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三章 翻老黃曆總是能翻到驚喜
(一一〇四)
正當這群鬣狗集團愈逼愈的時候,立在我身後的白玉堂忽然笑了一聲,唰地一道展扇聲響,只見他大步走過了我身旁,衣帶飄飄,眉眼含笑,玉石般的嗓音道:「……諸位真是能幹,一朝揪不出兇手,便使勁將髒水往他人身上潑去。今日此人倘若能殺得了那鍾雄,我與展昭當時又何必留他在屋內枯等?而爾等此時,又豈敢如此群起圍攻於他?柿子盡挑軟的捏,也不知何謂羞恥。」
說著,香木扇一收,轉眼已擋在我的身前,玉石嗓音已轉為冰冷:「今日,有我白五爺在這兒,看爾等……有何人敢真上前動他!」
展昭察覺騷動走出屋外,看見的便是這般景景象。
他問清楚緣由以後,同樣站到了我身前,朝莊主及眾人拱了拱手,態度嚴正地道:「莊主,諸位好漢弟兄,此人乃展某的友人,展某自然知其甚深,敢以性命擔保,他與今夜之事,絕對毫無關聯。展某這位朋友非是江湖中人,不懂江湖上的人情世故,方才言語間若有不妥或得罪之處,還請諸位能看在展某的面上,莫要放在心上。」
白玉堂眉間一蹙,不爽:「展昭,你又何必與他們……」
展昭瞥了個眼神給他,他又一皺眉,卻是閉上了嘴,不再多話了。
南宮莊主哈哈大笑,上前打了圓場道:「哈哈!看來這一切都是誤會了。各位,今夜承蒙諸位鼎力協助,不論結果如何,老夫皆是感激。各位好漢今日都忙活了一整晚了,想必皆已疲累,就請先回房歇息吧。鍾大俠一事,老夫會給各位一個交代的。」
(一一〇五)
大廳內,南宮莊主面色沉穆:「我庄下巡邏之人,皆乃庄丁護院,老夫並未下令婢女加入。虞兄弟,你可否將當時情形詳細告知?」
於是我當著展昭、白玉堂和南宮莊主的面,將偏庄後院那一趟見聞與經歷都說了,亮燈的房間、無倒影的窗花、細微的金屬聲響、面癱的婢女,以及那把琳琅的大刀。
我由衷感嘆:「那名婢女是真面癱,比起馬漢的細部肌肉還會顫動,可那婢女的臉好像整個被醬糊給芶住了,說話竟是分紋都不動啊!」
擱到我里˙故鄉來,八成就要被人懷疑是肉毒桿菌打過量了!
展昭與白玉堂二人互看,心有靈犀地低喊了一句:「人皮假面。」
南宮莊主撫了撫胡,點頭道:「沒錯,照虞兄弟的描述,此人應是戴上人皮假面具掩飾了。你說她拿的那把大刀,應便是飛叉太保鍾雄鍾大俠的兵器了。方才已確認鍾大俠確乃死於自己的刀下,兵器又失了蹤……如此一來,兇手已八.九不離十了。」
我:「……」
我當時才知曉原來自己竟是一起兇殺案的目擊證人。
原來當時那暴力女當時閃爍不定的詭譎眼神,竟是在考慮要不要殺人滅口嗎?!
阿彌陀佛,原來在下的命其實挺大的么!!
(一一〇六)
經歷了一番詢問與討論,南宮莊主表示庄內人口皆經過嚴格挑選,何況也無符合身手的侍女存在,不過為周全起見,他還是召集了全庄侍女過來讓我面試,看有無身形並聲音相似的女子存在。
老實說,這意義不大,身形相似的是有幾名,可聲音無一能對上。想來也是,都找來人皮假面遮掩了,要變個聲還不難么?不過倒是從一名身形相似的婢女身上問出了一件事,因她吞吞吐吐,最後頂不住質問,才哭著說自己那晚被人打暈了塞在角落,醒來后發現外衣被人扒走了,事關名節,她根本不敢聲張。
經過一番查證,證明她所言非虛,莊上幾名女客又都有不在場證明,莊主最後定位兇手系庄外混入人士的可能性極高,對外發出了江湖通緝。
寶物被盜和鍾雄被殺兩事,其實在傲滄庄內後續的處理,乃是同步進行的。兩案殊途同歸——都知道有兇手,可一時也都找不來兇手,也只能走長期抗戰的路線了。
可憐的南宮世家,當年一定跟在下一樣忘記去安太歲,寶物被偷后又出了命案這種麻煩事,基於地域關係還不能撒手不管!
