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二一十章 強迫觀光的行程能不約么
(二〇〇二)
談判者白玉堂在為他朋友展昭爭取到了治傷包紮的待遇后,跟展昭一起被迫服下了一顆包散功包脫力的化功散,讓人徹底搜了回身後,繩索綁綁,大夥一塊上車廂重相聚。而遭他拋丟在地的一柄流雲寶刀與,與一袋自他身上搜出的墨玉飛蝗石,也被對方當成戰利品一併皆帶了走。
在下則覺得當時的自己就是個徹底沒被人放到檯面上正視過的小角色——除一開始使用麻醉針突襲時爭取到過眾人注目的目光以外,在展昭登場時已成為陪襯,在那啥武影使出現后就更徹底淪為成一隻被標上【此子乃附帶撲抓】的小透明,完全沒被他們放在眼裡!
因為他們這等五影閣人在搜過白玉堂與展昭的身之後,就直接跳過了在下,一臉擺明覺得失了麻醉針作暗器后便再無過啥表現的我必定已無甚威脅性,所以身上不可能再藏什麼能變把戲出來的東西似的,直面迎來一股濃濃鄙視氣息的同時,又不禁讓我偷樂與懊嘆。
——樂的是青師兄早先給自己作萬一預備的一罐治傷大補丸能繼續讓我揣在懷裡不被搜走,此物可偷渡給展昭使用,應能幫助不小。是故馬車上我與白玉堂二人想方設法欲將此物悄塞進展昭的袖子里,以防大夥待會萬一分散,他身上至少還有一藥物可自取使用。
懊悔的是怎麼以為自己用不上,就把以前韋神醫贈送的那一系列分發剩下后的【闖蕩江湖必備良藥】全放在小院的房間里,沒也摸上一點隨身攜帶……至少解一般化功散效用的那罐子應該抽進袖子里才對啊!你瞧!雖然自己用不到,可現下不還馬上便可給其餘二人派上用場了么!
又是一回千金難買早知道!
我懊悔啊!我搥胸跺足懊悔得快要死了!
至於展昭,他在強撐至上車后不久便徹底闔了眼去,傷體超載使用的後果,一直到我們被送抵賊窩時都未能清醒過來。我和白玉堂在車上時一人靠著他一邊,總想盡量多少減少些他於路上的晃動與顛波,免得傷情更要雪上加霜。
見方車室之內,雙窗皆封,你我他三人咫尺相親,其間卻滿是悶郁煩索的氣息,感覺前路遙遙而不可明。
(二〇〇三)
事後再談論起有關此事的回憶時候,白玉堂曾問過我怪不怪罪他當時束手就擒的這項決定,連帶我之後也一併被人抓去受了一遭罪。
彼時的我搖了搖頭,心中萬分清楚,若非當時有他倆相護在前,指不定自己就是那第一名被綁成肉粽送去坐馬車的人,哪裡還有資格談怪不怪罪別人?
更莫說當時見上武影使突發的那場駭得人三魂皆可裂成七瓣的血腥切割實況秀場景,連我當時都忍不住想不管不顧地衝到展昭身邊去,管他們開的是什麼條件,又怎能不理解白玉堂當時的掙扎與決定?
依在下如今仍能安坐於自家書房之中,振筆疾書這部五四三的回憶錄的結果來看……應該說幸好他那時就扛不住壓力向對方妥了協。否則實在無法想象今時今日的展昭,恐怕就真可能要以一介楊大俠晚期的經典造型——【別稱:獨臂俠】的姿態出現在眾人的眼前了!
那副模樣該會多麼滄桑,一想簡直時刻要叫人心肌梗塞,堪稱銷魂蝕骨……屆時該去哪裡找只神鵰來給他做造型搭配啊!
況且神鵰配件的稀罕度還是其次,重點是這般獨臂俠的結果,甚至有可能已經是當初若選擇獨留他走的一悲慘假設系列之中,或許還算是比較完好的結局了……
……至少獨臂俠還是個活人不是。
(二〇〇四)
誒,感嘆之語不多道。
話說現實總是充滿一層又一層的衝擊與磨難,人類活下去需要一顆堅強的心臟,莫怪乎人類總愈活愈加變態,時不時便要感懷一下人心不古。
——根據達爾文定律,這顆人心必被坎坷的現實磨練到進化了呢,必定比古人們要壯實上個大半圈了呢,一顆心又怎麼還能同古呢?
