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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一九二章 神經太纖細也不是好事

  (一九三五)

  武功郡王趙德昭,當年咱們開朝祖宋太丨祖的皇長子,本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不過前頭也曾提說過,曰因得咱們這位開朝皇帝崇高的品性與務實的個性,在這一方面卻是偏偏不走尋常路,在遺詔上竟是將皇位兄終弟及地傳給自己的愛弟而非長子,也便是後來大宋朝的太宗皇帝,一度在當朝惹起了一番議論。


  其實這位太宗皇帝當年在開國的過程中也出力頗多,陳橋之變更是跑不了他的參與及功勞,他兄長下兩侄兒的作為反而未有他的顯名,因此若以功績論皇位,使他得之也能說不甚虧心。


  只不過終究是出於對自家兄長之長子的尊重,待他繼位后的首要之事,便是將自己這位侄子下詔冊封為武功郡王,並予以特權,使其在朝會時地位更列於宰相之上,向眾人表明了自己對這位侄子的重視與重用,其中也不乏顯示有優待之意。


  武功郡王趙德昭,彼時正值青壯之年,二十有六的大好時光,據說在當年,也是名英秀俊逸的人物。為人寬厚正直不說,又懂得憐憫體諒下屬,一般不常擺出高架子樣態,因此在朝中及軍中的人緣都堪稱不錯。


  當初他叔父繼自己父親之位時,因太丨祖留下的金匱詔書少有人見證,是故朝野多少出了點聲音,多虧當時身為皇長子而有影響朝野一方動向之能的他,並未對此有何種積極反對的表示或行動,以致朝堂之上,雖有嘈雜微亂了一小陣子,最終卻也漸漸安穩了下來,未給四鄰帶來何種可趁之機會。


  受封為武功郡王,又得在宰相上的特權,看來似乎也是風發。不過這位趙德昭當時聽說行事風格反而變得益發低調嚴謹,才使得後來朝野對他評出一句「喜慍不形於色」的評語,想來是面癱路線沒少走。只是此位郡王話雖說得少,職責內的事情卻從未少做過,最難能可見的,便是他過往體恤下屬不擺高架的性情,並未因身分改變而有變。


  只是說來卻是因此性情間接促成了他的死因。


  太平興國四年,宋軍率兵平定北漢首都太原,當時太宗皇帝命大軍乘勝攻打過往被遼人佔去的燕雲十六州,自己亦領軍親征幽州,並命郡王趙德昭隨軍北征。


  但當年這場戰事的結果卻不如人意,宋軍最後吃了個脫褲的敗仗,輸了面子又丟了裡子,致使朝野氣氛一陣低迷,班師回朝後那親征失敗的太宗皇帝心裡的鬱卒可想而知……人家煩悶到連先前太原的一場大捷,都不想提要論功行賞了!


  便是由於朝廷久久不行太原之賞,當時一同領軍出征的郡王趙德昭一方面因憐憫軍士,一方面也因認軍隊為立國之本,逢此時刻更應妥善安撫,便上殿欲替將士請功討賞,陳述功過是非——哪知就是這一討討出了火頭。


  話說當年七月七日清晨宋軍大敗之時,太宗皇帝曾於混亂中單騎走脫不知所蹤,由於前線軍情緊張,大軍不可一日無主,是故在遍尋不著領導的情況之下,底下許多將士紛紛舉推當時在軍中地位最高的王親趙德昭做宋軍的臨時統領,一些人甚至還說出了什麼君主已崩,要請郡王在軍中即位之類的話。


  這種話在國君真崩的場合里說說也便罷了,可偏偏彼時咱們大宋的當任君主還未真崩,只是不小心走散失了蹤——雖說趙德昭當下便對說出這種話的人予以斥責並未理會,可此事之後還是理所當然爾地傳到了兩日後自行脫困找歸回來的太宗皇帝的耳里。


  正所謂卧榻之側難容他人安睡,除非是像某位劉阿斗這類似乎根本便不覺做皇帝好玩的皇帝,否則饒是再大度的君主聽到此種傳聞,恐怕心情也都很難好得起來。


  ——朕在那九死一生的亂箭中逃命,你們後院竟然開起轟趴在想著要換掉老闆是怎樣?!!


