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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章 這是一個小小小小小世界

  (一一四八)

  一場懇談會後,我才發覺到自家的兩師兄早八百年前就知曉近來外頭出了個冒牌貨在四處幫本門派呼蜂引蝶打廣告,就等著最後水淹金山寺——只是此二人自小受同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脫邊師父摧殘長大,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們腦中「大事警戒線」的標準和平常人甚有差距,因此雖早早得了耳聞,基本上卻都沒怎麼將這件事擱在心上過,美其名曰「以不變應萬變」,實際上根本就是懶得抽出心力去搭理人家。


  哪知此冒牌貨犯案並不只為貪財或心血來潮,見沒正主出來舉發他,行事益發不知收斂,導致事件愈演愈烈,這兩回下手的對象甚至破壞了神偷無痕雪一向「非不義之財不取 」的座右銘,真是打算來抹黑本門派的名聲。


  原本此冒名劣行傳出去若眾人不信便罷,可如今輿論走向卻偏有將山寨貨的行為硬拗成是正牌貨作為的趨勢,雲師兄身為無痕雪第四代傳人,懶得理事是一回事,卻義務需維護門派聲譽,這才不情不願地踏出他蝸居八年的深谷出山了解情形,卻還未決定好到底需不需要出面來處理這灘污水。


  他與韋神醫出山後先順路去了幾處冒牌貨曾出現犯案過的地方,打探情況,打聽到洛陽地方之時,恰巧遇上日前去助友人處理後事的青師兄,當時各有事忙,只有稍談,便約至汴梁再詳會……


  這不,他們倆入京后的頭一回碰面,便這般巧地讓我給趕上了,因此才上演了一出同門大團圓的戲碼,也算是師父在天之靈保佑,省得往後倘若走在城內的街上錯身而過,屆時同門相見竟不相識什麼的,那得有多悲哀。


  阿彌陀佛。


  兩名師兄在一頭將前由闡述得順當,可我忽一細想卻覺得哪不對……方才在青師兄家門□□談之時,青師兄既正打算來赴同門之約,怎地不和他現場的另一位同門直說,直接帶我一齊過來便好,反而是先嘗試著趕人回家?這分明有排擠人的嫌疑!


  面對如此質疑,青師兄尷尬地笑了笑,說他怎知我早知外頭出了一冒牌神偷之事,他此次是來和雲師兄商討對策的,這不是不想將我卷進麻煩事裡頭么?畢竟師父壓在我這位小徒弟頭上的「遺願」,是當個只需吃喝玩樂無憂無慮度日便好的紈褲來者,這等事情還毋須要讓在下知曉來煩心。


  我:「……」


  ……又是以此類「愛之故瞞之」的說法來掩蓋自己搞小團體的歧視行為。


  可我確定自己當時從這位師兄的眼神中,讀出了類似「反正告訴你也幫不上忙又何必多此一舉告訴你更平添麻煩」之類的潛台詞!

  在下忽然覺得好悲涼……人生在世,武力值不夠,就永遠打不進團體核心!

  (一一四九)


  不過悲涼歸悲涼,在下一邊還是將傲滄莊裡發生的事情和他們老實說了。重點描述與冒牌貨的第一類接觸,有關他外觀維妙維肖的模仿,以及展昭對他輕功路數的點評,順帶探問師父究竟是否為假低調,實則交友滿天下?


  雲師兄讚揚了展昭一句「南俠眼光不錯」后,一臉平淡地肯定了咱們自家師父果真只是假低調的事實,跟我坦言師父確和蓬萊仙翁孟笑天(註:白玉堂師)及南嶺劍豪陸沖(註:展昭師)皆有交情,直至過身的前幾年還曾有過聯絡。無想我竟與此二位前輩的徒弟也有了交集,這天下是小。


  ……附帶一提,他說這些話時的口十分吻平淡,跟在表示「喔,今晚我們吃面不吃飯」的話題一般輕描淡寫,令人對這一番對話的內容真是分外生不出真實感,聽著好像在聽瓦子里的人唱戲。


  ……其實不是天下太小,而是咱們的師父老觸手太廣吧?


  我默默掩面,決定以後行事一定得更低調再低調——否則沒準哪日碰到個像白玉堂那般的圈內人,莫名被捅穿底了還不自知啊!