鑒於前一件竊盜案的肇事者疑似是自家人,我看著南宮莊主的背影,心裡總有些發虛。
其實這莊主人挺好的,一點架子也沒有,為人海派,心胸也挺寬廣,一口拒絕了眾人說要合聚圍剿李雲的提議,表示此屬南宮家事,自應由南宮家自己處理,無須勞煩他人,跟那群總想著找人加入圍毆師兄行列的鬣狗集團一點也不一樣。
依稀記得師父生前好像說過,曰咱們神偷一派,從來在下手前都會慎選對象,絕大多數時候,只取不義之人的珍財……這南宮莊主的評價及本人看起來都挺正派的,若下手的真是雲師兄,他又怎會挑此人作為目標?
(一一〇七)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突發的鐘雄命案,讓我們不能按原定計劃今日來明日走,拍拍屁股便瀟洒離去。
折騰了一夜一晝,返回房時天際都有些泛橘了。我累得趴倒在床上,另兩人居然還能精力無限地在討論案情。
果然啊,年輕就是不一樣。在下已經哀傷地感覺到自己老了……
白玉堂見我癱軟在床上(所以說為什麼又選在我房裡開會?),招手要我過去實踐團體參與,那喚人的態度像是在呼喚小狗:「小虞兒,來,來,快來!莫發懶,事情還沒說完,打鐵需得趁熱啊。」
展昭也道:「小春,你今日一整日幾乎沒怎麼吃東西,我方才向廚房要了些吃食,等等便會送進來,你和我們一同吃過再睡吧。」一張臉依舊親和溫潤,不見一絲倦意。
腹中適時地開始叫了的在下:「……」
(一一〇八)
吃完這可以算得上是晚食的一餐后,我滿足地摸著肚皮,感嘆這展昭著實貼心,跟著他跑都餓不著,有此人作伴著實太美好。
剛吃飽不宜立刻就寢,我便問他打發時間,道:「我們,還需得在此處停留上多久啊?」
展昭笑:「之前你不是吵著想來?怎麼?如今趕著想走了?」
我乾笑兩聲。
這不是湊完熱鬧了嗎?現下的確蠻趕著想走的,好想沖回汴梁城裡求青師兄解迷啊……
展昭莞爾:「剩下的事情我們幫不上忙,多留也無益。今夜暫且休息,明日便向莊主告辭罷。」
白玉堂喝完一杯茶,抬了白袖抹完嘴道:「說起來昨夜那寶物確實丟得奇怪,貓兒啊,此事你道如何?」
「……唔。」展昭略微沉吟了一會,而後開口:「或許……寶物是早便被人取走了,也說不一定。」
白玉堂桃花眼轉了轉:「確實不是無此可能。那位李雲現身之後,我可以斷定無旁人接近過寶盒。此人的身手再如何厲害,也不可能至令我等二人皆無所覺的地步。當時一陣白煙過後,復再開啟寶箱,裡頭的血如意卻已憑空消失了。」
我卻表奇怪:「可是,難不成之前無人檢查過寶箱嗎?」
白玉堂轉了轉杯子,回我:「裝血如意的寶箱是個機關盒,置放寶物的地方,四周皆布有機關,想要檢查一回箱內之物都是費勁。昨日清晨自南宮莊主親自檢查過後,便已封上了盒,派人輪流把守,倒不曾再為開啟過。」
展昭沉思:「若是如此,事情便有些奇怪。」
白玉堂眼睛一瞇,笑得邪氣:「是有些奇怪。」
我還墜在五里霧中:「哪裡奇怪?」
白玉堂白我一眼:「……莫非,小虞兒你都不曾聽人說起過神偷無痕雪一派的事迹嗎?」
潛台詞:你是怎麼當人家徒弟的?