  什麼?

  因為不知朕的行蹤才會有如此之言?是下面少數人在亂講而已,當事人根本沒這意思?

  ——誰管你!


  主君遇難,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地去尋朕回來也就罷了,還在後面碎嘴!不管當事人實際上有沒有這意思朕聽到后還是會頗不爽的啊啊啊!

  朕正在各種不爽消化情緒的時候,你們還要拿此回北征軍相關的事來煩朕,當朕小綿羊沒脾氣的呀!!

  賞賞賞!賞什麼賞!賞這些隨便就想著要換掉老闆的軍將么!


  老子就是不願意啊!!

  郡王趙德昭便是這樣撞在了一頭已憋悶許久的槍口上,當時的太宗皇帝一時情緒控管沒做好,當場就忍不住脫口對自己這位身分特殊的侄子撂出一句狠話:「——待汝自為之,賞未晚也!」


  俚白點的意思就是:想賞人是吧?等你哪天自己做了皇帝以後,再來去賞他們也不晚啊!

  說得彼時趙德昭的心緒當堂大震,瞬間心中就因君王的這句話代入進若干種最糟糕的公式,然後得出了一個最讓人心涼的答案——主君猜忌。


  只是向來沉默少言的這位郡王在殿上,卻是說不出太多巧言辯解令君主情緒轉怒為安的話,也或許就是此種性格容易讓人一路走黑,在困境中走向極端——總之當日趙德昭退殿後未隔多久,即被報死於自家的茶酒閣內,以一把果刀向朝廷明志,竟是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享年僅二十九歲,離太丨祖的崩逝甚至還不滿三年。


  據說太宗當時聞訊后大慟,跑去人家家裡哭喪時還不忘罵這侄子是個傻子,何必將自己的氣頭話當真?端是懊悔不已。其後大肆追贈這位郡王為中書令、再追封魏王,賜謚號為懿。後來改追封為吳王、又改追封為越王,厚待其子嗣。


  扣除當初這位武功郡王的長子趙惟正早夭以外,他的二子趙惟吉於太平興國八年出居東宮,便授左監門衛將軍、封平陽郡侯位,再加拜左驍衛大將軍,進封安定郡公,淳化四年調為左羽林軍大將軍,至道二年授閬中觀察使,以「好學、善屬文、性至孝」,在宗室中享有賢孝之美名。


  而趙德昭的三子趙元扆於太平興國八年改名為趙惟固,官拜左千牛衛將軍。可惜天不假年,人在當年冬日即病歿,離他父之死不過四年有餘。


  趙德昭四子趙惟忠,於太平興國八年賜名,授右千牛衛將軍,四遷右龍武軍。在武功郡王這一脈中,子嗣堪為豐厚。


  至於趙德昭最後一位么兒趙惟和,則於太宗端拱元年間授右武衛將軍,歷右驍衛、神武龍武軍、右衛將軍。據說其人敏雅好學,頗有詩畫之才,一向以禮法自居,頗受宗室推重。可惜卻是早逝,死時年僅三十六歲,正值壯年。


  由於當年這位太丨祖之子死得太過突然,當時在朝堂上是曾有過些議論的。再加上其後太丨祖僅存的另一名子嗣,也便是自盡身亡的郡王趙德昭的二弟趙德芳,在短期內亦因急病暴逝、甚至於太宗繼位依據的金匱之盟詔書中,另一次位的皇權繼承人,魏王趙廷美,之後竟也因貶謫而死……凡此種種巧合累積起來,當時私下難免便有了些不好的傳聞流傳了開來。不過事到如今,因年事久遠,此類說法,大抵卻已在時間的長河中沉寂無波了。


  彎彎繞繞的宮廷當年事,包大人與公孫先生二人說得是委婉又含蓄,可還是讓彼時的在下聽出了幾許難以言說的端倪。


  ……看來那塊本屬於武功郡王府,卻橫空出現在民間的皇家赤玉佩,多少讓包大人他們勘出了一些麻煩的隱憂。


  (一九三六)