  (一一五〇)

  看二位師兄彼此將情報交流得差不多后,我向他們提起了冒牌貨此回竟想染指南清宮的消息,並將那張預告帖的內容與他們說了。


  雲師兄聽完皺眉,出現了自見面以來最強烈的情緒反應——


  他不高興,他好像有點生氣。開口低沉地道:「師父曾對外誓言,無管玉座治世如何,無痕雪一脈,五十年內,不取皇家之物。此事江湖盡知。如今離五十年之期尚有三年,人云亦云,將那冒名之人視作真身,若此子往南清宮取物,在外人眼中,豈不等同要令我師破誓?」


  方才於寒暄時還是一副不著邊態度的青師兄,此時也已正經起神色,問雲師兄道:「不知師兄如今打算如何應付?」


  雲師兄垂目思索:「若再任那冒名之人胡來,恐將損及師父之名。如今,怕是非得出手……拿住人,澄清其間真假不可了。」


  雲師兄說出這般決定之時,我注意到一旁的韋神醫墨眉似乎淺淺一皺,眸中有現反對之意,卻未發出聲來打斷插話。


  ……其實他這一整晚下來幾乎都像是個旁觀者一般沉默,從沒主動開口加入或介入我們三人的同門聚會,簡直是某種傳說在大小宴會中都必會出現的壁花。


  後來我才從青師兄那裡得知,韋神醫之所以不加入討論,原來乃出於對我門無痕雪一派的尊重。縱使他與雲師兄交情很深,也未主動介入過好友門中的事務,即便當時他以雲師兄個人大夫的角度,對雲師兄準備親自出手的打算並不以為的時候,亦是相同。


  ……更何況我猜以他對摯友的了解,自是明白師父在雲師兄心中的地位,此事涉及到先師名譽,雲師兄又怎會輕易改變主意?


  乖乖,莫名有種默默支持無悔付出的既視感哪?


  莫怪乎常言道:每個成功男人背後,必定有一個偉大的……男人?

  唔……在下這句俗諺是不是背得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罷了,不能書無考證之言。這便當在下沒寫過這句話吧!


  看我這就拿起毛筆劃掉這行字……


  (一一五一)


  總之那夜在福華客棧的高級客房內談會談至後來,雲師兄表示不能任那冒名之人損害師父名譽,決定重出江湖阻止冒牌貨的行為,韋神醫表情雖不以為然,可並未出聲阻止,倒是青師兄聽完后,面色不太贊成。


  青師兄不免擔憂:「此人處心積慮,大張旗鼓冒師兄之名行事,怕便是想誘師兄出面。師兄若真便如此現身,恐怕反而是遂了他的意願了。」


  雲師兄十分淡然:「遂了便遂了。區區欺世盜名之輩,又能耐我如何?」


  我:「……」


  這些高手們的身上,為何都總有股上天入地唯我獨尊的氣息? ̄△ ̄;


  青師兄俊眉深擰:「可師兄你的身體……」


  「我身體無礙。」雲師兄直接便打斷了他。爾後思量一會,道:「舉凡欲引我現身者,原因莫過於三。一是有欲得之物於我手中,二是有難得之物慾借我手得,又或者三,乃有機關險地欲托我破解……」


  「也有可能,是想找師兄你幫忙設計機關險陣。師兄可莫要忘了,在如今的武林里,師兄你可是這方面的翹楚。」青師兄補充了一句道。


  雲師兄斂目沉默,半晌后清冷開口:「……經你今日這般一說,倒讓我想起一事。約莫於兩年前,曾有一男人尋上我,曰要求一份機險無比,無人能破的機關塔圖紙。被我拒絕後,換欲以武力相逼……後來讓我困在了山前的陣里,最後不知道怎麼樣了。」


  「……機關塔?」青師兄愣了愣,隨即驚詫過來:「竟有人能尋到師兄你們的下落與住處?」


  「……也不算讓他尋到。」雲師兄道,「那人找到的地方,離我等隱居的山谷尚有幾座山頭。不過確實也是這八年來尋得最靠近的一批人。也因如此,當時我一時興起,才會蒙上面出去同此人見上了一面。」


