識她的父親,會知道那麼多的東西。她嘴唇微張,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沈如錦使了個眼色,她才低頭行禮:「若澄見過蘇大人。」
她的聲音微顫,心中情緒翻湧,卻只能強行壓制住。她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跟爺爺見面。他的諄諄教誨猶在耳畔,她一輩子都不敢忘。
「好學之人,自當勉勵。此事我會安排,你下次就跟你姐姐一起來上學吧。」蘇濂和藹地說道。
沈如錦和若澄都愣住了。沈如錦沒想到此事會這麼順利,原本還以為蘇濂至少會考考沈若澄,到時便是她表現的機會,沒想到對方竟一口就答應了。想當初她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進了蘇家女學的。但她轉念一想,可能是蘇大人覺得有她作保,才破例同意沈若澄入學。
若澄感激地看了蘇濂一眼,很快又垂下視線。她不能認他,這樣可能會給他招惹麻煩。
「老夫還有事,兩位小姑娘早些回去。」蘇濂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多謝蘇大人。」若澄和沈如錦齊聲說道。
她們是坐馬車來的,馬車還有丫鬟就停在族學後門的巷子里。素雲等得有些著急了,看到兩個人返回,這才鬆口氣。
等兩人上了馬車,素雲和寧兒跟在兩側,離開巷子。
這個時候,族學的後門打開,一個男子從裡面走出來,倒掉杯中陳舊的茶葉。他抬眸的時候,不經意間與素雲打了個照面。素雲一下子愣住,她認得那雙眼睛!正是在平國公府前面遇見的書生!
那人對素雲點頭一禮,素雲臉頰發紅,連忙垂視地面。
他原來長得這麼好看?那日蓬頭垢面,猶如寶珠蒙塵,今日得見真容,真乃一位翩翩君子。
「先生,快開講了。」身後的小廝阿柒提醒道。
葉明修看著馬車走遠,猜想那個贈錢的姑娘也坐在裡面,當找個機會將錢還給她。要不是她這一兩銀子,恐怕他已經熬不住,早早回鄉了。
葉明修退回來,阿柒正要把門關上,忽然有一個丫鬟伸手擋住了門:「葉先生!」
「青芫姐,你怎麼又來了?」阿柒無奈地說道。
青蕪將一個畫軸呈給葉明修:「這是我家姑娘要我轉交給先生的,請先生一定要收下。」
葉明修沒有收:「蘇姑娘是大富大貴之人,多謝她的抬愛,但這捲軸實在不能收。今日蘇大人也在學中,葉某還有事,先告退了。」他抬手一禮,迅速轉身離去,留下阿柒和青蕪兩人對看。
青蕪一跺腳,要把畫軸塞給阿柒,阿柒連忙後退兩步:「使不得!我家先生會罵死我的。青蕪姑娘,你還是回去讓你們姑娘早點死了心吧。先生在家中時議過親了。」
青蕪被他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羞惱地從門中退了出去,轉到巷子的折角處,蘇奉英在那裡等著。她看到青蕪把畫軸拿回來,就知道葉明修不肯收,臉上儘是失望的神色。
青蕪也被阿柒一番話激起脾氣:「姑娘,奴婢不懂。橫豎就是個教書先生,怎麼值得您頻頻放下身段示好?您馬上就要是皇長子妃了,若是被宮中知道……」青蕪咬了咬牙,沒說下去。
蘇奉英接過畫軸,苦笑道:「你當我不知這些?但我對他一見傾心,早已顧不得身份。這世上最難控制的便是人的感情,身不由己。我就算為皇子妃,恐怕也忘不了他。」
「姑娘……」青蕪還欲再勸兩句,也不知從何說起,只道,「老太爺也在族學里,被他看見就不好了。我們快走吧。」
蘇奉英點頭,將畫軸收入袖中,跟青蕪一道走了。
等她二人離開以後,清風拂過牆邊大樹,濃密的樹冠上躺著一個少年,雙手枕在腦後,嘴裡叼著根草,臉上帶著幾分桀驁不馴的笑意。劉忠戰戰兢兢地扒著樹榦,防止自己掉下去,時不時地看少年一眼,心裡嘀咕道:殿下這是怎麼了?明明聽見那蘇家姑娘愛慕別人,反倒心情很好的樣子?