  我在馬車上一路聽兩位查案巨頭,從五影閣持有那塊自武功郡王府中流出來的和田赤玉佩的可能動機,討論到皇室秘辛,最後又說到抵達襄州後行動的安排上面。言至末尾,包大人習慣性地抬起手來撫捊了一下自己的鬍髯以幫助思考……都說視覺效果會傳染,瞧見他這一動作的公孫先生,下意識地也抬起了手,同樣想來撫捊一下自己的美髯——


  不同的只是一人鬍鬚仍然茂密,而另一人……另一人頷上卻已全然無胡好摸。


  公孫先生的手習慣性地一抬抓了個空,沒摸到自己頷下半根寶貝的毛鬍子,原本已因專註於案情而安定下來的神情瞬間就裂了。


  包大人一瞅一個驚,意識到自己做了何等招禍的動作,連忙鬆手改摸書試圖想掩飾彌補,可惜……已是於事無補。更有甚者,此種試圖彌補的作為,不過只是個流於強調「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動作罷了。


  因此在被刺激過後,又被人赤幌幌地在行動上同情了一把的失胡先生公孫,臉上又陰沉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恰好公事正討論到了個段落,他乾脆就閉上嘴縮回角落的座位上,繼續沉溺進先前那股周身都是「走不出的喪胡之痛」的負面情緒風暴裡頭去了。


  郊道車廂內,暴風吹無形。


  抵達襄州城的時候,在下覺得自己的心境已蒼老了十歲……


  被這車內一路無形的風雨給摧殘的。


  在瞅見那襄州城高聳壯觀的石砌城門的時候,眼裡一股終於能解放的淚水,都快要流淌出來了啊有沒有!


  (一九三七)

  碰見白玉堂的時候,是在我們入襄州城后的第三日。


  襄州城的城守對出入的人民盤問得異常嚴謹。


  馬里奧˙王和路易˙馬兩兄弟脫下自己一身離開時尚東都以後就顯得招眼的紅綠配造型,換上樸實低調的短打裝扮,喬裝成受雇於人的護衛,欲護送發達的員外與員外娘回城省親。


  ……沒錯,各位不用揉眼,也不用質疑是不是在下筆誤,諸位的眼睛並沒有看錯,他們護送的對象,確實是一「員外」……與「員外他娘」無錯。


  喔,對了,還外加了一名管事,與一名負責趕馬的車夫。


  此名員外的角色,想當然爾是由在我們一群人中,身分最高、實際上也是居於發號司令地位的包大人擔任。而看起來最精明的公孫先生,則當仁不讓地穩坐了管事的角色,沒有人敢跟他爭。


  他們倆本來維持著出京城時那另類黑白配的獵奇造型,可惜在路上因為公孫先生的膚況,可能因蘊養多年的美胡被一朝被颳去,導致的憋悶情緒,間接影響了賀爾蒙分泌的緣故,臉上逐漸不太吃妝,黑面琵鷺的原造型常會隨著太陽西移而有漸淡的效果——


  為了怕如此「變色」的現象反招人耳目,兼之沒鬍子后的公孫先生,其實也壓根沒法再讓人聯想去那位遠在開封府小有名氣的公孫主簿,是故乾脆就讓公孫先生他洗白了……頂著輕透裸膚,難得與包大人一齊做了回白面的主僕黨。


  青師兄則因為臉上刺字明顯的緣故,自出汴梁城后都不曾卸下他的易容麵皮。觀之他彼時身上那副平凡的相貌與平凡的裝扮,加上刻意的偽裝,瞧著就散發出濃濃勞動人士的味道;兼之他一直占著車外車頭的位置不肯入來的關係,團體分配中一車夫員額自然便穩穩落到了他的手上。


  是故當這位師兄溫和地嫌棄我一張「邱香臉」招眼、上頭的喬裝又是太過簡陋,好意表示要替我加個強,準備來好好幫忙易容一下的時候,在下還以為他會幫我易容成一個諸如少爺之類的角色……畢竟在下彼時一向是坐在車廂里的嘛是不,好歹在這群人中應該是有點身分地位的人物嘛不是?