  言至此處,雲師兄略微一頓,視線向我:「春兒方才道於傲滄庄中,曾見到那冒我名之人,瞳色乃翠綠……能模仿至如此程度,估計,便是那時露的餡罷。想來也只有此種可能了。」


  我愣愣望向雲師兄的眼睛,瞳眸中泛著點點幽綠光芒,在光線昏暗的夜晚觀來,其實乍見下僅會讓人以為是灰褐之色,遠遠不及那夜我在傲滄庄中見到的那名冒牌貨的瞳眸一般顯綠。如青師兄先前與我說過的湖水明色,應是得叫雲師兄立在陽光強烈的白日戶外,才能顯現得出來。


  而四代神偷無痕雪過去每每只在黑夜上工,來去無蹤,最愛讓人驚鴻一瞥,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外人要發覺到他瞳孔之色實帶綠彩,確實不太可能……的確先前聽白玉堂他們提講過的江湖傳言之中,似乎也都沒有這一項如此明顯的特徵。是故云師兄的這番結論,也不是沒有道理。


  青師兄應是也想通了這層環節,皺起了眉問:「師兄可還記得當初所見的那名男子,瞳色為何?」


  雲師兄回他:「沉黑。可我于歸隱之前,不曾於白日以無痕雪之身現於人前,旁人難知我李雲真實瞳色。如今恰好有一綠瞳之人冒我名作案,想來也非是真碰巧。李雲實乃綠瞳之人……此事一想也只可能由當日山中之人處泄漏。便是不曉這冒我之人,與那山中男子之間,有何樣的關係?」


  青師兄面色嚴肅:「師兄,你清楚當初那名山中之人的身分么?」


  雲師兄瞥他一眼:「那時之所以現身相見,不過因著一時心血來潮……之後便未曾再將此事放置過心上。我怎會去打探他的身分?不過,那人當時同我一樣遮住面容,戴了半截鐵制的面具在面上。眸光深黯,看來心機不淺。呼吸沉穩綿長,內力頗深,並非泛泛之輩。」


  ——我聽完直接從椅子上摔翻了下來。


  ……這、這、這樣一個在你判斷中有心機又非泛泛之輩的人找上門來,被你困走山陣不問生死簡單來講就是結上仇的人——你居然還能從不將此事往心上擱過?!

  老大你的下線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高啊拜託縱使歸隱了也該留點危機意識吧啊喂!!

  ——還有我剛剛是不是聽到「半截鐵面具」還有「眸光深黯」這兩個關鍵詞來者?!


  (一一五二)


  坐在隔壁的青師兄扶了我一把,一臉奇異地問:「……你怎地好好地坐著都可以摔倒?」


  我不顧理他,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有點激動:「——雲師兄!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大概七尺高,眼神像兩口落不進光的深井,聲音有點破啞,唇瓣薄而紅艷,半截鐵面具的邊上刻了兩排祥雲圖騰,下頭還墜了兩顆琉璃珠飾?」


  雲師兄皺了眉:「……你見過此人?」


  轟隆一聲一道九天玄雷劈在我的頭頂上,把我炸了個又焦又麻。


  愣了半晌,我才坑坑疤疤地把在襄邑縣遇上變態的事情與他們說了。


  (一一五三)


  「開封府怎可讓你去作誘餌?」


  青師兄關注錯重點:「你怎地皆未曾與我提起過?難怪從三月初便不見你人影,原來是跟著展昭出城去了?京里既有師兄在,你有擔憂之事,大可來找師兄商量。師兄說過要作你的倚仗,便是你捅翻了天亦會罩著你,你不來尋,反而與展昭單獨二人遠行,甚至與他一道……回鄉祭祖?如此成何體統?」


  我:「???」


  這事至於到……不成體統的地步嗎?

  雖然沒說一聲便出城去,在同門之誼上好像是有些欠妥,可我跟展昭出城,又不是去做什麼去偷拐搶騙燒殺擄掠的勾當,這事有嚴重到上綱至「體統」程度討論的地步嗎?而且你之前說的原話是讓我在京里橫著走,捅翻天那句是師父講的,曾經還被你給限縮否絕過了。


  我滿心疑惑,真心不明白這師兄為說到最後何似是有些激動。摸了摸鼻子,便回他道:「其實做誘餌一事並不危險……那時在我身後,隨時都有人跟著護著的,他們有注意好我的周全。」