展昭笑了:「小春又非江湖中人,從哪裡聽說這種事?」
我汗:好心虛怎麼辦?
展昭向我解釋:「神偷無痕雪一派,雖歷來行的是樑上之事,可因心性卻是高傲,不同於一般雞鳴狗盜之輩。他們下手盜物,皆循一定原則,其中之一便是於動手之前,寄帖預告對象將取物的確切時日,且一定待帖載時日時辰來到,方會下手犯案,並不會做出諸如事前便將目標物掉包換走的動作,此已與他們一慣的行事作風有違。」
我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咱們的門派精神就是裝逼又騷包,美其名稱作格調,實則儘是一些顯擺的花招。難怪師父先前很少跟我提起門派細事,提了絕對要受一陣吐槽。
我問:「所以此事當與真正的李雲無關了?」竟是山寨版犯案么?!
「雖然無法依此斷定,不過的確可疑,而且……」
白玉堂見展昭低頭沉吟,便問他:「貓兒,你發現什麼了?」
展昭開了口:「我們昨夜所見的那名蒙面人……身手確實不錯,輕功造詣亦是非凡,可我卻覺得他的步法,僅徒具八卦迷蹤步之外形,卻不見神韻。給人的感覺……倒像是刻意模仿而成。」
他頓了頓,復道:「如此一來,甚為可疑。據說本代的神偷無痕雪李雲,早在二十年前,對八卦迷蹤步的造詣便已出神入化,何至如今卻走出這有形無意的步數?下帖取物,向外昭告,弄得天下皆知,再隱藏步法造詣有何意義?更何況,假若他眞欲隱藏身法以避嫌,又何必使出八卦迷蹤步的外形來迷惑外人?」
我眨了眨眼:「八……八卦迷蹤步?什麼東西?」
白玉堂這回瞟來的眼神里當真充滿了明晃晃的鄙視,簡直是在幫忙看個不肖徒的目光。
展昭很有耐心地與我解釋:「八卦迷蹤步,排行江湖輕功之首,便是神偷無痕雪一派的獨門功夫。傳言一朝若練到極致,履萬丈高牆若如步平地,不在話下。」
……真、真的假的,那豈不是成了蜘蛛人?
師門=小偷=蜘蛛人?
我:「…………」
(一一〇九)
完全沒發現有人正在糾結的兩人討論得很熱烈。
「照貓兒你方才所言,倒像是曾親眼見識過此路輕功似的。」白玉堂笑得戲謔。
「確實有過一次眼緣。」展昭也笑:「若干年以前,於展某尚拜於師門下學藝之時,曾見過家師的一名友人來訪,演繹過一套輕功步法……其身法迷離難測,躍然拔地而起,若登雲踩霧,身形似雪鶴翩飛,踏水而水不興,過雪則雪無痕,實乃登峰造極,可謂天下冠絕,叫展某至今仍印象深刻。」
白玉堂來了興緻:「那便是八卦迷蹤步法?」
展昭點頭:「家師當時曾同我說,眼前所見,便是當世輕功之絕冠,至少三十年內無人能出其右。依家師友人當時看上去的年紀推算,那位閣下,估計應是前代神偷李香了罷。」
我:「………………」
正在糾結的我,覺得自己的心情頓時變得更加糾結了……
(一一一〇)
……現在是怎樣?
師父您老人家不是說過自己出入神秘在江湖上大名鼎鼎,卻幾乎沒有人知悉你的尊容嗎?!
怎麼徒兒一下山後發現到處都有人認識你?!
既白玉堂的師父過後又蹦出了個展昭師父——根本交友滿天下,底都泄光光了啊!!
………
…………
誒,等等……這麼說起來,我那位耍寶的師父,該不會也在展昭的師父面前,將那組贈徒玉佩的事拿出來顯擺過了吧?
——所以展昭是不是也早就聽說過在下身上這塊菊玉佩來歷的事了?!!
——
批註:
肉毒桿菌:一種江湖秘葯,有返老還童之力,惟服用過多會造成肌肉僵化,使用者若不想來年變成一張殭屍臉,使用上還需多加小心。