朱正熙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好像有點知道九叔讓他別選蘇奉英的用意了。不過這種小女兒家的心事,九叔是怎麼知道的?當真有趣。
「殿下,咱們出來很久了,再不回去,宮裡又要鬧翻天了。」
「急什麼?我還要聽聽那葉明修講課。你說他參加今次的科舉,為何名落孫山?此人才華,足以讓蘇奉英傾心,讓蘇濂刮目相看,必定不凡。」朱正熙咬著草,含含糊糊地說道。
劉忠說道:「奴聽乾爹說,好像是他太恃才傲物,目中無人,得罪了主考,這才名落孫山的。此人的確有才,在紹興府時便小有名氣。十五歲就上書給先皇,論治國之策,得到了先皇的賞識,欽點他參加那年的科舉。後來他因照顧生病的母親,沒有如期進京,否則他可能都入翰林了。」
「劉德喜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朱正熙挑眉道。
劉忠嘿嘿一笑:「乾爹說皇上對此人也有興趣,就去了解了一下。當時皇上看過他的試卷,只不過他在試卷中的一些觀點有些偏激,皇上無法認同,這才同意主考將他的名字劃去。」
「行啊,你乾爹不愧是大內溜須拍馬第一人。」朱正熙坐起來,只覺得遠離了那座紫禁城,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今日我們看到的事,不準對任何人提起。」
劉忠一凜:「奴什麼都沒看見。」
朱正熙又看向堂中正在講課的修長身影,揚了揚嘴角。葉明修,他們一定會再見的。
朱翊深臉上卻沒什麼表情。目光淡淡地在人群中梭巡了一圈,跟上輩子一樣,那丫頭沒來。
李媽媽初見朱翊深時也吃了一驚,覺得王爺好像哪裡不同了,但那種感覺又說不上來。看到周蘭茵痴痴地盯著他,魂都不知道去哪兒了,連忙在旁說道:「王爺舟車勞頓,想必餓了吧?夫人早就備好了酒菜,就等著您回來呢。」
周蘭茵這才回過神來,馬上側身讓開:「瞧妾高興的,都忘了正事。我們快進去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王府,往朱翊深的住處——留園走去。晉王府原本是開國時一個巨貪的府邸,建造之時極盡奢華。後來巨貪下獄,府邸收歸國家,幾經易主,最後被先帝賞給了朱翊深做王府。
留園松柏常青,太湖石嶙峋,亭台樓閣錯落有致。恰有一處湯泉流經園下,故而園中四季花開不敗,草木彌新,「留」即有留春之意。
朱翊深走進留園時,踟躕片刻,所有人都跟著停了下來,面面相覷。周蘭茵正待詢問,他又徑自往前去了。
主屋裡的桌子已經擺好了銀質碗筷,朱翊深坐下來,周蘭茵侍立在側,吩咐下人上菜。菜品共有三十幾種,時令的蔬菜有海白菜,江南烏筍,黃花金針,此外還有八寶攢湯,鹵煮鵪鶉,湖油蒸餅,醋溜鮮鯽魚等,都是朱翊深以前最愛吃的。
在端和一朝,紫禁城內外,奢靡成風。光端和帝每餐就要準備菜品百多種,簪纓世家宴請賓客,動輒耗費牛羊河海鮮上千。到了永明帝登基,雖屢下訓諭禁止,但收效甚微。
及至朱翊深為帝,主動將每日三餐減為兩餐,每餐菜品不超過十種,並勒令后妃等以身作則,這才漸漸剎住了奢侈攀比之風。
「往後不要備這麼多菜。」朱翊深開口說道。
周蘭茵連忙應是,暗中責怪地看了李媽媽一眼,都是她出的主意,說皇陵日子清苦,王爺必定想念京中的珍饈美味,回來應該好好吃一頓。周蘭茵忙活了幾日,沒聽到半句誇獎不說,要是讓王爺覺得她持家無度,那就不好了。
朱翊深這才提筷,他吃飯時一語不發,每樣菜都只吃幾口,絕不多碰,看不出喜好。
等他放下筷子,周蘭茵又殷勤地上了壺虎丘茶,並一盤江南的密羅柑和一盤蜜餞。
朱翊深不動聲色地飲了口茶,沒動另外兩樣東西。這個時候的晉王府,只能用這等茶葉,雖然跟普通人家比已經算好物,但跟他在乾清宮時喝的那些與黃金等價的貢茶比,到底是遜色了一些。他沒什麼特殊的嗜好,只是對茶有些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