  會被鐵面人堵到完全是因為在下放工后先溜又亂逛街,沒有直接回客棧的緣故,簡單一字表達就是衰。


  青師兄不以為然:「即便有人跟著也是不妥,若遇上萬一該如何是好?何況倘非因如此,你又怎麼會遇上那怪人……」


  眼見青師兄臉色愈說愈深沉,我只好打斷了話,跟他解釋:「青師兄,其實我當時有想過要找你的,」可最後被你可能潛伏在家門外的粉絲嚇退了,「不過我想你每日都在宮中當值,有諸多事需忙,找你恐要給你添不少麻煩。相比之下,展昭他那陣子得賜御假,無庸辦公,返鄉時又願意帶上我,是故我才會想乾脆跟著他走的。」順道還當做出遊玩樂了!

  青師兄眉皺更深:「師兄不怕你添麻煩,即便我再忙,也總能安排好你。僅有你與展昭二人單獨遠遊,終歸不妥,以後切莫再如此行為了。」


  我:「……???」


  我說展昭這人武藝高強又懂得照顧人,有他結伴遠行不但安全有保障,一路上身心靈還能受到妥善的照護,完全吃不到苦,簡直能榮登為外出旅遊的首選伴遊人物,可謂有此一人能抵十人——和他一起遠遊究竟是哪裡不妥了呢?


  話說在下這青師兄每每說教起來時的邏輯,在下好像還真從來沒搞懂過。


  我試圖探究了一會,忽然靈光一現,有了猜測:「……師兄,你莫不是怕我給人添麻煩?當初是我主動開口請展昭帶上我一道的沒錯,可他本來早便有意邀我同往了,我並沒有死皮賴臉地磨他答應!雖然……在路上是給他添過些麻煩沒錯,可事後我也有儘力彌補了,展昭這個人心胸挺寬闊的,我想他應該不至於會放在心上才對,師兄你莫需擔心……」


  青師兄臉色一黑:「誰管他放不放在心上。」


  雲師兄淡淡插口:「……罷了罷,師弟。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何必講究那麼些繁文縟節?」


  青師兄忍不住瞠向他:「繁文縟節?師兄,此根本不是這般的問題,你明知他其實是——」


  雲師兄淡淡瞥他:「……反正之間又無出亂子,便是同游歸鄉,又有何關係?師弟,自你從軍以後,想法倒是變得益發死板了。」


  青師兄:「……」


  青師兄狀似喉頭一堵,一副被噎得有些說不出話來的模樣,實在新奇。


  只見他表情複雜地糾結了一會,才道:「……師兄,你不能這般慣他,長此以往,假若日後真與人出了亂子,那將如何辦方好?」


  我:「……」


  我的滿腦莫名已不能用區區問號盡表。


  ……到底不過一齊與人出趟門會出什麼亂子啊?!

  你們到底在談論的是什麼東東——讓你們的同門也進入一下話題啊喂!!


  轉頭見雲師兄仍舊是一派淡然,仍舊是淡淡地介面:「……出了亂子,也有我倆護著,隨他高興便是。師父當初估計也是喜歡他這般隨心所欲、不拘忌的性子罷。倘若日後誰敢欺他負他,幫著滅了便是,總不至於叫我門中之人吃了委屈。」


  青師兄:「…………」


  我:「…………」


  (一一五四)


  ……雖然在下有點沒跟上時下的話題,可在下聽得懂最後這一句邪魅狂狷般的恐怖宣言啊!

  ——滅不滅這種話是應該用此種閑話家常的語氣隨便說出來的么?

  ——嬌縱後輩難不成是無痕雪一派的傳統么?!


  這股縱容之風簡直一個比一個人還誇張是怎麼回事?!

  咱們無痕雪一派的三觀到底在哪裡啊啊啊!!

  師父大人,您當初到底是怎麼交代這兩名徒弟的?


  這小徒弟的位置若換個諸如龐昱之類的人物來當,真可能會縱容出一個要上包大人狗頭鍘下的武林禍害的啊啊!


  ……啊?問我龐昱是誰?跟北斗三十六神將中的龐煜,或是當朝的龐相公一族有何關係?

  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一號的人物?


  該不會又是一名只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了吧?


  …………


  ………………


  做人這麼多的疑問做甚!


  你老師現在心塞要趕搞,你旁邊別出那麼多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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