  ————可是!!!

  ————為啥么是員外他娘?!!

  馬逼員外他娘啊!!(註:請莫誤會,在下並沒有在罵粗話的意思。)

  一名六旬的老嫗!一名佝僂的老者!!


  雖然在身份上還比預想中的少爺角色更高出兩階沒錯……可走路得駝著個背撐著個拐,時速最高只能五里啊有沒有!!


  ……我不過是沒跟你報備一聲就跑出城外宿來,可那也是沒機會遇上你說的緣故!犯得著用這般的方法趁機來敲打人么!!

  在下扯著一頭灰白交雜的假髮很糾結。


  話說這頂假髮到底是從哪生出來的啊!難不成事先就有人預料好了會有人來頂這老太婆的角色嗎!到底是誰在策劃這項陰謀!!

  在下當真是感到不止一陣的心塞。


  只想自己難不成在進城之後,還得繼續維持此等造型窩腰撐拐地上街打探情況嗎?!

  老嫗這身分在行動上很不方便的啊……就算是喬妝成老太爺,機動性都比老太婆還好上個翻倍不止好嗎!!


  見過老阿公在大街上亂亂逡串門子的,可啥時見過個老阿婆活力四射地拐拐杖在大街小巷裡四處趴趴逛的?!

  又不是像傳說中的節乃婆婆那種超級賽亞人!


  ……啊,這該不會就是青師兄的終極目的吧?!


  用此種方法迫使他的後輩即使是到了襄州城裡,也只能盡量少出門乖乖坐鎮在客棧內當個家有一老如一寶的吉祥物,跑不了太多危險的外勤活動……


  同伴王朝見到易容完成後的在下的第一反應,是噗一聲就把口中含的茶給噴了出來,噴得我滴滴答答滿臉水花,然後在他兄弟馬漢嗆咳的背景音中,有點困窘地拿出帕子邊道歉邊幫我擦臉,毀滅他剛剛親口造成的跡象,看得出邊擦一邊嘴角忍抽得厲害。


  他兄弟馬漢一向廢話不多說,嗆完後學起我過往動作直接跟我比了個贊,無聲卻完整地向人表達出了他彼時內心澎湃慷慨的感觸。


  公孫先生一路陰鷙的心情,則似乎也讓在下彼時的造型給娛樂到了,有短時間稍微走出喪胡的憤痛,眉眼舒緩,看著是恢復了幾分過往仙風道骨的悠然心態。


  發覺到此點的包大人,撫著鬍鬚……驀然驚覺自己竟又下意識做出地雷動作的他,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甩下袖子將手背至身後掩護,以免不小心再度刺激到自己已無胡好摸的搭檔,讓他身上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陰沉氣氛再度包圍大眾。


  其後包大人瞅了瞅造型后的在下我,又瞅了瞅心情明顯好了幾分的他的「管事」,最後將目光移了回來,點了點頭,彷佛心中已有了計較,對著在下,慎重且老練地、嘗試性地……喊了一聲娘。


  變身成老太太的我:「…………」


  ……他娘的你這個三品官的下限到底在哪裡啊!!! ╯╬ ̄皿 ̄)╯︵┴┴︵┴┴︵┴┴——

  批註:


  節乃婆婆:

  一支冷門的道家流派中所供奉的灶神,因得有曾在地獄任職的經歷,雖是一名彎腰駝背撐拐的老婆婆,可戰鬥力卻是高得嚇人。後人一致認為此位婆婆沒去當個戰神而竟屈就來當灶神,當真是九天軍界的一大損失!進而推測必定是當初的調職任令出了問題,說不準是遭小人陷害,感嘆神仙界也有朝斗,這位節乃婆婆大概不擅長官斗,所以最後只能被排擠到廚房來吃豆?


  超級賽亞人:

  據說是為山海經中一支奇人的種族,「眼如綠棗,發金倒豎」,外貌上與本回憶錄第一五六章后批註所提到的【賽亞人】相近,只是金髮更長,「發形如流金之刺」,乃為【賽亞人】此一種族中又最菁英優秀的一批進化人種,其驍勇善戰的程度更勝於一般的【賽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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