故事說回到當年那座風聲鶴唳陰謀重重的襄州城,彼時我與白玉堂、展昭三人經歷完一場讓人心神衰弱的磨難,磨難的結果是全體被送入敵營做強迫觀光,沒想此一觀光的目的地卻不在自己以為、照他們所說應該已被控制住了的州衙或或個人豪宅,而是一座古意盎然的法寺……
重點是這座法寺我過去游商時曾經拜訪過,彼時所見是屋宇老舊、頗有荒廢,寺后供了一幢佛塔,也是壁檐殘破,寺內僧眾不多。
——可當時我與白、展二人被推搡進這座法寺之時,寺內卻是制服閣眾遍立,巡守戒備森嚴,竟無見有一僧人的蹤跡,而屋宇房舍竟多有翻新。原寺后那座佛塔,外觀型制雖與舊時略同,但明顯闊開出地基,恢宏寬敞,嶄如新建,雕樣圖畫壯闊,更往上增建了數層,氣勢凜凜,立於塔下上望,竟令人有聳入雲霄之嘆慨!
它外頭懸的牌匾上刻得雖仍舊是上回來見時原佛塔的舊名,可甫被推搡進塔門之後、當我瞧見入門后正見的一拱門上懸挂的另一幅牌匾的時候,頓時覺得無數磨難化作了具體的落星將自己砸了個滿頭昏花腫包,其震撼程度遠非上回在山野間見到【龍門客棧】四大字飄揚的旗幟時所能比擬。
忽就刷白的臉色,還將當時跟在後邊的白玉堂著實嚇了好一大跳,誤以為對方暗地對我施了什麼小動作——眼見意識尚未恢復的展昭還被人五花大綁地扛在前邊,點都還沒到呢,這就急著動手?重點是對我動手又能有個什麼屁用?!差點沒要跟人怒起衝突!
可當時哪裡有跟他們硬碰硬的資本?
我在回過神后趕忙制止了他,只是神色一直觀光到鐵牢套房前都沒能調整回來。白玉堂面上時不時已顯露出自責負咎,當時的我卻因內心的大爆炸而未有察覺,之後又因牢門前的一場變故而不及溝通,就這樣和他們失了聯繫。
變故來自於一聲通傳,那時展昭與白玉堂二人已被分別關入兩間相連的鐵牢內,我正在三號房門口被推扯到一半,兩腳正分踏在牢門內外的邊界上,卻在一快步入來的閣眾一陣耳語之後,轉瞬又被架拉了出去,左右護法招待,兩名閣眾夾推著我,又將我拉扯著沿著迴路往上走了去。
雖然方才被推入這座塔樓的時候,曾被帶著向上走了一小段的路程,不過在穿越數個或暗窄或寬闊的道間后,路勢又成一路向下,在經歷了一條又細又暗的長緩回道之後,才來到這打算用來關押我們的鐵牢前邊,是故在下大膽推測這座鐵牢的位置應該是置於地下樓層。
此處布置形狀如深井,上望視野極高,牢空四面,周圍皆為石磚,近頂處的壁上有幾處通氣口,外頭的日輝從此間散射而入,浮塵中可見光流線條,卻不足維持得牢內敞亮。牢外周圍的壁上直接砌著向上延伸的回道,站在這條回道之上向下俯瞰,可直接將數鐵牢內的景況一覽無遺。而極頂處的天花板上垂著各式交錯的鏈條,想來或許另有機關玄密。
「住手——你們想將他帶往哪裡去?!」
白玉堂見我要被人帶走,桃目猛瞠,立即就炸了,勃然大怒道:「你們若想問事,他一小人物知曉的內情怎會有我五爺得多?!你們想做或問什麼儘管找我,不必為難他!」
他幾下將倒鼓一路的繩索卸開了去,衝來牢門前——
可惜猛虎入柙,用得據說還是金剛寒鐵鑄成的柙,饒是有甲子功力的人都未必有辦法能破出去,更莫說他彼時內力早叫人封了住,像是身體里被塊斗大的饅頭噎著,終究是心餘而力絀,眼睜著瞅著我讓人帶走之時,本一雙.飛揚的目眥,怒動得幾欲成赤紅。
被拐消在他視野之中,聽見身後傳來一道金屬重響與難忍的低吼聲時,在下當時心中本是鼓鼓慌亂的心緒,卻反而逐漸鎮靜平復了下來。
……罷了罷,被他們庇護至此,自己也該頂點事了。
便真是此些人想帶人去問什麼事,找自己也好過找到展昭與白玉堂他們身上為難……這也是如今的我,惟一可以稍微彌補一點……讓他們在前頭遮了這麼多風雨的回報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要真不行的話,大不了他們問什麼就答就是了!!!(——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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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註:
達爾文定律:
相傳為先秦時諸子百家爭鳴時的一流派始祖達爾文所提出的思想,內容推崇自然的淘汰與生存。
如主張仁政與王道,而提出將「仁恕誠孝」四端奉為圭臬的儒家、或以「兼愛,非攻」為思想口號的墨家一樣,此流派也有將己派精華濃縮成一句琅琅上口的箴言,曰:「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只是此相對於儒家墨家法家的「達家」思想,傳承至後來,不乏有被一些酷好罷凌他人的不肖分子拿來濫用,作為自己惡行的藉口來誤導他人。是故在生性謙和的古人眼中較不能被接受而漸漸式微,至今才會少有人聽說過此達家的思想與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